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少年的惬意,不疾不徐,现场的人全部面面相觑,都觉得对方是在说谎,想要借此逃脱责任。
但是少年身边站着中年管家和裘家大少……显得这个做法有些多余了。
有人想要指责也畏惧裘家冰冷的兵械不敢开口,只得弱弱地说:“年轻人,不要太意气用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个话可不能乱说。”
有人开口了,接二又有人轻声开口:“是啊,你才多大的年纪,又没有接触过这些文物,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个画是假的。”
裘宗铭眯起眼睛,在心里暗暗把说话的人记了下来。被他泠冽的眼神一看,现场又安静了下来。
缪郝阳看着在场的所有人脸上全是不信不屑的样子,知道他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今天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缪郝阳站直了身体,慢慢踱步到那张已经被抬起来破损了的画面前。
修长的手指缓慢滑过泛黄的纸张,有一张说不出来的慎重让所有人不由把视线集中在对方的手指上。
“现场有鉴定的专家吗?”
话一出,人群慢慢移动,一位穿着对襟便服带着老花镜的中老年人缓缓走出来。
缪郝阳表情变得恭敬了几分,走上前,弯腰浅笑:“不知道前辈如何称呼?”
张钧看着面前有礼帅气的少年,想到刚才少年狂妄的话,以及对方破坏文物的行为,让自己不要被表象迷惑,瞥了那个冷冽的人,不情不愿地回道:“我是在博物馆从事考古和文物收藏鉴定的工作人员,我叫张钧。”
张某说完,人群中有人立刻补充道:“张师傅可是通过文物局考核的鉴定员,从事鉴定工作三十年了。”
这在一定程度上显示张钧确实是有真材实学的。
缪郝阳弯了腰,和对方握了握手。
接着道:“那么张前辈应该可以看得出来纸张的真假吧?”
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张钧底气一下子就足了,一双老眼也不浑浊了,“纸张呈暗黄色,表面粗糙,我们现代可以通过anyty专用高倍显微镜下,能清晰的观察纸张上的纤维与墨迹的自然融合状态,如深浅、笔顺上下,用墨的材质等在显微状态下也能够被发现……这幅画纸张的真实度是可以考证的。”
说到这里,为了在增加可视性,张专家滔滔不绝旁征博引:“明代以前的绢传至今日,表面上已绝无亮光;丝上的绒毛,也已经完全褪掉。其颜色则内外如一。作伪者若用新绢,则鉴定人员可从横竖丝的粗细单双辨别出真伪。有一种特制的元丝绢,从表面上看,与宋元的绢很相似,但其表面上的光,以及丝上的绒毛,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可能完全褪净;而且其颜色也是内外不同,绝不可能与宋绢完全一致……传世的古纸主要有棉纸和麻纸两类。用显微镜观察,老纸膜皮如虫蚀,有一层白灰,若隐若现,不平匀。其颜色则无论里外、凹凸,均系一致。伪造的旧纸,因为是用颜色染成的,厚则深,薄则浅;里则淡,外则重;凸则有,凹则无。由于质地不同,其受色的程度必然不一样。有一种将纸、绢做旧冒充老纸旧绢的手段。是用颜料赫石、藤黄加墨或脏水染和油烟熏等方法将纸绢做旧。但染的有时能见到水渍痕,即使染得匀净,也因为没有自然老化产生的"包浆"而暗淡无光;熏更可以看见烟气焦黄的样子,都和原旧的光亮"包浆"大不相同。在手持式显微镜面前,这些假的东西都逃不过科技检测的火眼金睛……”
张专家的专业词汇说的在场的人一愣一愣的,缪郝阳全程认真地听着,直到对方语速放缓了才慢慢道:“《汉武大帝》中,无论是诏书、奏折,还是军机快报都采用竹简和绵帛,但是实际上西汉时期发明了纸,当时是用植物纤维制造的。比较粗糙,成本不低。后来东汉蔡伦改进了造纸术,提高了纸的质量,降低了成本,价廉物美。”
