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煜并不愿和鹤引多费口舌,算打过招呼以后,就看向别的先生,询问代不群如今在何处。
得知代不群离开南池书院之后,宣煜也便走了,甚至没有真正进入南池书院,书院现在的山长是鹤山长,听闻魏国的太子来了,虽然奇怪但是也还是要亲自来看看,结果人才到半路上,就听说魏太子已经走了。
随后从鹤引不情不愿的叙述中,鹤山长知道了些前尘往事,当即就皱着眉,“你曾羞辱过他二人?”
鹤引辩解道:“我只是不想收他为徒罢了,是代不群非要出来挑拨的。”
鹤山长不想再理这个长这么大了,看着还像是不通人情练达,更缺乏品德修养的侄子,立刻叫他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鹤引只是不愿,他不解困惑,而且满腹怨愤,口中还大声喊道:“叔叔为何要赶我走,叔叔就为了不得罪那代不群和魏太子就要赶我走吗,叔叔!”
鹤山长无奈,恨铁不成钢,“滚!”随后叫人将鹤引架走,扔上马车,直接塞回鹤家。
这边宣煜并不知道鹤引的遭遇,他得知自己的老师不在南池书院的时候,就转向别处去寻了。
三年前,来吴国的时候,章由给过他代先生的住址,现在代先生离开南池书院,不管今后有什么打算,应该还是会选择在那里落脚。
结果还在去的路上,他就意外地找到了先生。
代不群从书院出来,一直平静无波,对待境遇的转变他尚且还能稳住,他如今心中充满了一系列的消极情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大弟子,也就是吴国太子不明不白的死了,如今还让那个二王子小人得志得到王位和权柄。
吴国太子是何等的天资啊,曾经将太子托付给他的,是南池书院的前任山长柳山长,太子最初就是拜在他的门下。
柳山长对代不群有知遇之恩,病重之时像是托孤一般和他说,“不群,我这弟子,看着不显,但是天资心性过人,是明主之象。如果将来他执掌吴国,吴国将来想必还能和楚国一战……若不是他,吴国在别人手里难逃断送,我前些日子想着自己时日无多,再起了一卦……果然,算出来,这孩子命同扶苏。”
扶苏是谁,想必不用再深究,扶苏之命,虽然贵却也还是短命之说。代不群知道柳山长擅长观星算卦之术,但是依然不信,却没想到如今,真是谶言,让柳山长算中了。
这番话柳山长只和代不群说过,代不群想起,心中饱含唏嘘,迷茫愧疚之余,想起柳山长的后半截话,“吴国之衰,百年之间。楚国一统,尚在眼前,但是天灾频发,大乱将兴,芸芸众生,中原五国都逃不掉的……但尚有一线生机,一颗救星入世了,不瞒你说不群,我真是第一次观天象看到,原来真有救星的命星,还我算到它落在魏国……咳咳咳,不群,如果孙氏继任尚可,便请你尽心辅佐,如若不行……”我也算为你指条明路了,柳山长和代不群都明白这未尽之语。
代不群想,虽然前些年他游历五国的时候,也认为魏国有兴盛之象,但是却也无法相信魏国有可依托的天命在……代不群叹气,想今后就在乡野耕田种地,著书研学吧,魏国什么的也离他太远了,唯一和魏国有关的那个魏国家奴身份的徒弟,他此时倒也没联系起来。
说到徒弟,于煊那小子这些年他一直在魏国,代不群却很是喜欢他。想他应该是家里主人在魏国的缘故,也必须待在魏国,他虽不能在师长跟前问学,却也经常传递书信给他,代不群每次都尽心为他解答,一师一徒的情分反而加深了。
