细细碎碎的星子在夜空闪烁着,书桌上的手机指示灯也闪了一下,随之轻微的震动传来。
周恣衡刚冲了个澡来到书房,头上罩着块毛巾,他边擦头发边在书柜里抽出了一本书,坐在书桌前,丝毫没有查看手机的想法。
已是深夜十一点钟,这个时间点,还发微信来,除了张大小姐,不做他想。
书翻了几页,一个走神,忽地想起今日泡汤的约会。
今天下午两点有个手术,他自己估算了下时间,六点前应该能结束,所以他没有打电话给穆殊如取消约会。
没想到手术中途发生了一点意外,导致手术七点半才结束。
他刚换好衣服,准备离开,却被护士长叫住,说是有个市里有个领导被人砍伤,意识不清,送来医院急诊科,通知神经外科医生会诊。
此时科室大专家都已下班,而病患的身份特殊,护士长唯有求助周恣衡。
周恣衡推辞不得,鉴于他已连续手术了五个半小时,护士长让他休息二十分钟再过去,现在病人还在急诊抢救室里进行急救处理。
周医生便到走廊的横椅上坐下,背脊和头都靠在墙壁上,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一连五个半小时的手术对于他而言本不算什么,可不知为何,今天却感到分外疲倦。
趁着这个空档,他打了个电话给穆殊如,正说了句:“抱歉,我有事来不了。”
一声甜甜的“恣衡哥”在头顶响起。
周恣衡只好匆匆挂了电话。
“恣衡哥,你给谁打电话?”张梓彤手上抱着三个盒饭,在他身边坐下。
然后放下一份盒饭在凳子上,递过来了两份盒饭。
周恣衡接过盒饭,说了声谢谢。
他的饭量比较大,一般要吃两份盒饭。
“你刚才给谁打电话呢?”张梓彤又问了句。
周恣衡才淡淡道:“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啊?”张梓彤追问。
周恣衡已埋头吃饭,没时间搭理她。
张梓彤边小口吃着,边时不时看一眼周恣衡。
他长时间高强度的手术后,脸色有点暗淡,背部的白大褂被汗浸湿一大块,正狼吞虎咽地吃着盒饭,满满的一盒饭很快就见底了。
他又拿起另外一盒饭,吃了起来。
她不禁万分心疼,一时大意,夹起自己盒饭里的鸡腿放入周恣衡的盒饭里,同时气愤道:“这帮人也太过分了,明知道你刚做完手术,还叫你去会诊,我回去和我爸说一声,看他们还敢这样欺负人不!”
周恣衡停下筷子,看着盒饭中的那块大鸡腿,眉头越蹙越紧。
张梓彤自是知道周恣衡有些小洁癖的,可她希望拉近与周恣衡的距离,总忍不住想试探他对自己是否有别于他人。
“我,我没吃过的。”张梓彤忐忑不安地小声解释。
周恣衡转头看着张梓彤,神色冷淡:“梓彤,你也是一名医生,还有什么比抢救患者生命更重要的事,与其把时间都浪费这些不知所谓的事情上,还不如多钻研几台手术!”
说完,周恣衡站了起来,将盒饭啪的盖了起来,道:“我吃好了,去急诊科了。”
张梓彤咬着唇,委屈得眼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周恣衡转弯却先进了医生办公室,他将饭盒塞到小周手里,道:“时间来不及了,这盒饭你吃完掉!不许浪费!”
说完他出了办公室,直奔电梯厅,小周眼中饱含着泪水目送老大离开,喃喃自语道:“我都吃了两盒了。”
回过神来,周恣衡看了眼手机,奇怪,今晚怎么只震动了一下就不再震动了?这可不像张大小姐的风格。
好奇之下,他放下书本,拿起手机,划开密码锁,原来是条短信,点开信息。
穆殊如:周医生,菜很好吃,谢谢款待!
他的眼前不禁浮现了她的样子:长而媚的眼睛,双眼皮的深痕,直扫入鬓角里去,纤瘦的鼻子,粉嘟嘟的小嘴,面部表情稍嫌缺乏,但是惟其因为这呆滞,更加显出那温柔敦厚的东方情调。
不知不觉中,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干脆停止了擦头发,有湿漉漉的水滴从发间流下,流往脖子。
他双手拿着手机,速度极快地按下:你喜欢就好,想了想又删掉,重新输入:点了哪些菜?有图片吗?
