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芫回到寝殿,累的直接合衣睡去,一直到傍晚夕阳西斜才醒过来。
她本想在床上多赖一会儿,奈何房门被急匆匆的敲响。她磨磨蹭蹭起床,不情不愿的打开了房门。
夏宁见到谢芫立刻抬袖行礼道:“谢小宗主,外殿有人求见,已经等到多时。”
“谁啊。”谢芫打了个哈欠,总觉得还没有休息过来。
夏宁顿了顿,微微低了低声音,小心翼翼道:“是江小宗主。”
谢芫当即收起哈欠,脸上的神情变幻万千。呆楞半晌,她猛然转身关闭房门,手忙脚乱去翻找衣衫。她感觉自己的手哆嗦的厉害,好几次差一点将衣柜扯倒。
作为瀚海沧溟小宗主,秉持着勤俭节约的美德,因此几乎没有什么钱,也很少置办衣衫。她最爱穿的圆领黑色长袍被穷奇扯坏不能再穿,翻箱倒柜半天也只找到一件灰黑色长裙还能凑合。
她将头发用一凤纹发冠束住,将化灵簪别在其间,又拿出自己好久没用的胭脂一阵涂抹,对着镜子确定再三才长舒一口气。
忙活一通,谢芫调整好心情从容淡定的开门,却再次呆楞在原地。
江澈桐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正在用一双温柔的眸子将她注视着。他的五官是清澈通透的,气质是文质彬彬的,就连身上的灰色长衫仿佛都仙气飘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内元金丹受损的关系,整个人轻减了不少,微微笑时牵动着眼角的泪痣颤抖,柔和中透着楚楚可怜。
多少年没有见过他,谢芫心狠狠颤抖。风度不再,平静不在,只剩下此刻的狼狈。
谢芫喜欢江澈桐,人尽皆知,唯有他不知。
二人初遇时是谢芫最狼狈的时候。
五岁的她流落街头,快要饿死之际被江澈桐的一碗面救了。时值谢芫年小,没有看清楚面容,只记得腰间蝴蝶玉佩缓缓晃进风里。
她想以后要寻到他,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守护他。只是他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就像是蝴蝶一般如同幻梦。
直到后来谢芫入瀚海沧溟,在与轻琼冷絮仙门一次交流学习中遇到江澈桐,看到他腰间摇曳的凤凰玉佩,才知道自己一直找的人就是他。
谢芫兀自发呆,江澈桐眯了眼,率先开口道:“听闻昨日魔尊出入仙门,不知可有伤害宛童?”
“他没有太为难我。”谢芫将魔尊的事一笔带过,随后用热烈的眼眸盯着他道,“不知道澈桐哥哥可感觉好些了?”
“还是老样子。”江澈桐轻轻叹气,“可能是因为我身体本就柔弱,恢复起来困难。”
听到这里谢芫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不由得伸出手来拉住江澈桐的衣袖安慰道:“我一定会找到法子来帮你恢复力量。再怎么说,你受伤也因为我……”
江澈桐再次笑起来,眼尾的泪痣轻轻颤抖,平添几分落寞。他伸出手来,摸了摸谢芫的头,温柔道:“我的伤跟你没关系。”
一句话,让谢芫早已经平静如同见过千帆的心再次悸动起来。
她张了张嘴,把不合时宜的话系数咽回肚子里。
二人沉默着,尴尬的气氛缓缓升起。谢芫想着要说什么,但总怕一句话不对会让江澈桐不舒服。
就在此时,慕承邺缓缓的走过来,阴沉着脸对谢芫行礼后,瞥了一眼江澈桐,露出比他还要温柔的笑容,道:“姐姐,休息的如何?”
“还好吧。”谢芫敷衍的回答,眼眸还是在江澈桐身上撤不回来。
江澈桐被慕承邺冰冷的眼眸盯的有些纳闷,盯着他看了一阵,随口道:“此人看着眼生,不知如何称呼?”
“弟子慕承邺,是姐姐新收的仙徒。”慕承邺抢着答话。
谢芫笑的一脸灿烂,接话道:“他跟你一样是狐族。”
慕承邺皱着眉头望了一眼江澈桐,似乎有些不满。
抗澈桐被他眼底的恨意灼了一下,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狐族现在本就稀少,如今能够遇到实属不易,以后看来咱们可以多多交流。”
“我跟你不熟。”慕承邺面无表情道,整个气氛顿时冷下来。
谢芫感觉到不对劲,但懒得多想。她拽着江澈桐的衣袖,转移话题道:“你们仙门距离我们这边也不算近,既然来了就是客,跟着我去齐州城逛一逛,我请你吃茶如何?”
“好啊。”江澈桐温柔道。
谢芫低下头轻笑一下,脸颊上爬上了一层红晕。
慕承邺脸色黑的仿佛跟谢芫身上的衣裙融为一体。
今日的谢芫很不寻常,不但一扫平日里的颓废,还特地梳妆打扮。本来慕承邺还在好奇,直到看到谢芫在江澈桐面前扭捏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什么。
绝对不能让他们二人单独相处。
慕承邺这样想着,几个跨步挡在了二人面前。
谢芫莫名其妙:“你还有什么事吗?”
