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殊如小时候,表姑父喝醉了酒打她,她就躲,像条泥鳅一样蹿来蹿去,蹿到门边好溜出去。
可常常是还没蹿出去,就被捉住,被表姑父用绳子捆住手脚,对她骂骂咧咧,死丫头,扫把星,看你还怎么跑,对她又踢又踹。
她也经常装晕,这时表姑妈就会登场,抱着表姑父的大腿,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表姑父这才作罢,回屋去睡觉,表姑妈才立刻上前来,边哭边帮她解绳子,还劝她:“他要打你,你就让他打两下就好了,干嘛要躲,你看,惹怒了他,你被打得更惨啊……”
可小哥哥告诉她,不能任由别人欺凌,一定要奋起反抗,不反抗只有死路一条,反抗也可能是死路一条,但也可能有一线生机,何不反抗?
她那时自然不懂这话的含义,但她记住了小哥哥的话,要反抗,不能任人欺凌。
表姑妈帮她解绳子的时候,就发现穆殊如早就自己悄悄地解开了绳子,不过是依然背着手在那装样子。
这从小练就的绝活,此时真的是救了她的命。
穆殊如趁着那两个歹人还在温存缠绵,躺在地上装晕,背后的一双巧手,不懈地尝试和努力,终于解开了手腕上的绳子。
她悄悄地睁开眼睛,快速扫视周围一圈,然后闭上眼睛,将这间屋子的布局在脑子中回想一遍。
床上歹人在她的正前方右侧边,直线距离约三四米,门刚好在她脚边不远,不到一米的距离。
她将双腿悄悄蜷起,摸了摸绳结,判断了下如何才能快速解开,又立刻将腿伸到原来的姿势。
“没事,这药效没那么快,我可是用足了分量的。”粗嗓子男人见细嗓子总不放心,时不时就瞄一眼地上的女人,一点也不专注,有些不悦,这摆明了是不相信他。
说着粗嗓子男人搂过细嗓子,又来了个深吻,想着等会是该行动的时候了。
穆殊如就在此时,迅速坐起,几秒便解开了脚上的绳索,双手撑地用力起身。
起来之时,她的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不过她早就准备,身体前倾,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门把手,用力一扭门。
门打开了,整个过程速度很快,不到半分钟的时间。
等床上两个歹人反应过来,穆殊如已奔出两三米,看到一辆车打着远光灯在远处极速驶过,她放声大喊:“救命!救命啊!”
“快,追!”细嗓子踹了粗嗓子一脚。
粗嗓子顾不得穿衣服裤子,就穿着条裤衩追了出去,细嗓子穿上一条裤子,摸出枕头下的尖刀拿在手上也追了出去。
尽管穆殊如在被放了迷醉药的手帕捂住了,屏息了很久,但到底还是吸入了一些。
此时药效还在,她用尽全身力气,想要跑得快些,也是无能无力。
她在那一瞬间的爆发之后,跑出十来步,腿脚就越来越软,眼看着后面的高大男人就要追上,再放眼四周,是一片荒芜空旷,根本无人居住。
她终是力气用尽,脚踩在一处坑洼之处,整个身子摔倒在地。
完了!她绝望地想着,眼前浮现出三日前周恣衡在星夜下微微而笑的样子,好温柔好温暖,多想再看一次啊!
粗嗓子很快就赶上来,抓住她的胳膊,正要拖着她走。
穆殊如突然埋头在他的手上狠狠咬了下去,粗嗓子忍不住痛哼一声,扬手正要给这臭女人一耳光。
一道强烈的灯光照了过来,伴随嗤的一声,一辆车在他们面前紧急刹车。
粗嗓子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光线,车上跳下来一个人影,快速冲了过来,抬起脚,一个九十度的飞踢腿,将他踹翻在地。
那人立刻蹲下身来要抱起穆殊如。
穆殊如抬眼看着来人,微卷的头发被夜风吹得飘起,狭长的桃花眼里满是愤怒与狠戾,不是周医生,是萧梓艾。
这时细嗓子已提刀赶到,一刀挥了过来,穆殊如叫了声:“小心!”
萧梓艾已闪躲不及,背上被划下深深的一道口子。
萧梓艾只好先暂时放下穆殊如,当刀锋再次挥来时,他一个转身,反手抓住细嗓子的手腕,用力一捏,尖刀掉落在地。
又是几束光射了过来,三辆车呼啸而至,将他们团团围住,是赵杰带着一帮兄弟赶到了。
他们二人见情况不妙,撒腿想跑,没跑出几步,便被赵杰等人捉住了。
萧梓艾将穆殊如抱起,抱上了赵杰的车,并嘱咐赵杰拿一万块钱给那个躲在车里瑟瑟发抖的出租车司机。
看到危机解除了,穆殊如松了口气,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也断了,她再次昏迷了过去。
周恣衡开足马力,1000多公里的路程,到凌晨2点时,他已跑了快一半的路程。
也多亏了他天天锻炼身体,以及作为外科医生练就泰山崩于顶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冷静。否则身体和精神如何吃得消。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如何了?会不会已经出事?
