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十五下。
宋知非紧攥着薄幸的手机,掌心覆了层细密的薄汗,她垂眼看了会手机上屏幕,才把手机还给薄幸,昂头一口气闷光了罐里啤酒。
薄幸没拦,他那双狭棕眸,在盯着宋知非看。
抬眼便对视上那双夺魄的桃花眼,宋知非没躲闪,也直勾勾的看回去。
薄幸也正在看她,唇角扬着微小弧度,眼尾挑着,似笑非笑,修长的手指来回转着方盒打火机把玩。
长久凝望,两人谁也讲话,眼神无声交流。
离得极近,宋知非屏了呼吸,喘气时候都在努力克制。
空气仍旧不停的升温,丝缕暧昧气息溢过浓重的烟草味。
对视良久。
若是之前实打实的有过什么交集,那站在薄幸角度看,无非是暗恋自己的女孩子偷存了张照片,做了壁纸,被抓包罢了。
可他们从前仅有过短短两个小时的交际,在喧嚷的烧烤店。
他出于少年心性看她顺眼,才出手护她免惊扰。
她想要道谢被拒绝,便用了心祝他生日快乐。
萍水相逢,仅此而已。
又从何而来这张发在ins上的照片,哪来的来,“这是我一个朋友,我很喜欢他。”
弯月悬在高空,明亮星辰坠满暗夜。
晚风太轻柔,吹不散宋知非心上愁云跟薄幸困惑。
“嘎吱”打破这场默剧的是不小心被宋知非捏扁的易拉罐瓶,她心头紧着的那根弦倏然崩了。
宋知非猛的拉起薄幸的手,薄幸也不挣扎,完全配合着她的动作,他神色温柔的看着宋知非把易拉罐瓶塞到自己手上,手心还残着女生指尖细腻的触感。
“送你的。”宋知非理着繁杂思绪,莫名其妙的把空酒罐递过去。
薄幸拿着酒罐,举起,拿到离自己唇边两厘米的地方,倒置酒罐,用力倒了两下,还真是一滴都没剩,空酒罐一个。
“从前流行送酒,现在都流行送空罐了是吧?时尚,时尚。”薄幸狭长的桃花眼含着笑意,调侃道,话题又被他绕了回来,“我之前不常网上冲浪,能烦劳宋知非小朋友给我解释一下无中生友是什么操作吗?”
“……”宋知非瞪了眼薄幸,咬紧后槽牙。
就事过不去了是吧?
行,那今天就谁也别想好好睡觉。
“我喜欢你,有什么问题吗?”宋知非叉着腰,理不直,气也壮的讲,黑亮的眸映着薄幸精致的脸庞,话说出来宋知非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冲动。
她连忙别过脸,敛睫又小声嘟哝了句,“怎么了?你长这张脸,还不许别人暗恋你了是吧?有没有点自觉的啊。”
“应该还是……”这反转太快,薄幸顿了下,迟疑道,“有的吧。”
困惑归困惑,薄幸本来就无意追究照片源头来为难宋知非。
起先只是想逗逗她的,可这姑娘画风转的太快了,上一分钟还是张牙舞爪的小野猫,现在就委屈的跟没吃饱的兔子一样。
最关键是闹的胡萝卜还跟被薄幸抢了般。
让人莫名的想去拍拍头,哄她说别难过,想吃什么我喂你。
随心所欲的活到二十四岁,薄幸还真没低声下气的哄过什么人,他奶奶跟他妈除外。
薄幸薄唇抿成直线,酝酿了半天,喉结滚了滚,刚准备开口说,“其实我这还有不少照片,要不你挑挑?看还想要那张做壁纸。”
结果才讲道,“其实”
宋知非就转身,迈起步子跑开了……薄幸的后话散在晚风里,没被带到宋知非耳畔。
夏天睡裙布料轻,随着宋知非步调轻摇,乌黑的长发跟裙摆被带起。
一抹淡粉消失在天台楼梯口,薄幸站在原地没动,目送宋知非逃离事故现场。
怔愣了两分钟,薄幸给自己点了根烟,有一口没一口的吞吐着白雾,低头去按亮手机屏幕,屏幕上还是那张雪景照片。
别说,拍的还真他妈的好看。
真不愧是他。
****
宋知非仓皇失措的逃回房间时候,简橙早已经滚回自己房间睡觉了,她不是剧组工作人员,房间是自己花钱订的。
横店影视基地附近的酒店多数都被剧组按层承包了,剩下的只有顶层套房,一般主创跟大牌点的演员住这层,安保也更严密,进入这层要刷卡。
简橙跟乐婉娩也住这层,平时拍摄跟主创开会讨论完毕之后,她们两个人就换好舒适睡衣,跟约好的一样来宋知非屋里浪到睡觉时间,再各自回屋。
明明刚才还嫌弃简橙在的时候话太多了,现在宋知非就无比希望房间里有人能说说话。
诺大的套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宋知非蹬掉拖鞋,光脚坐在飘窗上往外看,酒店离横店影视基地不算远,这个高度能眺望到大半片影视基地全貌。
还有两三个剧组在拍,灯光在黑夜里小片小片的亮着,像是散落在人间的星辰。
宋知非看着窗外发了会儿呆,摸索了半天才想起,刚刚自己邀请薄幸听歌,所以另只无线耳机还在薄幸那里。
宋知非认命的爬下了飘窗,从床头柜上捞起耳机线,她听的还是刚刚在天台,被薄幸问歌名的那首《少女的祈祷》,边听边在网页里搜索薄幸的名字。
