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过两口信息素,命算是续上了。沈年神清气爽,大脑又重新夺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在贺淮宣还发愣的空隙,沈年敏捷的从他胳膊底下钻了过去,朝着酒店外跑了。
睡了六个小时,身体的疲惫并没有完全消除。
坠机那一刻的绝望和不甘依然刻在记忆里,在睡着的时候,他还是会梦到剧烈晃动中人们惊恐的尖叫声和哭泣声,想要活下去的求救声。
六个小时的睡眠有一半都是在梦境中度过,所以仍然没有缓过疲惫劲儿。
但现在不是回去休息的时候。
精神状态不好,尚能凭着毅力调节,但身体状态失控,是沈年绝对不能自己把控住的。
大江帮他叫来保姆车。
司机打电话说了停车的位置,沈年挂断电话,向停车场前行。
熄灭的手机屏幕上映着他的脸,线条不是过分刚毅,也不阴柔,是介于成熟男人和少年之间的,那种很有青春气息的容颜。
和他之前的相貌一模一样。
所以沈年更要治一治自己的病。
刚刚那种痴汉一样的吸猫嘴脸,他不想在自己的脸上再次看到。
入夜之后,医院的人不似白天那么多,窗口排队交费的队伍稀稀拉拉几个人而已。
只有急性病发、外伤严重的,不得已才入院就诊。这也是沈年等不到明天,现在就来医院的原因。
风口浪尖上,还是避一避人群密集的地方。
他挂了一个内科的号,在大厅竖着的导航图上找到楼层,乘电梯上去。
电梯门要关上的瞬间,一只脚踩了进来,“等等我们。”
两个小护士蹦蹦跳跳地上了电梯。
沈年靠在角落里,低着头,外衫的连帽还扣着,低调不惹注目,小姑娘也不多看,自顾自聊了起来。
“今天的热搜真是大地震。贺淮宣单身了诶,我们是不是有机会了?”一头栗发的护士说起话来,声音都激动到走音。
“贺家虽然不看中身份,不需要联姻,但是贺淮宣眼光那么高,谁都懒得多看一眼,这更难满足吧。“另一个短发的小护士一盆冷水泼到朋友头上,让她清醒清醒。
朋友撇撇嘴,“我知道呀,就是幻想一下下嘛,毕竟这么大的喜事。“
短发小护士点头,“没错,喜事!要我说,离婚最大的好处就是沈贱人不能再祸害娱乐圈了。没了贺家的身份他还有什么资格竞争资源,我家哥哥都不知道被他抢了多少资源了!他就该滚出娱乐圈,最好被人打断腿,以后都别出门见人,看见他就恶心!”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内科的楼层,沈年扯低帽檐,加快步伐冲出电梯。
还好没有被认出来。
靠在电梯间的墙壁上,沈年无奈吐了一口气。
不光是圈内人缘差,原来他的观众缘更差。
照这样的情形看,他估计得罪的其他家粉丝不在少数。
这境况远比当年出入圈时的籍籍无名更惨。
没名气,努力工作就能改变。但是一旦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偏见就会形成,那他做什么都会是错的。
这重回巅峰的路有点儿曲折。
沈年不禁想,上辈子的影帝是他靠自己一步步努力得来的,又不是运气好撞上的,怎么老天会觉得不满意,不光收回去了,还给他开启了地狱模式。
沈年又使劲拽了拽帽子,现在只希望,这里别是个副本,值班医生可千万不要是对家的粉丝。真的没有心力在应对了……
内科一诊室的门开着,莹白的光线射出来,在门前铺开一块明亮。
沈年站在昏暗的走廊,探着身子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温吞的腔调,看来为人应该不是个激进派。
沈年放心进门。
问诊桌前坐着一个白皙的男孩,架着一副圆圆的眼镜,显得脸庞更加稚嫩,看起来像是在校的学生。
他的胸牌上也确实写着实习医师:路曈的字样。
“你哪里不舒服?”路曈挺了挺背,收起困意,让自己看起来更专业。
沈年正要开口,路曈歪着头,视线绕过遮挡的帽檐,惊讶了一声,“你是沈年?”
沈年蓦地紧张了一下,眼睛睁得圆圆的,和路曈四目相对,电梯上小护士的恶言恶语是真把他吓着了。
沈年十六岁入行,八年之间不是没听过极端黑粉的案例。但是,在他身上从未发生过。
他向来温和,圈内人缘极好,他的黑粉顶多就是键盘侠级别,言辞激烈而已。
没有应对这种事件的经验加之心累身乏,突然面对,沈年多少有点慌乱。
路曈意识到沈年神经紧绷、高度紧张,有点后悔自己的冒失。他也没别的意思,只是生性使然,天生的不着调。
如果那个男人在这里,怕是又要说他真的不适合当医生了。
“没关系,你别怕,我是有职业道德的,不会区别对待,也不会泄露你的隐私。”路曈摆起很正经的表情,彰显自己的职业素养。
沈年僵硬的肩膀在听到路曈的话后渐渐放松了。
他喜欢认真对待工作的人,这样的人有责任心,是值得信任的。
沈年揭开帽子,“谢谢你,路医生。”
“那你哪里不舒服呢?”