在茶馆中歇脚,本来打算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代不群,耳边却开始有人大放厥词。
“太子有什么好的,在吴国,就从没有听说过他有才气的这种说法,不像二王子,年少成名,写的文章才华横溢,《落花赋》一出更是天下名动!那太子呢,呵呵不饱满诸位,我曾拜读过太子的《论黍稷》,那真的就是是只有论啊,干巴巴至极,能为人称道的句子,让人眼前一亮的字眼,那是一概没有的。”
喝了一口茶,那人又和围在他身边的人继续说道,脸上的表情更是带着不屑鄙夷,“之前那个代不群,二王子诚心诚意拜他为师,他却出言讥讽二王子低贱出身,二王子心气很高,便愤而离去了……如今二王子得势,这种目中无人的先生,便是二王子不亲自动手,都会有人赶着帮忙吧。”
代不群冷笑,二王子拜他为师他的确拒绝了,但是他只是挑拣了二王子文章空泛,不值得推崇的毛病,并没有看不起他的身份,出言讥嘲他更不可能做了。只是后来太子在朝中渐渐掌权,代不群就被划定成为太子一系的人,和支持二王子阵营自然完全对立。
那人尤不满足,“吴国是群英荟萃之地,是天下才气十分占着七分的地方,太子本应该是才气最为灵动之人,却如此平庸,无才无德,甚至还拒绝了靖国的联姻,就为了不让自己的妹妹嫁出去,那吴靖联姻,对吴国多大的帮助啊,也被他浪费了,必是上天都觉得他占了不合适他的位置吧,才叫他早死!”
“你放屁!太子尸骨未寒,王上也还没有真让二王子登位,你们这些小人,为的什么目的,在这里大放厥词,颠倒黑白!”代不群终于忍不住,当即摔了茶碗,对那群人怒目而视。
宣煜赶到时,自己的先生,正被人团团围住,却还是站得直直的挺着胸板儿,和众人红着脸快打起来的样子。
为首那人道:“我说是谁呢,来来来,诸位,这就是我和你们说的那个代先生,他这是不忘旧主,还要为旧主吠上两声呢!”
另外一人顺杆子继续说,“如今形势如此明朗,代先生太顽固了尚不知该如何说话站位呢?二王子或许仁义不计较你,但是我等今天可要谢谢代先生,自己送上门来,让我等能够为二王子先出口气了!”
为首那人叫嚣着,准备将代不群好生修理一顿再将人绑了去表功。
“我看你们谁敢!”宣煜怒喝。
众人只觉得膝盖肩膀一阵剧痛,转眼便被一群护卫打扮的人压伏在地了。
“是谁?!你居然敢对我们动手,你知道我是谁吗,要是二王子知道了,不会放过你!”为首那人在地上不停挣扎。
“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是若你还要在话里牵连二王子,想必二王子才不会放过你。”宣煜冷笑,说完不再去看他们。
“先生,学生来晚了。”宣煜上前,对代不群深深一拜。
代不群尚且还在怒气未消的状态,就看见这个越走近越觉得熟悉的少年对他行礼,再想想声音,代不群心下一动,去扶宣煜之时试探得说道:“于煊?”
“正是学生,学生不肖,让先生受苦了。”
代不群眼看着这个俊逸出尘,大方贵气的少年,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长高了,长壮了。再看穿着,像是个贵族子弟,气质也像,看到远处带有“魏”字的大旗,代不群突然灵光一闪,“你,于煊,煊于,宣煜……你是魏国太子宣煜?”
“学生事出有因,不是有意欺骗的。往事说来话长,先生我们换个地方再说吧。”宣煜环视了周围,发现茶馆里的大部分人虽然已经四散,但是还是有人在暗处窥探。
结果等了半天,代不群站在原地都不见动作,“先生?”
