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年脑袋眩晕加重,忽的眼前发黑。
大厅辉煌的水晶灯灭了,贺淮宣的脸消失了,脑袋里乱糟糟的往事也飞灰湮灭,整个世界倏然一片寂静。
他失去意识倒向前方。
贺淮宣顺势搂住他的腰,稳稳地圈住人,侧头看一眼他潮红的脸,神情严肃起来。
他弯下身,手穿过腿弯,毫不费力将人抱起。
看到路瞳,当即喊过来,“路瞳,看看他怎么了。”
陈鸣察觉异样,赶过来看看情况,拿出手机,“我去找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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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年觉得眼皮很重,但是大脑已经清醒,意识变得清晰。
身下软乎乎的,应该是睡在一张大床上。
他还想起来自己晕倒的事,觉得奇怪,明明酒量不差的,怎么至于喝断片。
不管怎么样,得赶紧醒来,好不容易和曲导建立了不错的联系,别留下醉倒霸占主家卧房的坏印象。
沈年努力抬起眼皮,房顶鹅黄的灯光温和洒下,再偏头看向窗户,紧闭的两扇窗玻璃外是一片黑夜,庭院幽幽的白炽灯寂静闪烁,悬在空中,像萤火虫。
还好没一觉睡到天亮。
“醒了?”一个沉哑的声音从床尾传来,划破黑夜的寂静,把沈年下了一跳。
他赶忙挣扎着想坐起身和曲导道声歉。
“刚醒就安分一点儿。”贺淮宣紧了紧脚步,从床尾的书桌走来,扶住沈年的胳膊。
沈年愣神,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贺淮宣帮他竖起枕头,扶他靠在床头,撩起眼皮瞪他,“我在我家有什么问题。”
贺家主宅距离宴会别墅最近,贺淮宣就把人带到这边来了。
沈年左右张望,熟悉的大床,床尾大气的木质书桌,果然真的是他穿来的地方。
主宅虽说距离曲导家最近,但也是相对于其他宅院来说。
开车到这里,又睡了个饱觉,天色却不见变化许多。
沈年隐隐觉得不太对,“我——睡了多久了?”
贺淮宣端起床头的水杯和壶,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将近24个小时。”
问什么答什么,言简意赅。
什么?!
沈年瞪大眼睛,那不是已经过了与蒋安解除合作的最佳时机?再熬到天亮,蒋安怕是能解释的都跟公司解释清楚了。
往后他还得被蒋安捏在手里,经过这么一出,嫌隙再无法弥补,两人的关系只会更差,互相拖累。
不过,万一高层还没和蒋安谈过呢……
万一还有机会……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得试试。
沈年推开面前的水杯,被子掀开,光脚踩下床。
“怀孕了就安分点。”贺淮宣瞥一眼踩在大理石地砖上的两只脚丫,沉下脸往他面前一挡,啧声:“又喝酒又光脚的,谁怀孕像你这么作妖的。”
沈年一个趔趄,倒退坐在床边上,愣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是不是酒还没有醒。他仰头看着贺淮宣,看怪物似的:“你,说什么?我……怀什么?”
“怀孕。”贺淮宣俯下身,两手撑着床沿,几乎要面贴着面。
他扬了扬唇角,“都这会儿了,还装呢。”
靠的太近,超过了安全距离,沈年下意识后仰身子,往床中心退了退。
脸上依然挂着震惊无法理解的表情,像受惊的小鹿,眼睛瞪得圆圆的,眨都不敢眨,“你胡说,我是男人,怎么可能会怀孕!”
贺淮宣还期待着他又能有什么惊艳的操作,结果就说出来这种话?
他气笑了,探着身子,紧追逼近,“怀孕这种事儿跟性别有关吗,是性征的事儿。你别跟我说你没上过高中没学过。”
沈年还真的呆呆摇头,但是逐渐也明白了abo世界的真正含义。
评论区里提到崽崽可爱原来就是正牌攻和受的孩子啊……亲生的……
贺淮宣不信他不知道,那晚用尽本事叫的那么动听,第二天离得那么干脆,不就是想赌一把,走这么一步险棋吗?
还真给他压中了。
不管沈年是装的还是演的,这孩子他认,给贺家留个后是老爷子的心愿,这也算慰藉了老爷子的在天之灵。至于沈年……挺好玩的,多养一个人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贺淮宣直起身,双臂抱在胸前,一副天子施恩的模样,“孩子你可以生下来,属于他的身份、财产都不会少,他会是贺家名正言顺的……”
“孩子不是你的。”毫无感情的声音生硬打断昭告。
沈年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冷静而迅速的拒绝。
轮到贺淮宣被冲击了。
他嗓子里噎着未说完的话,卡得他气短胸闷。贺淮宣深吸一口气,压了压脾气,“你说什么?”
