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汉洗的是淋浴,他身上有多脏他自己是知道的,不会进那个大澡堂子去里面去污染一池子水的。
他自己搓了几道身子是不知道了,才买的香皂在他洗完一次澡以后都像是缩小了两圈似的。
洗完澡之后,宣汉换上了他让周志斌给他买的新衣服,从上到下的新,从里到外的新。
“爹,我去给你买火车票吧。”
周志斌将变得干净整齐的宣汉带了出来,宣汉点点头,火车站就是在雀城新区内的,和他们这个城中村也不是离得很远。
周宣从村子里进城的时候是和老乡一起的,如今老乡又蹦跶到别的地方去了,只有宣汉一个人回去,但是周志斌却并不担心或者说不应该担心,因为他爹识文断字,人虽然坏但是不是傻子。
“爹,要不你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吧。”周志斌在路边和宣汉说道。
宣汉拒绝,说着撩了撩他还潮湿着的头发,也不知周宣多久没剪和没洗了,他刚才洗的时候都打死结了,“都是一堆破烂,有什么好收拾的。”
周志斌被堵住嘴,心中想到,过去你可是拿这堆破烂当宝贝的,就是为着守着这堆宝贝,才整天呆在拿窝棚里,都不让来清理的环卫工给你收走……
现在终于可舍得那些了破烂了。
也许是他爹真的是下定决心回老家了,在城市里“打拼”多年的东西才舍得放下。
想道着,周志斌看见路边的一个理发室,说道“爹,要不你再理个发吧,你就这等我,我自己去买火车票。”他爹都要回去了,给他好好拾掇拾掇也行吧。
宣汉听他这么安排,本来想答应,却看了看理发室门口,“剪头5元,洗剪吹全套10元”的牌子,摇头拒绝,“回去随便找把剪刀给我,我自己剪就是。”
“你去吧,我先回去找宋金香要剪刀。”宣汉对着周志斌说道,然后自己转身回去了。
回到窝棚这里,宣汉看见了环卫工来收垃圾,他们已经把他住的那个地方都拆掉了。
见到焕然一新的周宣的时候,和他斗智斗勇许多时日的环卫工人也没能将他认出来,还是宋金香这个“化成灰我都能将你认出来”的儿媳看出了宣汉,说道:“公公明可能今晚就走了,那堆垃圾我就叫人收走了,耽误人家好多功夫了。”
这下环卫工手里拿着的是周宣之前捡的回来的破花布,这下认出宣汉了,就有些尴尬:“那个,周老头,我以为你今天就走了呢,嘿嘿”
宣汉摇摇头,冲宋金香说道:“借我一下剪刀,有镜子的话也借我吧。”
宋金香一脸见鬼的表情,这公公往日里被她是一点就炸,还尤其碰不得他那个窝棚的“逆鳞”,她都准备好要和他再吵一架了,怎么就这个淡寡寡的,好没意思。
莫非这个老不死还真是转性了不成?
宋金香看宣汉说完后就坐到了小卖部前的一个板凳上,再也没看他,想不通得很,还是从柜台的抽屉里,拿出了剪刀,“没镜子”。
宣汉接过她刀尖对准自己的剪刀,自己咔嚓咔嚓,揪着自己的头发,一撮一撮的剪了。
不一会儿,周志斌就回来了。
“爹,我买到今晚11点的,到时候我送你去火车站,要坐6个小时,明天一早你就能到了。”周志斌手里还提着两个袋子,里面是一套衣服和一些饼干水果。
宣汉点了点头,宋金香走过来,抢下周志斌手里的袋子,“你买了什么,又乱花钱。”
周志斌看了一眼宋金香说,“我买点东西给爹带回去。”
宣汉看宋金香将袋子里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我带不回去那么多,你们自己留着吃吧。”
宋金香将几个大苹果和橘子挑拣了出出来,,再抓了一把饼干进小卖部去了,周志斌有些羞愤得拉住她,却被她一把甩开。
宣汉默默看着他们夫妻,没有说话。
晚上。
周志斌将宣汉送上了火车,他给宣汉买的是下铺,一直在火车上待到了10点才走,走前倒是又父慈子孝了一番,宣汉看着周老大红了的眼睛,心中不由得叹息。
这个汉子,周宣的大儿子,周宣对他们都没有多少感情,在之后有了第二个老婆以后,更是对原配所生的大儿子和二女儿没有正眼瞧过,倒是老大憨直,又是愚孝,受了多少委屈心中对周宣都是有感情的。
宣汉拍了拍他的肩膀,周志斌有些忍不住泪意一般擦掉,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有些厚度,宣汉知道这是什么。
宣汉接过,没有打开看里面到底有多少,“就当是我借你们夫妇的,将来还你们就是了。”
周志斌笑了,没有将宣汉这番承诺放在心上。
长街黑暗无甚人,站台上,亮着的白灯,距离地面太高了,失去了温度,显得惨白。
“爹,你路上小心点啊。”周志斌说。
火车鸣笛,绿皮车厢,绿色卧铺上洁白却味道浑浊的被子,短短的吧台一样的桌子,宣汉坐在床上,和周志斌挥了挥手。
这时候的火车不能洗脚,但是宣汉还是找到了卫生间,借了点水洗脸漱口。
同车厢的看他是个独身老人,穿得整洁,又温和守礼的样子,都对他很是尊敬很照顾。
宣汉看见对面那个带着孩子的妇人要掀开衣服喂奶了,便低垂了眼不再看,脱了鞋将脸转朝内部。
倒是听见那个妇人突然骂了一句:“看什么看!你|妈没喂过你吗?”