“……过来扶为师一把。”代不群无可奈何的说道,觉得自己在学生面前太丢脸了。
宣煜这才知道,先生刚才一个人对峙的时候,因为太过紧张,一直全身紧绷绷站着,如今腿伸不直了便动不了,宣煜过去搀扶着他,待他适应之后,就和护卫一起,将人扶上了马车。
吴国王宫。
容貌长开,身材逐渐窈窕的孙歌青,正坐在床头抱着一把刀。
这把刀,正是三年前在洣州上,宣煜从水匪手中抢下,后来因为她想练刀,便送给了她的。
刀上不伦不类的坠着一枚流苏,里面有一颗黑石,是前几日于煊送给她的。
分开半年后,她原以为自己会在时间消磨之中,将于煊忘记,但是她在那之后,却在没见过能令她动心的人。她便托章先生送信给于煊,奇怪的是章先生却并没有规劝她如何,更没有阻拦。
和于煊通一次书信,要三个月,虽然依靠章先生的特殊路线,十天便能送到,但是克制的想,也许于煊没有那么多话想和她说吧。她最初将信件寄出的时候,尚还担心没有回应。
结果一个月之后,她便收到了于煊给他的回信。这个时候孙歌青已经有些猜到了,于煊的身份可能不是章由手下那么简单。好在除了自身的一些细碎的琐事之外,两人并没有交流什么关于国事,关于机要的东西,也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在琐碎之事的记录和传递中,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近,有时候孙歌青都能想着纸上宣煜自己说的一些好玩的事情也笑出来。直到于煊在信中提了一句“我父亲最近在给我找妻子”,虽然宣煜提的轻描淡写,却让看到这句话的孙歌青头目森然,瞬间从被信件营造出来的温柔氛围中清醒过来。
于是在那次给宣煜的回信之中,她自曝了自己的身份,还有性别,却唯独没写她对他最想吐露的满腔情谊。
而后一年,再没有得到宣煜的回信,等了半年都没有,孙歌青抱着那把刀,自嘲的笑了,从此后,便开始好好做一个公主,习穿衣打扮,习宫规礼仪,习琴棋书画,习相夫教子,习账目管理,习一个适龄的待嫁公主该习的所有东西。
宣煜在收到孙歌青的信件时,是真的盯着那页纸“女郎”、“公主”四个字看了良久,而后收了起来,没有回信。
一直旁观的章由和宣汉还为此互相埋怨,两个老男人为此还是付出了很多,要不是他们,两个不同国家的王子公主传递书信,怎么会那么容易?
章由更是对这个be的结局很是不满,“王上让我在中间当个传信的工具人,我本以为会有好结果,结果呢,枉费了我们公主一片深情。”
宣汉也纠结,“按理说他们是官配啊,怎么比原本的结局还差……这‘网恋’加‘异地恋’也太毒了吧,不对不对,最毒的难道不是你们公主一直反串男人,还自曝太晚的缘故吗?”
半年后,适逢靖国正在向吴国传递联姻的意向,王室之中正在考虑是否联姻和联姻合适人选。
吴国的太子,也是孙歌青的嫡亲兄长,是主张不联姻的,他知道靖国王室衰微,在朝堂之上被范家吊着打,根本不是良配,而对靖国从上到下的市侩的嫌弃,则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是朝中还是有人看中了靖国联姻允诺的利益,先选当时唯一适龄的孙歌青,太子极力反对,才让那些人暂时作罢。
可是吴国太子亡故之后,朝中又有人提起此事,正在监国的二王子想到自己的妹妹也快成年了,就还在人选中犹豫不决。
孙歌青好像是知道这个庶兄是不论如何不会考虑她的个人幸福的,就去找二王子说自己愿意联姻,但是二王子没有立刻回答。
回去之后,孙歌青鼓起勇气,像是诀别一般的口吻,写了一封信给宣煜。
“我已到摽梅之年,不日或将去靖。若君对我有意,便来吴国寻我,不论下嫁。若不来,我便自知,与君永生不复相见。”
宣煜自那之后,就变得沉默了许多,气质却也沉稳了不少,平日里除了只忙政务,便是下朝后开物所找宣汉呆一会,然后再回东宫休息。虽然有工作,有社交,但是总让宣汉觉得他活得比自己还孤家寡人。
老父亲宣汉觉得有点玩脱,想补救一下,之前说好的给儿子选妻也不是胡乱说的,胡家、田家还有姜家都有意太子妃位,宣汉就安排了这几家的女儿进宫,和宣煜见面。
三个貌美的女郎们见了宣煜都不免眉目含情,对着那张俊脸行动说话都含羞带怯的,各自找寻方法求得宣煜的关注,甚至在话语之中就留了“下次再会”的暗示,可宣煜呢,媚眼抛给瞎子看,一概没有接下,全程冷漠。
宣汉苦恼问宣煜,“这三家可是魏国门庭家世最好的了,那三个孩子我看着,都很好,你就一个不喜欢吗?”