他强迫自己将这些分心且令人焦躁的念头从脑中驱除。
这时,电话响了。
来电显示:李则然。
他减缓车速,立刻接通电话。
“周医生,殊如姐她没事了,不过现在还在昏迷,在潭州市工人医院。”李则然简明扼要地道。
周恣衡松了一口气,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回了原处。
没事就好。
“小李,是怎么回事?谁掳走了殊如?”周恣衡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是萧总救了殊如姐,他还被歹人砍伤了,也在工人医院里治疗。”
周恣衡沉默了一会,才道:“好,我知道了。你把医院的定位发给我。”
周恣衡根据李则然发给他的定位,进了潭州城直奔潭州市工人医院。
凌晨4点多,墨黑的苍穹上,星子光芒微弱,环卫工人已经上班,骑着三轮车开始清理街道上的垃圾桶,一两家卖包子的早点铺已开门,正在忙碌地擀面皮、剁馅、包包子。
周恣衡驾车驶进医院,那栋急诊大楼亦灯火通明。
这个世界,总有许多人起得很早,也总有许多人至今未眠,为了生活,为了爱的人。
急诊医学部在一层,周恣衡将车停入底下一层,便拔腿朝安全通道跑去。
长腿两级台阶一起上,很快就爬到了一层,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抱歉!”周恣衡低着头,低声道。
那人却直愣愣地看着他,颤巍巍地叫了声:“小,艾!”
周恣衡顿住脚步,身子微微发抖,艰难地转过身来,看了对方一眼。
萧良承竟已苍老至此!
年轻时那张英俊的脸庞已爬上了一道道褶皱,曾经宽阔的臂膀瘦削了很多,那头乌黑漂亮的鬈发也已斑白、稀疏得可怜。
他一脸惊喜地看着周恣衡,想要上前却又不敢,就这样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周恣衡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冰寒的气息,转身欲走。
萧良承却改口叫住他:“恣衡,你等等,我有两句话想和你说。”
见周恣衡无动于衷,继续朝前走,他补充道:“是关于你的新婚妻子。”
周恣衡这才停下脚步,想了几秒,转过身来,走回到萧良承的面前。
萧良承道:“我们去那边说吧。”
他走到楼梯口旁边的窗户边,站住,回头看了下周恣衡。
周恣衡跟着走了过去,神色冷淡,不言不语。
萧良承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拿出一根叼在嘴上,把烟递了过去。
周恣衡此时确实很想抽一根,但他不会接受萧良承的烟,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萧良承收回烟,掏出打火机,点燃了自己嘴上的烟,吸了一口,才道:“恣衡,你和此女认识时间尚短,就这样草率结婚,我是不赞同的。”
周恣衡瞥了他一眼,冷淡地道:“我的婚事,不需要你赞同!”
萧良承也不生气,继续道:“好在你们只是办了场简单的婚礼,没有领证。”
周恣衡眸光越发冷冽,紧紧地盯着萧良承,道:“我的事,你管不着!用不着煞费苦心地调查我!也用不着安排些什么千金大小姐来接近我!”
他口中的千金大小姐正是张梓彤,他父亲与萧良承是好友。
本来周恣衡对张梓彤虽没有好感,但还不讨厌,自从知道她的出现与萧良承有撇不清的关系后,他便对张梓彤越发冷淡疏远。
萧良承叹口气,道:“梓彤的家世可以给你很大的助力,而此女家世不好,身世不明,并非良配!何况,你知道她和小荃?”
周恣衡已到了忍耐的极限,胸膛微微起伏,强忍着怒火,冷冷道:“她的事,我自然知道!她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我自己的妻子,还由不得你这个外人在那肆意评论!还有,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为了达成目的,可以牺牲一切的。”
说完,他便转身疾步离开。
萧良承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叹口气:“你和你妈还真的像,骄傲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楼梯转角处站着两个女人。
一人身形娇小,头戴黑色鸭舌帽,长卷发披在身后,身穿白色t恤和蓝色破洞牛仔裤,脚上一双白色板鞋。
另一人身形微胖,扎着马尾,没戴帽子,穿着打扮和身旁之人差不多。
在周恣衡快步走过她们身边时,戴鸭舌帽的女人刻意垂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