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年听到很温柔的声音,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低语。
动静很小,不过很让他在意,便再也睡不着了。
他动了动眼皮,努力睁开。
屋子的灯亮着,应该是晚上了。
那边站着一个娇小的护士,面向高大的男人,在说话。
睁开眼后,沈年脑子便清醒过来,听到护士在说:“您别着急,一天挺正常的,怀孕就是身体虚弱,况且他大病初愈,更容易出现嗜睡的情况。”
那小护士正说着,眼睛朝他看来,目光亮了起来,“那不是醒了吗?”
一直背对着自己的男人闻声转过来,脸上的阴郁,在视线相交时,一扫而光,唇角扬起放松的弧度,加紧脚步赶到床边。
“有没有哪里难受?”贺淮宣关切,手指轻柔地理了理沈年的刘海,“睡了一天口渴吗?”
沈年眨巴着眼睛,看到贺淮宣灿烂的神色,心情就不好,气呼呼地说:“你在这里干什么,说话那么大声,打扰我睡觉。”
贺淮宣愣住了,这也不是第一次见沈年起床,但从来没见过他火气这么大,原来自己说话声音那么吵吗……
护士推着仪器到床的另一边站定,一边调试仪器,一边打趣:“沈先生还有起床气呢?”
检测的准备工作已做好,护士对贺淮宣说:“您外边稍等片刻,我帮沈先生检查一下身体状况。”
贺淮宣活像初进城的铁憨憨,护士指着门才知道该走哪儿,于是悻悻出了病房,带上了门。
沈年坐起身来,护士把绑带缠到他胳膊上测血压。
气捏得手臂发胀,再缓缓放掉,护士一边做记录一边跟他聊:“贺先生很紧张您和宝宝呢,昨晚都没有回去,今天早上我来的时候还见他坐沙发上办公,说什么也不离开。”
沈年撇了一下嘴:“他当然紧张了。”
孩子没了,他的江山不就后继无人了?
“沈先生很幸福呢。”护士笑着为他做下一项体检。
沈年默默不再回应,不过心里骂得很欢。
最后,再反省自己,一定是上辈子作恶多端这辈子才会倒霉遇上贺淮宣。
贺淮宣在门口和许晟通话,在许晟工作汇报到一半的时候,打了个喷嚏。
许晟关心:“贺总,您身体还好吗?”
贺淮宣搓了搓鼻梁,大概是医院的被子有些薄吧,“没事,你说。”
“定了齐初?”贺淮宣听完许晟的报告,不大满意,“至少也该选有几部作品的艺人让对方去选,这事谁办的?”
许晟:“总监推荐的,亲自带人去试的镜。导演对齐初挺满意,说虽然青涩,但气质和形象都符合角色。”
贺淮宣靠在病房外的墙壁上,深深出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这样签吧,你完了再准备一份礼物替我送给导演,表示歉意。”
“我这就去办。”
谈完了工作,许晟多嘴,“沈年年醒了?”
贺淮宣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情况,不过护士把病床那里的帘子拉上了,看不到人。
“醒了,你怎么知道。”
许晟笑说:“他没醒之前,你都是文字邮件处理工作,不会打电话。”
贺淮宣忍不住扬唇,“你挺聪明。”
许晟笑着要接下自家总裁的夸奖。
贺淮宣又凉凉补了一句:“这么聪明下次就别瞎叫了。”沈年年,黏黏糊糊的叫那么亲,谁给你的胆。
许晟:“……”
怎么又要人改口,总裁的神经病是不是又严重了。
贺淮宣才不管给自己的特助造成了何种困扰,收起手机,靠墙优雅的深沉起来。
得让沈年高兴起来,怀孕这么辛苦,心情再总是低沉,搞不好会积郁成疾,以后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正想着,护士推门,贺淮宣赶忙转过身询问情况。
“没什么问题,身体恢复的很好,等明天再做一下b超,看看宝宝的情况。”贺淮宣谢过护士,侧身错开,进入病房。
沈年坐在病床上,门口那边说话他能听的清。
我的肚子不够坚强吗,那么担心你的崽掉?