宣煜抬眼看宣汉,却还是不说话,宣汉有些生气了,“怎么,我能让你先看看,让你选,已经不错了,你已经到了适婚年龄,我在朝堂上为此事都拖了两年,你不选本王就帮你选了,让你试试那盲婚哑嫁去!”
宣煜低下了头,再抬起来时,眼里就有些雾蒙蒙的,嘴巴却依旧闭得紧紧的。
宣汉看着他,渐渐从他的脸上,品出了委屈的感觉。
“儿臣是想选,可是也知道自己选了也没用。”宣煜开口。
宣汉这才发现,宣煜的这种委屈,就像是现代的那种站在出玩具店橱窗外,想要某个东西,但是因为价格太高,就一直站着,大人问了不敢说,自己又舍不得走的那种。
宣汉福至心灵,带着期待和试探说,“你说说你想选谁,便是公主我也是愿意帮你求来的。”
宣煜还是不信,但是眼睛里比刚才有了一些神采,“便是吴国的公主也行吗?”
宣汉:这倒霉孩子,可算是说出来了。
“自然是行的。”宣汉暗中压下想翘起的嘴角。
宣煜却没有立刻谢恩,“父王往日里,和章先生,看我和歌青的书信,看得可尽兴?”
老父亲不知如何露馅,强行道“怎么,你们又没写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怕人看?”
宣煜没再和父亲就这件事情辩论,只是想告诉他们自己知道了,知道他们维护他和歌青,也知道偷看他们信件的事情,希望他们之后别看了。
“多谢父王。”宣煜想要告退,宣汉留了他一下,“你这些日子勤快些,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再去吴国,那那个先生在吴国怕是有些艰难,还有这是你自己选的妻子,所以你要诚心一下,亲自上门去求。”
“儿臣知道,先生现在的确不易,去吴国求娶之事,儿臣本来也是准备要去的。”说完这话宣煜就离开了,宣汉半天才缓过劲来,这个“本来要去”意味着什么,搞了半天,自己被这臭小子套路了!