“姐姐,我一个人在仙门害怕,你带上我好不好?”慕承邺委屈巴巴的说道,眼眶甚至还有些泛红。
谢芫不解:“害怕什么?”
慕承邺踌躇了一下,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道:“仙门里的人好像都很排斥我,让我总觉得像个外人。万一云小宗主前来将我赶出去,我岂不是连个求助的人也没有?”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直勾勾的盯着谢芫,好像真的很害怕被赶出去一样。
谢芫看到这种眼神一阵触动,不禁想起前世的自己被赶出仙门时的情景。云启鹤向来不讲情面,自己与他同门二十年还会被毫不留情的扔下诛仙台,更何况一个被他恨不得除之后快的慕承邺。
她无奈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不知道澈桐哥哥会不会觉得累赘。”
江澈桐淡淡道:“无妨。”
谢芫心中不快,面上却只能应下。本想着与江澈桐好不容易有机会单独相处,如今却被破坏实在有些不甘。
三人一同走向阶梯,谢芫和江澈桐一道走在前面,衣角时不时碰撞在一起。谢芫偶尔会偷看江澈桐,笨拙的找着可以聊的话语。
慕承邺心中郁闷,忍不住嘀咕道:“江澈桐有什么好?”
大概是嘀咕的声音有些大,引得谢芫和江澈桐的注意。他们两个同时转过头来,用探究的目光盯着慕承邺看。
他当即挂上笑容,像是没事人一般道:“姐姐,虽说是为了躲避魔尊的求亲,但是咱们两个毕竟要扮成道侣。你这样公然与别的男子调笑,被人瞧了去恐怕不妥吧。”
江澈桐脸色变了一下,担忧的问道:“怎么回事?”
谢芫狠狠瞪了慕承邺一眼,不情不愿道:“也没有什么……”
江澈桐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眼眸一直看着她。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尽管这辈子已经不渴望与江澈桐有什么,但还是不希望被误会。
僵持间,夏宁跑来叫住了谢芫。他似乎很慌张,深深喘了好几口气,还是没有把要说的话说出口。
谢芫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敛眉道:“发生了什么?”
夏宁缓了好一阵,才终于开口道:“谢小宗主不好了,二师兄被人杀害,内元金丹也丢失了!”
“什么?”谢芫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夏宁哆哆嗦嗦道:“就在昨晚,百鬼夜行。”
昨晚百鬼夜行,谢芫带着一众徒弟前往维持秩序。盛旭作为最卖力的一个,一丝风吹草动都会前去查看情况。
据夏宁回忆,在他临消失前,是被一团黑气引走。直到天色大亮,也没有见到他的踪影。众人有些着急,慌忙去寻,却在齐州城外的一片树林入口处找到了倒在地上断气的盛旭。
他浑身上下被邪气缠绕,内元金丹与灵魄完消失。他身上并没有伤痕,看上去像是被突然夺走灵魄。
谢芫听着叙述眯眼思索一阵,随后询问道:“你们发现盛旭时可是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夏宁很肯定的摇头:“没有。”
江澈桐微微皱眉,分析道:“宛童,这跟将我内元金丹毁灭的应该是同一人,会不会是魔尊?”
“绝对不是。”谢芫脱口而出。
这件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魔尊,可谢芫却透过夏宁叙述的细节,发觉了事情的蹊跷。
谢芫在冥界虽然没有看清楚将自己拉下往生河的究竟是何人,但是隐约看到了一团黑气,与昨夜在苍冥山谷中遇到的黑气有些许相似。它的目的是夺走自己的内元金丹,而魔尊出现两次都是救自己,因此与黑气断然没有关系。
江澈桐瞧了一眼谢芫,没有再说什么。
而慕承邺的嘴角却勾起一丝笑,但很快收住。
“谢小宗主,不管如何您先赶快回去劝一下云小宗主吧。”夏宁看她还是不紧不慢的态度,着急的眼眶发红,“云小宗主认为是魔尊所为,将瀚海的修士召集起来,一定要去找他讨回公道。云大宗主怎么也劝不住,于是让我来请谢小宗主出马!”
听到夏宁此时前来的目的,谢芫白眼都快翻上天,她可劝不住云启鹤。
江澈桐深深叹气,开口劝说道:“宛童,咱们还是去劝一劝启鹤吧。盛旭的事情是否与魔尊有关,调查过后再下决断。”
“嗯,澈桐哥哥说的也对。”谢芫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转身向瀚海而去。
江澈桐很担心这件事,跟着也一道而去,只留下慕承邺站在原地皱眉头。
他思索了一阵,从怀中掏出一枚蝴蝶形状的玉佩轻轻吹了一口气。玉器立刻化作竹叶蝶缓缓飞向空中,穿过瀚海沧溟结界离去。
“希望这次芫芫不要再重蹈覆撤。”慕承邺望着竹叶蝶消失的方向自语道。
月光如水,将他一双狐狸眼映的冰冷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