沈年面无表情朝门口瞥一眼,很快挪开视线。
“要不要躺下?”贺淮宣觍着脸抽了椅子坐下,只当没看到他的白眼。
“我刚睡醒躺下干嘛呀。”沈年烦他,又瞪一眼。
贺淮宣伸出手的手,置在空中。
还想拉人家的手呢,结果碰都不让碰一下。
这辈子还没追过人的贺少爷被难住了,不知道要怎么和喜欢的人搞好关系。
他想了想,决定说点开心的事。
“年年,你知道李萧昕签的那部剧,《渡劫》?”贺淮宣帮他掖了掖被角,尝试着打开话题。
沈年在被子底下抠手指,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姜导和我们公司洽谈合作,给了一个男三的角色,演李萧昕的弟弟。”贺淮宣笑着,“已经定了让你饰演,过一段时间就可以签约。”
贺淮宣等着那星星一样的明亮目光投向自己。
沈年停下抠弄的手,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他记得邢楠说过,《渡劫》的投资和班底都比他们的强出太多,显然这个角色比自己谈来的那个要好。
为什么给他?
是不是想补偿?害怕情绪不好影响孩子才想出这种方法。
哦,也可能是齐初没有表演的经验,挑不起这个角色,先弄个简单的演演,所以要走那个角色,自己才捡了个便宜。
总之,都没什么可高兴的。
沈年继续搅手指,闷闷的“哦”一声。
又不理贺淮宣了。
贺淮宣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反应,按捺不住的手隔着被子压住沈年的手,捏了捏,“还气呢?从电影院到这里,一天了,到底生的什么气,还消不下去?”
他是真没辙了,只好示弱讨罚,只求沈年明说了生气的原因。
沈年一直低着头,贺淮宣的手按在被子上,恰好就在他的视域范围内。
手背上一道刚刚结了痂的抓痕甚是醒目。
沈年的睫毛颤了一下。
贺淮宣是在给他递台阶吧。角色也赔了,伤也受了,再抓着这件事较劲就是不给面子。
想到这里,沈年撅了撅嘴,“气你占了我的双人座,打扰我看电影,行了吧。”
他也退了一步,顺水推舟,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下次赔你一场电影。”生气的点是奇怪了一点,可再奇怪也得哄不是?
贺淮宣握着被子包住的手,摇了摇,“让你包场够吗?”
“嗯。”沈年随便应承。
贺淮宣如获大赦,抬手捏捏沈年软绵绵的脸蛋,“那我们就没事了?”
干嘛动手动脚的,渣男。
沈年心里这么想,嘴上虚伪地言和:“没事了。晚安。”
“好,我们睡吧。”贺淮宣笑靥如花,脱了鞋就要上床。
沈年看着情况不对,登时两手一挡,把他推了下去,“你上我的床干什么?!”
“我——昨晚也睡这儿啊?”
贺淮宣还疑惑不解,他们近来不都是这么睡的吗?
沈年气坏了,哪有这么厚脸皮的人,真是个讨厌鬼,“我的床,不许睡。”
他啪地躺倒,手脚张开睡成一个大字。
贺淮宣更懵了。
怎么烧完之后脾气也大了,总说不???
看着他露到被子外面的手脚,贺淮宣无奈地给他往回塞。
不让睡就不睡吧,这么晾着手脚别又生什么病了。
“我不睡了,我去沙发那边躺会儿,晚点再处理一下工作。”他找了个借口,去沙发那里坐下,不想沈年心里又愧疚。
沈年才不会愧疚,斜过头看了两眼,不再管他。
贺淮宣哪里需要他操心,孔雀一样娇贵傲气的人,真睡不舒服了那么多酒店有他能住的地方。
.
关了顶灯,没多久沈年就睡了。
沙发有些硌人,贺淮宣一直没睡着,压着手臂闭目浅眠。
夜里的钟不知走过多少圈,贺淮宣听到脚步声靠近。
睁开眼,便见迷糊的沈年扑到怀里来,压在他身上,浅浅呼吸。
暖香入怀,贺淮宣舍不得撒手,连同这恶劣的睡觉环境都抛诸脑后,此刻舒服得忘乎所以。
虽然大病初愈的沈年脾气变古怪了,但对他肉体的兴趣没有变。
争气的好body,哪怕是出卖色相,只要能追到人,也行。
贺淮宣卑微的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