回到东宫,宣煜将腰间的玉佩取了下来,想了想,又换成两年前,弱冠之时,父王送自己的一枚黑石,宣氏不配玉,只佩黑石,宣汉却告诉他:“二者都有,兼容并济。”让他和玉佩一起带。
石头放进如今魏国才有的棉布里,宣煜回信:不日将行,可待。
收到信和石头的孙歌青,自然是喜极而泣,“原来他对我,有意。”她不知道魏国嫡系王室会有黑石,只知道这就是那人送她的定情信物了,将黑石拿线编织成了流苏,坠在那把被她每日拿出来盘,盘到包浆的刀上。
*
“二王子,煜这次来,实是为了求娶吴国的公主。”已经在二王子的府邸和他寒暄了半天的宣煜,在喝了一口茶后,道出了此行的主要目的。
“此事,父王已经得知了,但是因为父王如今缠绵病榻,主事无力,倒是还不曾将此事决定。”二王子坐在另一边,抬手让人给宣煜添茶,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煜自进了吴国,每日都能听闻有学子在吟诵二王子的诗句,赞颂二王子的才气,没见到的时候尚且心生敬慕了,如今见到,更是觉得二王子龙章凤姿,气质卓绝……”宣煜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开始吹嘘,说得欢畅,对面的二王子就算是再会装,再虚伪,此刻面上的笑也真实了许多。
谁料想,下一秒,宣煜的话锋就一转“如今二王子大权在握,这些事情,自然也是可以带为决定的。”
二王子立刻面色一变,“太子说笑了,大权在握之说又是从何而来,这番话,真的是将我说的太为大逆不道了些。”
“是吗,煜还以为这是吴国人如今都这样认为的呢,因为一路上都听见不少了。”宣煜笑着。
“此话怎讲,我虽然天资愚钝,也没有太子大兄能力强,但一向克己复礼,这些狂妄的话不知道是谁说出来,他要害我啊。”二王子有些激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原来如此,煜今日进城之时,刚好就遇见了几个说这话的人,他们在市井之中仗势欺人,欺负到了煜的师长身上,煜没有办法就将他们抓了起来……因为他们仗的势是二王子的,所以我便想,不论是不是二王子指派的,都要带来给你看看,让你处置才行。来人,领上来叫二王子看看,是谁要害他。”宣煜叫人将之前拿下的那几个带上来。
几个人被当做麻袋一般扔在地上,还哎呦的叫唤了几声,领头的那个被摔得头晕眼花,待稍微不晕了些,看见了面前坐着的是谁,就没看见人阴沉的脸一般,嚎起来:“二王子,二王子,二王子救救我们啊!”
二王子见到人时脸上已经完全黑沉下来了,再看着宣煜看戏一般看他的眼神,气急了反倒更容易平静下来,“这人是我的外家表弟。”
“他们仗势欺人,是我平日纵容的的错,今后我会好好管教的,只求太子能饶过他们冒犯尊师之过。”那二王子站起来,对着宣煜弯腰一拜。
宣煜虚扶一把,“叫他们去向师傅赔礼道歉即可,煜是来与魏国结亲,而非生事结仇的。”
二王子听懂了他的意思,“魏太子之事,我会尽快向父王清醒之时征求确认的,太子可对人选有什么要求的。”
宣煜笑了笑:“煜只知道吴国的歌青公主年龄与我相仿,有意便又问了卦,卦象显示,天作之和,所以特向吴国吴王求娶孙氏歌青为妻。”
*
吴国的进展比较顺利,此时的魏国王宫之内,一个小人正爬在宣汉的膝头,而宣汉正在批阅着今日的奏书。
“父王,兄长去哪里了,齐儿已经好久不曾见他了。”那小人可可爱爱的仰着头问。
“齐儿想你兄长了吗?”宣汉温和的问,这就是之前让宣汉突然“喜当爹”的孩子,如今已经六岁了,被宣汉起名为宣齐。
宣齐从宣汉腿上下来,“可不是嘛,都没有人陪齐儿玩了。”
“你兄长是去给你找嫂嫂了,等嫂嫂来我们家了,就能多一个人陪齐儿玩了啊。”宣煜摸了摸他的头,起身将他抱起来。
宣齐听了,先是开心一会儿,而后大眼睛咕溜溜得一转,想起了田母妃说的话,“父王,可是我还想要弟弟妹妹陪我玩。”
宣汉看着他,他也眨巴眼睛看着宣汉,宣汉将他放了下来“齐儿,你田母妃让你说的吗?”
宣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父王的语气不如刚才对他那么温和了,但是还是说:“田母妃不是父王的妻子吗?为什么父王从来不去看她?”