沈年淡然端来床前矮柜上的水杯,喝一点,润润他后知后觉干燥的嗓子。
不疾不徐道:“如果真的是怀孕了,那这孩子也不是你的。”
贺淮宣眼睛里的光瞬间抽离,黑压压的,怒浪滔天,酝酿着一场风暴。
但他只是默不作声直勾勾盯着沈年兀自生气。气极了,狠狠瞪一眼,迈开腿,从书桌上抄起手机,转身要离开房间。
摔门而去之前,贺淮宣射来一记眼刀,凶躁放出狠话,“你给我躺好等着!”
砰地一声,房门关上,屋子里又变得悄然无声,暖黄的灯光静谧笼罩着整个房间。
窗外楼下忽然亮起一道光,笔直射向黑暗深处,沈年下床走到窗边,贺淮宣那辆黑色的车已经驶出好远,尾灯也逐渐消失。
不知道他大半夜要去哪里。
沈年看了一会儿,看不到车了便收回目光,眼皮垂下,视线停在了自己的腹部。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抬起手,试探地放在小腹上,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和过去的触感没有什么不同,没有隆起,他的腹肌甚至都依旧坚硬。
真的怀孕了吗?沈年对贺淮宣的话很怀疑。
阿嚏。
脚心钻入一股凉意,让他轻轻打了个颤,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沈年低头看自己的脚。
他着急下床,没在意还是光脚下地,站久了才发觉凉。
还是得穿上鞋。沈年又床边走。
无意间,他瞥见了贺淮宣桌上的文件,摊开的那页他很熟悉,是他的签名纸。
沈年忘了脚凉这件事,心思全被离婚协议吸引过去。
贺淮宣刚坐这里在看这个?
沈年坐下来,翻动文件。
条文专业细致,对于沈年来说有些晦涩难懂。他晃着脚,坐在桌前认真而缓慢的逐一读下去。
时间在悄无声息的流逝,窗外一道光束悄然闪进庭院。
直到咔哒一声,门锁转动的清脆声音划破夜里的静谧,沈年抬头才发现,屋内一下涌入了许多人。
路瞳,李萧昕,陈鸣也悠然走进房间。
最后进来的是贺淮宣,英朗的五官依然冷峻,手搭在门上轻轻一推重新关上房门。
贺淮宣的视线跟着众人聚向书桌,看到桌下两只晃荡的脚丫,神情又浮躁起来,“穿鞋很难吗?”
沈年对上目光,想起自己确是光着脚,脚尖心虚的缩了缩。却也不好抬起来踩到贺淮宣椅子的坐垫上,因此不尴不尬靠自身的力提着两条腿,无处安放。
“这么晚,怎么,都来了?”
他岔开话题,讶异地和朋友打一声招呼。
这不是昨天宴会场上,这个点,人都出现在这里真的挺奇怪,这番问候倒也不仅是为了转移注意力随口说说。
贺淮宣从人后走来,长腿迈开三五步上前。
沈年疑惑,不知道他想怎么样。
“怎么了?”
贺淮宣没有回话,倏地俯身。
下一秒沈年整个人便悬空,两条腿挂在贺淮宣臂弯,头撞进坚硬如铁的胸怀中,烫了一下耳廓。
这下变成两只手无处安放。
既不能吊着,又不好搂贺淮宣的脖子,沈年只好缩着两只胳膊,手抱在自己胸前。
他睁着大大的眼睛,抬头瞪着贺淮宣。
你要干什么。
无声的质问被无视了。
怀里的人没什么分量,贺淮宣抱到床边,直接面向路曈,就这么谈起来,“你有没有怀孕,自己问问医生。”
诊断是陈鸣找来的老医生做的,路曈虽然不是诊断医生,但是全程他都听了。
路曈也不知道是该恭喜还是该抱歉,脸色复杂的陈述事实,“你真怀孕了,昏倒是吹风受了凉又喝太多酒突然发热,体质弱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怀孕。”
沈年不像第一次听到时那么惊讶了,他多少接受了这个事实。
贺淮宣能坐那儿重新看离婚协议,就间接证明这事的真实性。
“那也和你没有关系。”沈年抬着头,平静的告诉贺淮宣。
贺淮宣听了想打人,凌厉的目光射向李萧昕,阴沉问:“那是他的?还是你到处发.情根本不记得?”
沈年没动呢,李萧昕先动气,“说什么呢你!你把年年当成什么人了!”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路曈着急劝架:“年年不是随便的人,他抑制剂失效也是因为怀孕,而且换了新品抑制剂,短期内没有产生抗体,抑制效果还存在的。”
陈鸣站在风暴眼之外,听到这里恍然大悟,所有事情终于串接到了一起。
他朝贺淮宣挑眉淡淡道:“是重拟协议那天。”
陈鸣怎么推出来的贺淮宣不知道,不过陈鸣不是个信口胡说的人,没依据的事他不会乱说。
“所以还是我的。”贺淮宣凶巴巴地低头瞪沈年,“耍我很好玩吗?”
沈年心累极了。
打脸来的这么快,他真的相信自己就是悲催炮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