听到少年的话,张钧眼里划过一丝赞赏,“是的,这就是东汉时期的纸张,传到如今实属难得了。”
这又让他想到少年评击这画是假冒伪劣的言论,眼里显露出不满:“撇开纸张不论,鉴定一幅画的真伪看这几个方面,其中,看笔墨是基础。
首先看“用笔”。这是关键。从用笔的功力就可看出水平几何。几十年的艺术修为与几年艺术修为的功力是大不相同的,能从用笔中体现出来。鉴别中须将每一笔拆开,看其是否到位。
其次看“用墨”。看墨的层次,前笔和后笔能分开,该重则重,该淡则淡。而且有韵味,如同“余音绕梁三日”黑白分明,前后层次分明。
第三看“用水”。要会用水,如“泼水法”。
第四看“用色”。矿物质颜料,历史愈久越漂亮,不会褪色,而植物质颜料则会随时间而逐渐褪色。
其中,笔墨不可造假,这是最重要的鉴别依据。因为仿造笔墨达不到原本的境界。所以对笔墨有深刻的理解与认识往往会在书画鉴定上掌握主动权。
以上是从个人风格的角度谈怎样鉴别,同时,书画的时代风格不可忽略。如北宋以全景山水为主,而南宋则以局部画为主,主题更易突出表现。所以若看到全景山水多为北宋年间的,局部画则是南宋年间的作品。掌握了时代风格,就可大致判定时期。
另外,还须从题款、图章、纸等方面进行鉴别。例如,题款分上、下款,上款若题“大人”“先生”的属清代。而图章多在名字的下方,从风格可鉴别时代。若是复制的就比较模糊,刀法粗糙,无神韵。书画用纸在唐代多是麻料纸,含麻的纤维,宋则用皮料纸,纤维很细的皮料纸。这幅画入手的专家鉴定组不计其数,岂能是你一个年轻人说假冒就假冒的。”
缪郝阳被这么一堵,眉头都没皱一下。
张专家又走到画前,指着飞鸟与白云的衔接处,慎重道:“首先从作品的艺术形式手法,用笔、用墨、用色、章法、构图等等最基本的东西着手,这处就很明显,那些高手作的书画,其艺术手法、笔墨技巧的确要比一般画家高人一等,作伪者是摹学不到的。如果是对临,有原本对照,看一笔,画一笔。此法,神或许可体现些许,但不全面,易错位,不能一气呵成,一气呵成才有神韵。凑出来的作品神韵不易体现,多半是没有成名的画家为生存而作。”这么一指,就很明显了,斜街处自然光滑,没有一丝不顺的地方,作画的人必定有深厚的绘画技巧。
缪郝阳含笑看去。还肯定地点了点头。
在众人都觉得少年被堵的无话可说的时候,缪郝阳踱步上前,展开了辩论:“作品的优劣标准,是一个比较难以说清楚的问题。世俗之人往往停留在“工”与“拙”的判断水平上,以为“工能”总是优,“生拙”应是劣。绘画画得像真,且技巧又熟练,都可以说是工。但是专讲像真,缺乏艺术独创,那只不过是标本挂图而已;技巧熟练到了油滑的程度,反而走向反面变为庸俗可厌。书法写得四平八稳是一种起码的条件,虽工却不能称为优美的“法书”。对于古代的“文人画”就不能片面讲状物是否逼真,刻划是否细致。他们往往追求有生拙之趣,而不以工能见长。书法中也有如此情况。这些问题很复杂,何者为优,何者为劣,是很难用抽象的名词解释清楚的,要得到正确的判别,只有在大量的作品中反复阅看才能逐步熟悉它,得到比较明确的认识和理解。”
听到这话,博物馆的新人不满了,觉得少年简直是在强词夺理:“你这么说没有真凭实据,这话说的,那你说是具有独创性,有趣生动那它就是真的喽?我看着这画就很有趣很有艺术性啊。”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缪郝阳挑眉。
不待身后人挥手要把人扣押下去,缪郝阳上前指着这幅画道:“你说的没错,那这样的话要我画上千百幅都不成问题,岂不是我画的都是国画都很有艺术性了?我画的画都能称得上国画?”
这简直是在亵渎国家文物!!!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沸腾了。
少年抬起双手,眉目桀骜,嘴角含笑,双掌鼓动:“上笔墨纸砚。”
人群哗然。
一个半大的青年,竟然在一众专家名人中口出狂言,要亲自临摹。
张钧胡子都要气翘起来了:“后生尔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