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夫人边说边落泪,一副关切女儿的慈母模样。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看见这样的架势不说同情,至少也会动容。
可眼前这对夫妻没有——巫凡心眨巴着大眼睛盯着看,郁修面无表情,仿佛在等黄夫人哭完,有什么话需要稳定好情绪才好继续谈。
黄夫人低头擦眼泪的功夫在心里骂了两句:这是没心肝的!!
没心肝的夫妻还没有什么耐心,黄夫人刚擦干眼泪,巫凡心就开口了:“这件事还是算了吧,我这边刚刚产检后的情况不太好,医生说了,我们家郁修要随时随地的陪在我身边。像去见你女儿这样的事情,我肯定不乐意,这一不乐意,心情肯定受影响。你说我是跟着去呢,还是不跟着去呢?”
黄夫人一阵哑然,面容难看:“……郁太太,你当初隐姓埋名去自山区跟在黄楼身边,郁先生应该知情的吧?有些事情你不要做得太过分,大家各退一步,以后碰面了也好说话。”
“我觉得我们以后不太会碰面诶。”
巫凡心歪着脸,笑得天真,“就算真的要碰面,你也可以装着不认识我!反正,我到时候一定会装作看不见的,这一点黄夫人你尽管放心。”
黄夫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她惊讶了半天,把目光转向郁修,试图从他那儿得到一些突破。
谁料郁修说:“我向来是很遵医嘱的人,所以这次抱歉了黄夫人,令爱的事情还是请你们另外想想办法吧。你放心,医院这边的情况我一定帮您都打点好,除此之外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黄夫人:……
开场白都没说完,眼前这两个人就转身走了。
黄夫人一开始打好的腹稿全部泡汤了,她沉着脸一步步回到住院部,守在女儿的病床边。黄朵刚刚从icu观察室里出来,虽然人已经清醒了,但是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昏睡。
望着病床上脸色惨白的黄朵,黄夫人就如刀割般心痛。
正默默坐着,黄钊进来轻声问:“朵朵吃过药了吗?”
黄夫人点点头:“刚睡下,药效会维持几个小时,医生说了她这一觉要睡到晚上才会醒。”
黄钊:“那就好,你去找过郁修了吗?”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黄夫人就恨得牙痒痒,将今天自己碰钉子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丈夫,说完后来愤愤不平,胸口不断起伏:“我就不信了,这个郁修当真这么猖狂!”
黄钊到底比妻子清醒:“郁修在云州,就相当于我们黄家在自山区一样。”
他顿了顿,又无奈清醒的提醒,“这些年因为父亲一意孤行,不愿意跟云州有贸易往来,其实我们自山区早就处在一个故步自封的阶段,外面看着花团锦簇一片大好,其实内部已经落后云州很多年了。”
黄夫人红着眼眶:“这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我不想管也管不着!我只是让他来看看朵朵,这都不行吗?!当初在自山区,还是朵朵帮了他不少,他、他怎么能这么冷酷无情!?我看他那个老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此狠心!我的朵朵,我的朵朵……”
说着,黄夫人又一次忍不住泪崩。
黄钊深叹着,上前轻轻抚着妻子的肩头,好一阵安慰。
终于,黄钊松口了:“不如,我们去找郁家人吧。”
“郁家人?”黄夫人吃惊,“谁?你是说那个郁修的父母?”
“嗯。”黄钊点点头,“你别忘了,我们家黄楠之前不是郁家的那位千金小姐——”他停在了关键地方,夫妻俩眼神交汇,俨然已经明白了一切。
黄夫人又惊又喜,她握紧了掌心:“没错!就去找他们郁家人!”
从医院离开,巫凡心还有点闷闷不乐。
郁修哄了半天,她才缓和不少,语气带着淡淡的不甘心:“那黄夫人可真会打感情牌。”
“正常的,那是她亲生女儿,她怎么可能放手不管?”郁修索性将事情都告诉她,“其实这已经不是黄夫人第一次来找我了,之前几次电话,还去集团楼下等过我无非就是想让我去医院陪黄朵。”
“那你想去?”她斜了一眼。
“怎么可能?”郁修也回敬着翻了个白眼,“你当我什么人了?”
巫凡心终于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没过一会儿,她又开始担心,“黄朵受伤这么严重,我们这边又拒绝了黄夫人的情求,你说他们会不会恼羞成怒,然后剑走偏锋?”
“你现在开始害怕了?”
“谁害怕了?我只是……未雨绸缪嘛。”
她嘟囔着低下头对着手指。
郁修看着她白嫩的指尖还泛着淡淡的红晕,心头一阵喜欢。轻轻揽她入怀,他安慰:“别着急,这些事不是你操心的,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他们现在应该会去找另外一条路。”
“什么路?”
“围魏救赵,听过吗?”
男人笑得清雅,细致的五官笼着一层烟色,看得她几乎傻了眼。
围魏救赵,那么谁是魏国,谁又是赵国呢?
巫凡心这边听得一头雾水,那边的郁家老宅已经迎来几个不速之客。
钱淑娇拿出郁夫人的姿态招待他们,虽然亲热周到,但眉宇间始终萦绕着一抹郁郁之色,她笑得嘴角弧度都没变过,像是早就在镜子前训练好的架势,眼角都带了点鱼尾纹,可见笑得有多用力了。
客厅里,黄夫人坐在钱淑娇对面。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我想着千里迢迢的赶过来,总归要登门拜访,好好说一声抱歉。”黄夫人软言细语,十分温雅的模样。
钱淑娇强忍着眼皮发跳,笑笑:“黄夫人客气了,我们两家之前也没什么来往,其实大可不必这样的。反正之前孩子们的事情都是误会嘛!既然误会解开了,我们跟从前一样,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言下之意——跟你们不熟悉,不需要登门拜访,还浪费她的好茶好点心。
黄夫人惊愕道:“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钱淑娇心头一跳。
黄夫人笑得同情又暧昧:“……当然是两个孩子的事情呀。原来你不知道?啧啧,这就难怪了。”
风吹动着窗外的一片樱花林,粉白相间的花瓣飘落如雨。
在春夏交汇的时节里,这已经是今年的最后一批晚樱。
远远望去,美不胜收。
只可惜,钱淑娇可没心思欣赏自家花园里的景致,好不容易送走了黄夫人,她气呼呼的走到客房里去找郁衷慧的麻烦。
“上次的事情你到底还有多少没交代的?”钱淑娇语气不善。
郁衷慧歪在躺椅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翻杂志,她慵懒地抬抬眼皮:“哎哟,我的好嫂子,谁又给你气受了?从过年到现在,你不都是家里说一不二的主嘛,有哪儿不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