过了一会,收到她的回信:蜜汁大虾和南瓜海鲜盅,图片有的,等会我发彩信给你。
周恣衡快速回复:才点了两个菜?你加我微信吧,微信号是我的手机号。
收到这条短信的穆殊如愣了好一会:这是想帮我省点彩信费?
无暇多想,她点开微信,添加朋友,输入周恣衡的手机号。
许是喝了酒,她感觉自己的记忆力超群,又或许是他的手机号委实好急,不需要翻阅通讯录就输入了一串手机号。
点击添加,她凝眸一看,微信名叫:野渡无人,图片很有意境,渺茫绿水间飘荡着一叶扁舟。
穆殊如不禁莞尔一笑,看来是没记错。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不是他,还能是谁!
“舟自横。”穆殊如轻轻念着他的名字,不愧是语文老师的外孙,起个名字都这么诗意好听。
很快就收到:你与野渡无人已成为朋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她先将备注改成:周伊森,然后将图片传了过去,一共四张图片。
第一张是全景图,两菜和一杯姜茶,后面三张是菜和茶的细节图。
周恣衡点开图片,立刻发现了亮点。
菜肴固然诱人,可更吸引他目光的是,光可鉴人的琉璃桌面上有着她的倒影。
点燃一支烟,夹在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左手修长手指轻点两下图片,将图片放大。
依稀能看到穆殊如穿着件浅紫色的衣服,显得皮肤极白,眉目婉约。
这身衣服比上次见到的要更好看,也更衬她的气质。
过了一会,穆殊如才收到他的回复:看起来真的不错。
她已又是半杯红酒下肚,脑袋已经有点晕乎了,打起字来感到费劲,便干脆按住语音标志,轻启朱唇:“海鲜盅如果能配上鸡蛋油碟蘸料会更鲜香……”
同时描述了一番鸡蛋油碟的做法,配着海鲜吃是如何如何地爽。
周恣衡过一会看到一条50多秒的语音短信,诧异了好几秒才点开,那声音娇媚柔软,仿若此时的夜风轻轻拂过脸庞,令他耳朵发痒。
若不是这微信名就叫殊,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穆殊如。
安静的她,呆气的她,清冷的她,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也不知是她的声音太甜美,还是她描述的内容太诱人,总之他感到莫名的饥饿。
周恣衡回信息过去:说得我都饿了!
穆殊如道:“你晚饭没吃吗?”
周恣衡回:吃了。
穆殊如说:“那干嘛不吃饱?”
周恣衡:来不及吃饱。
穆殊如道:“这么忙啊,真可怜!”
穆殊如小时候挨过饿,所以她明白饿的感觉很不好,又接着道:“家里应该有面吧,在家下点面吃吧。”
周恣衡早已干脆阖上了书本,抽了半截的烟揿灭在烟灰缸,从书房走至阳台上,惬意地坐在藤椅上吹着晚风,手上拿着手机与穆殊如聊天。
可当他突然听到“面”字时,腹内一阵翻江倒海,晚上吃的饭几乎都要不受控制地翻滚出来。
他顿时就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一手按住胃,一手在聊天框里打下:睡了。
穆殊如感觉等了很久,也没有新信息过来,还暗自猜想是不是听从她的话,真的去煮面了呢。
可信息来了,生硬简单的两字:睡了。
穆殊如没在意,她猜想他大概是累了吧,就道:“晚安,周医生!”
她坐在飘窗上等了许久,没有新的信息。
她也渐渐醉了,意识是清楚的,可脑子有点迷糊,她知道自己必须小心地爬下了窗台,爬到床上去,否则的话,她很快就会醉倒在这窗台上了。
她抓着手机爬上床,反复点开看了几遍周恣衡的微信,都停留在她发的最后一条语音上,她不禁有些生气,迷迷糊糊之中按下语音键,气呼呼地道:“你这没礼貌的家伙,晚安也不说一声,之前还好意思教训我没礼貌!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