列车每过一会就熄灯了,宣汉上面传来鼾声,别处还在有窃窃私语,乘务员走过来叫他们别讲话了,又说了记得三个小时以后第一站要下车的事情。
小孩夜里吵闹了几次,妇人又起来哄了几次,动静不小,宣汉听见她出去了,应该是上厕所,便转了个身,有人在上铺聊天。
“带小孩的女人真的是烦。”
“吵得老|子现在都睡不着。”
“算了算了,忍忍吧,反正只有一晚。”
话毕,然后就是打火机和抽烟的味道,整个火车的味道更熏人了。
……
一会儿,女人回来了,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来,是纸还是钱的刷刷声。
再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总算清净些了,周围都静静的,没有声音。
宣汉上铺动了动,下床来,宣汉闭着眼听,却感觉到他并没有去上厕所,反而一直在他的床边盘桓。
淅淅索索的声音又响起来,宣汉坐了起来。
“你干什么?!”宣汉的眼睛在黑暗之中,很是明亮,一点也没有六十岁老人的浑浊。
那个正在偷妇人钱的人被吓了一跳,急忙缩回手,就想往外跑。
“醒醒,醒醒,妹子,有人想偷你东西。”宣汉看那个妇人也被惊醒了,看见了站在她床边的那个男人,吓了一跳。
怀里好不容易睡着的孩子,又有要醒的征兆,妇人气的不行,在要不喊不喊之中纠结了几次。
“哎哎哎,我可没得手,就被发现了,别喊,别喊大妹子。”那人急忙掏出自己的钱包来,拿了五十块钱扔在妇人的床上。
他们这里声音吵得不行,其他人和周围两个床铺间的都有人听见了。
隔壁有个皮实的小孩子还叫唤:“抓小偷喽,抓小偷了。”
这个偷窃未遂的人要跑,宣汉说:“你尽管跑,反正你的床位我都知道,电脑系统里可以查你是谁。”
那人抓起包就要跑的脚步停了下来,“大爷,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没拿啊。”
“可你的行为已经构成了犯罪事实,你就算下了车也能找到你。”宣汉说道。
正想再说什么,那个妇人却开口道:“算了,大爷,算了……”说着,拿起了床上的那50块钱,将孩子抱到自己怀里,“你走吧,下一站就下车,我就不追究你。”
那人“诶诶”的答应道,然后便跑到了别处去了。
宣汉皱眉,看着低垂着头默不作声,息事宁人的妇人,心里那点怒其不争也消散了。
想想她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确实不好惹事,又是在火车上,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隔壁吃瓜的人传来了“切”的嘘声,看来是对这个结果很是不满。
乘务长过来,问他们在闹什么,却没人出声。
看到宣汉上铺没有人了,便问了一句,宣汉还没答话,身为“受害者”的那个妇人却主动为偷窃者开脱,“他,他去上厕所了啊。”
乘务长走后,那个女人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了20块钱,递给宣汉。
宣汉挑眉看她,“什么意思?”
妇人故作小声的说:“自然是谢谢您,谢谢您出声。”
宣汉摇头,“不必了,我刚好醒了罢了。”
女人却说:“就是您刚好醒了啊,别的醒着却不一定会说呢。”
说着坚持要把20块钱给宣汉,宣汉不要,“如果我要你这20块钱,那我当时就不会出声制止了。”
女人听后,犹豫着还是将钱递钱的手收了回去。
上面看他们还要说话,阴阳怪气道:“有完没完啊,演电视剧呢?”
两人沉默一阵,女人又主动开口道:“大爷,谢谢您了,你是个好人。我叫蔡芬,是甘地资德人要回那里去。”
耳边传来了系统的播报声:第一个尊敬宿主的人出现了,累计功德值1万点。
第一个?
宣汉沉默了一会,“那我们还是老乡了,我也是回甘地资德的。”
蔡芬听了高兴起来,“啊,原来我们还是老乡,你那个地儿的啊?”
宣汉:“……冕山周家村的。”
“哎哟真是太巧了,我也是冕山的,不过我是双桥河的。”
宣汉这下倒是感兴趣起来了,双桥河,那不就是他二女儿嫁去的地方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后天又两章鸭~感谢在2020-03-0123:42:45~2020-03-0223:5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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