沈年从口袋里掏出抑制剂,放在桌上,“我不太确定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用了抑制剂好像没有效果,还是会受到alpha的信息素的影响。”
路曈浅浅舒一口气,这不是什么复杂的病症,不需要把老师叫来,他可以自己诊断。
到底还是实习阶段,路曈独自坐诊有点紧张。
像是课堂提问那般,他说起话来磕磕绊绊,还要在桌子底下掰手指头帮自己计数:“抑制剂不管用的原因,嗯……一是,药物过期。”
说着,路曈抓过一支看看药剂瓶侧的生产日期。
没有过期。
“还有,有可能是剂量不够……”
沈年回答:“我是今天刚刚注射了一支。”
一支够omega撑过半个月了。
路曈掰下第三个指头,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对,还会因为使用过多出现了免疫,有可能导致失效的情况发生。”
路曈期待地看向沈年,想听他说说自己的用药习惯。
沈年陷入沉思。
使用过多?
原主之前和贺淮宣有约在先,无感情结婚生活,那么这段婚姻中,原主应该是需要不断使用抑制剂。
这……算得上使用过多吗?
路曈补充,“成年omega如果抑制发情一直使用同一类药物,有可能会出现免疫。”
沈年想起柜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相同瓶身。
“我的抑制剂都是这一种的,应该是这个原因。”沈年接受了这种解释,问道:“那有办法解决吗?”
路曈长舒一口气,对自己首次独立看诊很满意,睿智一笑,“这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只要换一类抑制剂使用就可以了。”
路曈给沈年开了最新研制的抑制剂,药效比之前的这种要强,持续的时间也更久。
他把单子递过去时,觉得让沈年一个人取药有点危险。
可不是人人都像他这么有职业道德呢。
“走吧,我带你去拿药,这个名片你收好,如果有问题可以打给我。”路曈掣了掣白大褂的衣领,站起身带路,显得十分可靠。
领到药剂以后,沈年对着这个和自己一般高的年轻人伸出手,“谢谢你路医生,你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
沈年说这话是真心的。真诚是稀有而珍贵的东西,闪亮易察觉。路瞳的问诊很青涩,却是尽职尽责。当然尽职尽责是一个医生的本分,路瞳之所以优秀更在于他有温度,那种站在病人角度考虑问题的心,让人觉得心暖。
路曈开心,一把握住沈年的手,“我要和你做朋友!”
他还想听彩虹屁!
送走沈年,路曈哼着小调奔着办公室回去。
进门就看到窗前的背影,挺拔修长,负手而立,周身散发的气场,比窗外的月光还要冷清。
“鸣哥?”路曈失了分寸,早将他医生形象抛诸脑后,像个孩子似的跑上前,“你怎么来啦?”
陈鸣眉头轻拧,对他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模样感到无奈,“路曈,都住院实习了,要有医生的样子。”
又被教训了,路曈缩了缩肩,默声不语算是知错。
陈鸣不再揪着不放,指了指放在一旁柜子上的饭盒,“路过你家,碰上了阿姨,阿姨说你值夜班,想送夜宵给你,托我跑一趟。”
路曈抿嘴偷笑,妈妈真是为他的身心操碎了心。
路曈揭开饭盒,也递给陈鸣一双筷子,缠住人不让走。
陈鸣不吃,但顺着他,坐了下来。他将桌上的病例整理挪开,又垫了几张纸以防汤汁溅洒。
“鸣哥,我刚刚问诊了,自己一个人。”路曈求表扬。
陈鸣看向他,神色依然寡淡,“你还在实习,没有老师在场,单独诊断是对患者的不负责。”
路曈撇了一下嘴,“就是抑制剂失效,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我自己看的了。”
陈鸣顿了顿,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那你是怎么告诉患者的?”
路曈重复了一遍。
他眉眼飞扬地说着,陈鸣蓦地又严肃起来,“路曈,抑制剂失效的原因有几条。”。
路曈不明就里,吞咽一下,“三条。”
陈鸣在纸上一边写,一边讲:“对alpha和omega都适用的,是三条。但对omega而言,如果怀孕进入胚胎孕育阶段,也会出现抑制剂失效的情况。"
他起头来,平静冷淡的目光一瞬让路曈以为又回到了补课的日子,陈鸣总是对他挑三拣四,给他的答案上画一个大叉叉。
末了说:“路曈,你的性格,不适合学医。”
现在,陈鸣再次说了一遍。
顿了顿陈鸣问:“是不是慌慌张张忘了先问患者的性征?”
还是没有得到认可……
路曈捏紧拳头,不甘心道:“患者是有血有肉的人,人各有不同,问清楚患者的生活方式,了解他们找到真正的病因才对,医理是辅助医生判断的理论,怎么能当做归类病患的方法?我们交谈了,找到问题所在,诊疗非得那么机械刻板吗?”
气氛沉寂,饭盒升腾的人气表明时间并没有静止。
陈鸣默了一阵,起身道:“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有客户约谈。”
路曈赌气,也不再缠着。
陈鸣说他笨他不生气,但不能说他对患者不负责。
路家是暴发户,到路爸爸这一代突然暴富,虽然不够身份和贺家打交道,但同住京南区,圈子里的消息总是听说过。
路瞳当然知道沈年是omega,还知道贺淮宣不喜欢沈年。
所以怎么可能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