“齐儿,你田母妃她并不是不是本王的妻子,行了,你下去吧。”宣汉叫人来讲宣齐抱下去,宣齐已经不敢说话了,就这么被带他的宫女抱下去,眼中含着一汪眼泪和说不清的疑惑难过。
宣汉垂下眼,自己静默了半晌。
本想会到桌前继续工作,却突然觉得脑袋疼痛欲裂,他皱着眉,来到床前,使劲揉着,刚刚扶到床边的一根柱子,头疼突然像巨浪一般袭来,盖过脑海,宣汉摔倒在地,昏迷起来。
“王上……王上,王上!来人,叫御医!王上昏倒了,快叫御医!”
……
“陶大人,你这是要去哪里啊。”身后突然有一个人叫他,陶厄疑惑的转过身,看见了如今是金吾卫的胡放。
“原来是小胡大人,有何事?”陶厄见胡放走了过来,便站在原地等他一起。
“也没有别的事,只是听说你刚从献郡回来,就想来向你问点东西。”胡放笑起来,释放出自己的善意。
陶厄这才想起来,这不就是之前在献郡“植树造林”的那个宣官吗,他这次放下了自己的戒心,也笑着“小胡大人,莫不是想问你那片林子的事情?”
三年前,陶厄通过了魏国的第二次招贤令的初试后,留在王城内培训了三个月,后来通过了招贤的复试后,最终户籍录入,等候分配,发放官服,拿了俸禄,正式成为了魏国在籍的官员,虽然这官芝麻大点很不起眼就是了。
和他一样家世,都是农户平民出身的前辈,也是招贤令选召的,在一次宴席之后告诉他,对于他们这种没有背景的小官,如果申请下放到偏远的基层,学习两年,在职期间工作完成的好,将来会王城述职的时候,报告写的详尽有理有据,就能得到上官的喜欢,也会得到更好的分派。
于是两年前,陶厄就申请了去西北部的献郡,批复马上就下来了,给的官职是户曹,也就是献郡的粮食管理。
他利用所学,再加上之前的培训中的数字和表格等工具,在地方的水土研究、谷物的选种,耕地的保养、良种的培育、施肥时间和浓度配比等问题上下足了功夫,还对当地的民众悉心的教导,两年时间便让献郡的粮食产量有了一个大提升。
献郡有人好奇得问他,“朝廷里的官,都像你和胡宣官这样吗?又是种树,又是种地的,这年头当官可真是不容易啊!”
陶厄自然回复:“宣官我不知道,他们好像只有灾年才会选派,为的是宣传抗灾,严重时救灾,对当地水利设施进行建造、修整和维护。我们呢,是朝廷的新官,是通过招贤令后再培训的,在培训期间,下田下水上山是常有的事情,更别提,我本来就是农家子弟了。”
“原来如此,现在魏国,平民子弟都可以做官了吗?”有人听到更是惊呼,陶厄没有在意到这献郡的人获得消息都很滞后的问题,认为只是献郡本来就是在北部偏远地区才导致的。
“还有一事,真的是要感谢小胡大人的植树造林的作为了。”陶厄和胡放说起了献郡的种种,但是却发现胡放对他说的这些,兴致并不高。
“哦?怎么说。”胡放和陶厄在王城里的一家小酒馆内点了几个菜,就着小酒,懒懒散散说道。
“下官尚且不知道小胡大人当初为何在献郡要种树,但是种树的确是一种百利无害的事情呢。下官知道,咸水湖边上是大人最开始种树的地方,原先湖水咸苦而浑浊,是怎么用都不行的,但是在咸水湖周围的树长起来之后,咸水湖的水便一日清过一日呢,如今自然还是不能饮用,但是水已经不会把地里的苗都浇死了……”陶厄说道这里,却被胡放打断了。
“陶大人既然已经提到了咸水湖,那就应该知道咸水湖那边有异吧。”胡放不想再听陶厄汇报一样的拐弯抹角,直接问到了自己最想问的事情。
陶厄咬着嘴唇不说话,他常常去咸水湖边,自然是知道咸水湖那边有时会有马蹄奔腾的声音,再想到献郡地处哪里,曾经有过怎样的历史渊源,便猜到了一些……
北胡打马而过,这样近,好在这些北胡人来的零碎,并不多,很多时候还会偷摸着和献郡人做些简单的物资交换,陶厄自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然而他又能做什么?
