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吧,这是和离书。”李瑾将姐姐交给他的和离书拿了出来。
赵大年紧紧盯着李琬的背影,直到她关上了门,他仍旧眼巴巴瞅着,根本没注意瑾哥儿说了什么。
李瑾直接将和离书塞到了他怀里。
赵大年这才收回视线,他本来是不识字的,李琬教孩子认字时,他也跟着学了些,和离这两个字恰好是他认识的,意识到手里是什么东西时,他脸色猛地一变,“我不同意和离。”
“赵大年你但凡心疼姐姐一点儿,就不该这样,她什么性子你应该清楚,她既然提出了和离,肯定不愿意再跟你过下去,你走吧。”
赵大年眼底浮现出一抹痛楚。
李瑾嘲讽地勾了下唇,“你娘不是已经给你相看好下一个了?赶紧回去成亲吧,说不得很快就能给你生个小汉子。”
尽管梅枝姐一直在强调赵大年是个好的,在李瑾看来,一个男人任由婆媳问题发展到这一地步却不想办法解决,这男人不是蠢就是笨。
赵大年脸色猛地一白,“我不会跟别人成亲的,我有琬姐儿就足够了。”
“但是姐姐想和离。”
见赵大年站在那儿像块石头,动也不动,李瑾有些腻味,“你知道你娘是怎么对姐姐的吗?”
赵老太对李琬一直不怎么满意,前几年也不止一次地找李琬闹过,只不过赵大年一直在蒙在鼓里而已。
李琬人长得漂亮,看上她的汉子可以从竹溪村排到赵家村,媒婆第一次给她说媒时,她就说了不打算嫁人。
当时瑾哥儿才七岁,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弟弟一个人丢在家里。
赵大年来求亲时李琬自然没有同意。
赵大年来了一次又一次,还说愿意跟她一起抚养瑾哥儿,李琬感动归感动并没有昏了头脑,毕竟赵大年他娘在赵家村是出了名的泼辣。
后来他娘却亲自来了家里一趟,她拉着李琬的手不放,一进门就夸她是个好姑娘,说她既然愿意抚养弟弟,心性和品格肯定差不到哪儿去,还说她自己一个寡妇带着儿子讨生活有多不容易,说她知道自己名声不好,大年爹去了,她再不强势点,能不能将大年抚养大都是个问题。
她说的情真意切,李琬根本没想到她当时之所以跑这一趟,并不是因为多满意她,而是看重了她手里的几亩地。
李琬当时十分感动,只觉得有这样的夫家以后日子肯定差不了,最后就满怀期待的出嫁了。
赵大年为人正直,还踏实肯干,他又是真心喜欢琬姐儿,不仅从未嫌弃过瑾哥儿,卖菜赚了钱时,还主动提出了找郎中给瑾哥儿看脑袋。
李琬当时是真觉得这辈子能遇到这么个男人再苦再累也值了。
她婆婆刚开始对她也还不错,直到辰哥儿出生,她的真面目才逐渐暴露出来,先是以家里多了个孩子住不开为由,想让她卖掉两亩地,拿钱给家里盖个宽敞点的房子。
那几亩地李琬一开始就记在了瑾哥儿名下,当然不可能随便卖了。
老太太见她不听话,当时就发飙了。她在赵大年跟前扮演着慈母形象,自然不愿意儿子跟他生分,以家里住不下也不愿意打扰他们夫妻过小日子为由搬到了老宅那间茅草屋里,让大年每个月给她一百个铜板,就当平日里的花销。
赵大年种菜种的好,每天能赚十来个铜板,她一开口就要走三分之一,夫妻俩合计了一下,还是同意了。毕竟当时辰哥儿还小,瑾哥儿又是个省心的,家里的地又租了出去,粮食也勉强够吃。
赵老太太是个贪心的,不动声色的算计着一切,有了一百个铜板,还不满足,以瑾哥儿有地家里粮食多为由,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找李琬要一次粮食。
李琬念着她对赵大年的养育之恩,能给就给了。
谁料到要了粮食还不算,她又时不时的装病,想着法的从赵大年那儿骗钱,赵大年又是个孝顺的,根本不知道他娘是装的,每次都急的团团转。
妍姐儿出生后,老太太更是变本加厉。丑恶的嘴脸显露无疑。
李琬算是认清了她的真面目,她心冷不已,老太太再来要粮食时,她就没再给过,说家里又多了一口人,不够吃。本来也是大实话,家里本就穷。
自从李琬不给粮食后,赵老太就心气不顺的很,想着法的想将李琬赶走,找个好拿捏的儿媳妇。
她是个有心机的,每次大闹时都挑儿子不在家时过去,本以为李琬肯定会跟大年抱怨,到时她再装无辜,煽煽风点点火,时间久了两人的感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她没想到李琬却将一切都扛了下来,根本没在大年根本说半个字。
