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鬼是对张士诚有反应的,便证实了女鬼的确是和四年前的那件事有关。
宣汉便眯着眼睛,翻动王宣汉脑中关于张士诚的记忆。
事情便要从四年前的榆城说起了。
柳省的省城谓后堰,是小山派的王家先祖们起家发展的地方,而王家其实本不是后堰的人,王家的老家祖址,正是那柳省偏远地区榆城的。
在省城发展的好了,回乡才有回乡的乐趣所在,尤其是衣锦还乡。
富贵当还乡,锦衣不夜行。
王宣汉自认是因为自己的决策,光大了小山派,撑起了王家门楣,不负祖先。于是在回乡祭祖之时,便很是风光的带着几个徒子徒孙,声势浩大的回乡了。
回到榆城当日,便早有榆城当地有名望的士绅特地来接,王家的本家自然也是早就备下了好大一场宴席,准备为王宣汉接风洗尘。
不止如此,便是榆城当地有名望的家门也都来殷勤问候,或是送上礼物,因为柳省如今是南方军阀吴大帅治下,所以官府的人也是些穿军装的。
管理榆城的这家姓张,官职给的是市长。这位张市长曾经跟随过吴大帅上过战场,是吴大帅手下的悍将,管理榆城管理的和治军一样,本是一介武夫,人却勇而不莽,粗中有细,听说是将榆城管得极好。
张市长听说榆城出了个道上有姓名的主,派了小儿子来说了几句场面话,旁的榆城人还在暗暗纳罕怎么连儿子都派来了,还让儿子向王宣汉自称后辈,要给足王宣汉面子的架势。
王宣汉也有些受宠若惊的诧异,但是心中还是得意更多。回到榆城,他更是觉得人人都捧着他,恭维的话儿和收的礼、旁人敬的酒一样,源源不断向他涌来,因此心中更为得意,更多了猖狂,面上却不显,吃了酒席,那个张家的小儿子依旧好好跟在他后面。
王宣汉看这个十六七岁的后生挺拔英气,酒过三巡也知道,这怕是张家有事情要请他帮忙,故此才给他做足了脸面,带着酒意,王宣汉问了张家小儿子。
得知果然是张家有求于他,便心里更是不逊,面上带出几分,张家小儿子叫张士敏,虽然人小,却也看得分明。
他原本是新式学堂里的好学生,向来不认同封建迷信作法那套,更不会喜欢王宣汉这样的“江湖骗子”,此番前来除了被父母亲逼迫,还因着忧心家里的二哥,才来这里求助的。
王宣汉从张士敏的叙述之中,得知了张士敏的二哥张士诚,自出生之时起便与常人不同,似是“生而知之者”,又像是被野鬼托生来,出生手里握着一块木牌,说话做事都比平常的孩子学得快,三岁以前整日便吵闹着要寻找一个叫“香儿”的人。
张家夫妇虽然害怕却也疼爱孩子,不忍将这个带着妖异的儿子处置了,还是尽力想“纠正”孩子的种种出格,刚巧便遇上了云游的一个望山门的玄门中人,自称安天师,安天师听闻张家之事后,便来看过这个取名为张士诚的孩子。
看了以后也暗自惊奇,虽也拿不准这个孩子是记得前世还是野鬼托生,却也想出了办法,这张家夫妇不就是想孩子不要如此过于“聪慧”吗?只要不要出格,不要太过与众不同就可以了。
于是安天师便施了法术,烧了木牌,又喂了孩子一些奇怪的东西,孩子便立时发了烧,开始浑浑噩噩起来,如同生病一般。待张士诚再好过来的时候,已经和同龄的孩童一样心智,也不再整天去寻“香儿”了。
张家夫妇担心多问了一句张天师,安天师含混说,“自然是能和其他孩子一般,好好长大的……”
然而可不是长大吗,张士诚三岁以后便和其他孩子一般了,心智看着也在逐年增长,待长到十二岁的时候,张家夫妇才发现,孩子的心智好像停留在十岁,再也不长了。
几年过去,个子长得老高,却还是十岁孩童天性的张士诚,让张家夫妇又急又悔,难不成这孩子就就长不大了吗,之前那个安天师是害了还是救了他们的孩子啊?