他想的是,只要自己将任期内的事情做好,以后回去就能得到升迁,仕途光明,并不想掺和献郡的事情。
献郡的郡守也是这么觉得的,送来了一箱财物给他,以求他不要有多言多思,不然会给献郡和自身带来灾祸。
那箱财物陶厄接下了,之后面对郡守也当做没发生一样,但是在他离开献郡之后,他还是将财物留了下来。
“郡守,陶大人留下了那箱东西,是不是,不打算……”有人问郡守。
郡守却叫他不必担心,“这种没有背景,根基浅薄的小官,平稳安全仕途正放在眼前,只要他不傻,都不会选择一条危险荆棘险路的……虽然,这条路才是正心之路。”
陶厄还是不说话,胡放却不满得拉下脸来,“陶大人好本事,官才当多大啊,就先学会收贿了,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那箱子里有什么东西吗?”
陶厄一脸惨白,胡放看他一脸可怜样,又笑了“我需要陶大人的一点帮助,不知道陶大人可否帮我?”
次日,在朝堂之上,胡放申请外放献郡,顺便举荐了陶厄,陶厄也在之后递交了升迁就职地区的意向,只填了一个:献郡。
他的上官还很是好奇,陶厄只能忍着委屈说:献郡的工作经历对我的经验积累很有帮助,我还想继续参与当地的建设。
不日,两人便一起上路了,胡放骑着马,撩开帘子去看坐在马车里的陶厄,发现他比上次见面苍白病弱了许多,像是安慰的说道:“陶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心,有什么事我担着,更何况陶大人这次不是也如愿升官了吗?”
陶厄愤愤拽下帘子,看着手里的县令的授官文书,咬着牙,欲哭无泪。
*
时间过去的这三年里,五国都发生了很多事情。
周国,因为自私的王上和不作为的朝廷,有了几股势力的农民起义,随后因为实在不成气候,便被剿灭,就在此时,一个方士却成为了起义军队的军师,终于带领一支起义军打出了些战绩,周国朝廷内部,矛盾也日趋严重。
但是不管从上到下,都已经受够了那个据说聪慧实则自私利己的周王,周王便被群臣一起废了,之后没几天又暴毙了。
新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拥有了大量的拥簇,人是个脑子正常,能力也正常,知道该做什么的,首先就是将手中早就陈了又陈的楚国陈粮放出,赈济了上下周民,随后那边起义军的军师奚褚便带头出来,说新王是个仁君明君,愿意被招降归安。
新周王也像模像样做了招安,奚褚便带着一大批人立刻倒戈了,余下的起义军元气大伤,退到了周国的北边。
新周王手里那批陈粮,是谁的不言而喻,而奚褚,除了算是李卯的手下,如今还成为上司合作伙伴的下属了,奚褚此时才算满意,因为他如今在周国也有些脸面了。
而靖国,因为范家不知从哪里获得了巨大的铁矿,便不日依靠这仿佛天降一般的矿产资源将范家坐大,别人眼红,王室也眼红,但是范家这次,却只拉拢了群臣,没有给王室任何利益恩惠,态度摆的明明白白,不稀罕你司马王室了。
朝中之人渐渐在政治上跟从范家多,而不再是王室,王室里子面子全无,也拿如今的范家没有任何办法,便生出了联姻的想法,国内无人可帮,那就借国外的手来。
楚国还是五国之中最强的,老楚王不久前去世,被李卯所扶持的楚国太子登上了王位,曾经的楚王孙,也成为了新的楚国太子。又成为一国之相的李卯却因为楚国产生的牛疫,腾不出手来去对付他早就想下手的魏国,而如今,安插在周国的奚褚,倒是给他交了一份好作业,让他对奚褚很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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