两年前她又大闹了一次,说赵家凭什么要当冤大头!必须得把李瑾赶走才行,不然她也别想留下来。
当时李琬就心冷的厉害,对这个婆婆也厌恶到了极点,当时她就想和离,打算带着瑾哥儿还有两个孩子回赵家村。
是梅枝劝住了她。
说她真回来了,她一个女人要怎么抚养三个孩子?何况赵大年又是个不错的,李琬跟赵大年不是没有感情,心底也矛盾的很。
梅枝当时就将瑾哥儿带回了竹溪村,说她养一个孩子也是养,多瑾哥儿一个也不多,还戏称瑾哥儿有地,说起来还是她赚到了。
赵老太看李琬不顺眼,自然不会因为瑾哥儿走了而消停,见李琬的肚子始终没动静,家里到现在都没个小汉子,她就彻底撕破了脸,故意将事情闹大。
李瑾将从梅枝姐那里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赵大年并非不清楚他娘的脾气,他也曾听过一些风言风语,但那毕竟是他娘,见琬姐儿也没抱怨过,他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婆媳关系本就难处,很难有顺心如意的,他娘总有一天能认识到琬姐儿有多好。他万万没想到瑾哥儿竟然是被他娘逼走的,“我娘她……她!”
他嘴唇颤的厉害,脑袋也嗡嗡的响,只觉得头疼欲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娘为何会做出这种事。
其实这些事并不是无迹可寻,难怪瑾哥儿突然被梅枝带走了,他还曾见过琬姐儿流眼泪,当时他还笑话她既然难受干嘛把瑾哥儿送走,他们养着不挺好?却从未想过琬姐儿听到他这话心底得多难受。
他娘虽总说身上不舒服,却从来不让他陪着去看病,她对两个孩子也很冷淡,妍姐儿一两岁的时候看到她还知道喊奶奶,三岁往后见到她就躲根本不愿意喊人。
辰哥儿也不爱去看她。
过年一起吃团圆饭时,两个孩子根本不跟她说话,她娘还抱怨孩子跟她不亲,当时他还想让她搬回来住,她娘却说一个人挺舒坦的,她可不想再操劳了。
赵大年直到这一刻才体会到什么叫锥心之痛,做出这一切的偏偏是他娘,他没脸再呆下去,抹了把脸,扭头走了,硬朗的汉子此刻竟然眼眶通红。
见赵大年终于走了,李瑾隐隐松口气。
赵大年没有立刻回家,而是闷头去了竹溪村的溪水旁,他在河边站了许久拿出和离书丢到了河里,又抹了把脸才一步步迈着沉重的步伐回了家。
赵大年走后好大一会儿,看时间不早了,李琬才出来。
她直接去了灶房,打算将菜准备一下,等云猎户他们来了可以直接上桌吃饭。
她脸色苍白,一看情绪就不对劲,李瑾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转移话题,“姐,咱家就三个板凳,是不是得借点板凳啊?”
“去隔壁张大娘家借几个吧,把家里的糕点给她家小孙子带上点。”
“好嘞。”李瑾应了一下,带上两个小家伙,拿上几块糕点就出发了。
张大娘家的小孙子正好在家,看到李瑾手里拎着糕点,小家伙眼睛都直了,口水啪嗒啪嗒往下流。
李瑾看到后,捏了下他肉呼呼的小脸,“大娘,下午我们家有客人,我来借几个板凳,顺便给真哥儿带了几样糕点。”
“借就借,还拿东西干嘛。”糕点的价格贵的吓人,就这几块也得好几个铜板,几乎是一个汉子一天的工钱,大娘连忙站了起来,“东西你带回去,太贵重了,我们不能要。”
“大娘,这是给真哥儿吃的,你这么见外就不好了。”李瑾直接将糕点递给了小家伙。
真哥儿伸爪子接住糕点,一把抱到了怀里,边滴口水边拿眼睛瞄奶奶。
张大娘见他是真想吃,忍不住有些好笑,“行了,吃吧,还不赶紧谢谢叔叔。”
真哥儿忙不迭地点头,“谢谢叔叔。”
李瑾一共借了六个板凳,还将真哥儿也喊了过去。
真哥儿脸上一直挂着笑,虽然比妍姐儿大一岁,神情却憨憨的,妍姐儿围着舅舅转时,他就抱着糕点小口小口的吃,活像个啃胡萝卜的小兔子。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敲响了,李瑾打开了门,门外是云猎户。
他肩上抗了只山羊,大步走了进来,山羊少说也有一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