就在这时,张士诚却在玩耍时自己摔了头,刚醒过来时尚没有让人发现什么,时间久了,才让人发现,当时已经十六岁的张家二少爷心智又正常了,看人的眼神变了,说话做事都变了,变得和成年人一般无二,很是温和沉稳,却也越过了少年的轻灵朝气。
张家夫妇还以为苦尽甘来,孩子自己好了,却没想到,不少下人开始在暗自相传,说二少爷私底下常常看着半空自言自语呢,又自己摸着自己的手一片温情的模样,像是中邪了。
张家夫妇心力交瘁,去问儿子,却没想到儿子在他们眼前,左手拉着右手说“父亲母亲,这便是香儿,你们看,我找到她了。”
又像是反过来介绍一般,朝着张家夫妇温和笑着,“香儿,这是我的父亲母亲。”
张夫人听到“香儿”差点厥过去,和自己的丈夫对视一眼,眼中都是痛苦和不敢置信。
此后便又是一番折腾,在张士诚画出了“香儿”的肖像之后,张夫人又怕又恨,狠下心来一般,开始四处找人来降服这从出生就围绕着自己儿子的妖邪。
夫妇二人找了很多玄门的人来捉鬼驱邪,几次三番,却都无什么作用,儿子还是照常的自言自语,照样自己和自己“谈情说爱”。
倒是有一个看出了什么,便说:“你家这邪,自是打出生时便有的,那可能是命数上有差错,不然不会如此难以解决。因为老道觉着,这邪……是能让我等察觉感知到的,待找他的位置要对付,他却又仿佛消失了一般,无从下手……不过,自然是命数上的差错,找命数方面得力的人或许可解。”
如此来来回回,有的玄门却真的将张士诚当做试验品一般,什么法子都用上了,反倒让张士诚的“病情”,亦或是“中邪”愈发严重起来。
嘴里喊着什么“在下不是什么张士诚,是贾森廉,青州潦阳人士”,一会儿又要挣扎得往外跑,嘴里大喊,“爷是庆国府的徐樾,谁敢拦爷!”一会儿又是缠绵悱恻的凄切呼喊“香儿啊……爷这就来陪你!”说着,便要四处找利器自戕的模样。
几个玄门面面相觑,觉得人好像被他们玩坏了,于是再治了几治,还是不见人好,便先后推脱着离开张府,待人走光了,张士诚却因此安分了下来,虽然还是会在贾森廉、徐樾和张士诚之间来回切换。
张家夫妇为这孩子从小到大不知操碎了多少心,早已经想着不求这孩子出息,只求他能好好活着,几番动作反而害的孩子更为不正常,现在整个榆城谁不看他们张家的笑话,便有些歇了心思,不想再将二儿子弄得更为糟糕了。
如此这般,却又听闻,在命数一途有些名气的王宣汉要回榆城祭祖,想起之前那个老道的话,张家夫人心思纠结几番,还是想最后再试一试,如此便有了这番做脸给王宣汉,来请人去帮忙。
至此,张士敏再多的也不方便多讲,说只等着王宣汉去亲自察看呢。
张士敏忍着王宣汉用油腻的大手来拍他的肩膀,听这长得溜圆、面相很是猥琐的叔叔说道:“你二哥那事,叔叔我应下了,改明儿就去你家,定帮你们张家解决。”
言语中带着不可一世得自信狂傲,张士敏心中不屑,想到多少和他们张家打了包票的江湖骗子都是这般说的,却什么结果也无,反而将二哥的情形变得更为不好。
只他父母一味相信,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还让二哥的“病”愈发严重,本来最近都稍稍歇火了,又来了个王宣汉,可不又想着弄回家里,救治二哥吗?
张士敏笑着,“那士敏就先谢过王叔叔了。”说罢就告辞走了,走出了王家做宴席的饭店大门,脸上的笑意才消下,翻了个白眼便冷着脸回家。
王宣汉自回到老家,多方宴请,不少人来攀附逢迎,直把王宣汉吹捧得离了地,飘飘然,心情神气比在省城更为高涨,好似活在云端一般。
总有眼红和看不惯的,便在后面不忿,“王宣汉走的运道极好,上哪里都有人追捧奉承,他却也好不收敛谦虚,仿佛该他得的……可这运道向来没有天长地久的,只等他从高处摔下来,没了运道,落个粉身碎骨才好!再叫他想想今日,怕不是更为煎熬抓心。”
世人便常是如此,见人好便觉得他是走了运道,实际没有本事,看自己时候却又反着,想自己事不成缘由在运道,自己事成却觉得是自己本事……
王宣汉自然是知道自己受到的这些过多、过高的评价是有偏差的,但是他坚信自己的本事,也相信自己有运道……有了“三世问”和自己聪明的脑袋,自己可以成功一辈子。
饶是他真的被人捧得自大,或是他本人就很自大,便不会想到,自己真会有一日没有了运道,也没有了本事,就这么从云端跌落下来,好惨不惨摔死了。
这些话不表,王宣汉在榆城多日盘桓各家高档餐桌,这日终于让他得了空,不便再拖沓长官的事情,便要去张府为张二少爷“算命驱邪”去了,想是张家也觉得王宣汉应当处理好了,便派人开着小汽车来接了。
王宣汉在省城也坐过,自然不会露怯,抬眼一看,副驾驶上坐着的,正是上次那个礼貌机灵的小子,张士敏。
张士敏摘下帽子,朝着王宣汉扬了扬,“王叔叔,我父亲叫我来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展开了……
上一个故事的番外放在专栏番外那里了,因为放在这不太好看感谢在2020-01-3000:17:45~2020-02-0123:2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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