出来当明星,注定所有隐私都暴露在空气中。
于是宋知非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薄幸的个人资料。
薄幸,1994年8月20日生于北京市,中国内地影视男演员,狮子座,身高187厘米,体重68公斤。
2016年,完成首部个人主演电影《雪落》,后面是一连串的获奖信息。
宋知非倒吸了口凉气,指尖快速滑过了关于《雪落》的所有信息。
视线长久停留在薄幸毕业院校那一栏。
美国罗德岛设计学院,雕塑14级本科班,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绘画专业肄业。
耳机里回荡着杨千嬅低哑又带三分倔强的唱腔。
“当这盏灯转红便会别离,凭运气决定我生死。
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
从来未顺利遇上好景降临,如何能重拾信心。
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赐我他的吻,如怜悯罪人……”
宋知非躺在床上,凝视着美国罗德岛设计学院那行看了许久。
把手机放下时候,头顶暖黄灯光直射下来,颇为刺眼,她伸手挡住灯光,偏头找到床头的灯光按钮,把亮度调暗。
梳理好情绪之后,宋知非拨通了顾意的语音通话去确认自己的猜测。
英国那边还是白天,顾意接的极快,“hi,阿非找我啥事啊?”
宋知非直截了当问道,“你是不是有个好兄弟叫薄幸?”
顾意则是沉默了下,才小心翼翼的回答,“是啊,不过你不是不喜欢他吗,看你不喜欢,我就没提过了。”
“我大前年生日,你是准备带他来的吧?”宋知非双手揉着太阳穴舒缓自己胀痛的头,语气略带疲惫。
“嗯,那时候你不是跟风朋友圈发了个什么时候才能有甜甜的恋爱之类的吗?我当时是想撮合你们来着,但薄幸人都快到南加州了,临时放我鸽子跑去火山口湖拍照,我当时还给你看过他照片。后来你跟郭凯华在一起了,我就没再提过想撮合你跟薄幸的事情了,说来这些年了,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烦薄幸。”顾意收了玩心,认真答,“我之前猜是因为他演了郭凯华导演的电影,这个事情我得跟你和他两个人都说句抱歉,因为是我推荐薄幸给郭凯华的……我没想到会让你们结怨。”
顾意跟宋知非是高中同班同学,出国前还在同家英语机构补习的外语,年少时候就相识,交情深厚,顾意能够翘课跨越整个美洲跑去为宋知非庆贺生日,是真情实感把她当朋友的。
后来宋知非单方面表现出的十分厌恶薄幸,顾意就一次也没在她面前提过薄幸,同样的也没在薄幸面前提过宋知非。
两个都是他很要好的朋友,有恩有怨都同顾意无关,顾意也不往里掺合。
“没事,我不是回国了吗?正好又在剧组遇见他了,所以问问,你记得别跟我提他。”宋知非轻声打断了顾意的歉词,扭开床上矿泉水,咕咚了大半瓶润嗓子,流水入喉,心上灼烧感得到了半丝缓解。
“好。”顾意干脆回,“还有上次你让我帮你找的古着道具,我找到了,等回国带给你。”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话题以宋知非说去睡觉了终结。
****
关了灯的房间,只有耳机里的歌声陪伴左右,宋知非睁着眼,辗转难眠。
前尘旧事一并席卷而来,薄幸拍完这张照片上传ins那天,恰恰好好是她十九岁生日。
顾意原本夸下了海口,会带一个帅的惊天地泣鬼神的好兄弟来,然后顾意被咕了,为此顾意还送了大把礼物,负荆请罪的做了桌饭。
就在同一天,宋知非矢口答应了郭凯华的表白。午夜时分看着薄幸的背影,写出了《雪落》的剧本,换上了用了三年多的手机壁纸。
是因为那天薄幸没来,宋知非并没有再追问。
亦或是顾意喊她过去看照片时候,她假作矜持了那半秒,让薄幸有时间撤回了自己的图片。
十九岁生日那天明明那么长,做了那么多事,但凡有任何一刻宋知非留心过,都不会是现在的局面。
这些年兜兜转转,命运像是张着血盆大口在同她开个巨大玩笑。
宋知非曾经对着那张雪山背影生生幻想出一个人,用她的思维去构想出虚无的人物,凭自己的喜好为他加诸性格特点。
现在这个人活生生的从画面中走出来,站定在自己面前。
当曾经意气风发护着自己的少年、幻想了多年的画中人、记恨了多年的名字、和现在每日都相见的人身影渐渐重叠在一起。
即便薄幸比想象里更英俊好看,举止更优雅从容,可那种幻想破灭的挫败感还是接踵而至。
这一刹,宋知非甚至觉得是谁都好,为什么偏偏要是薄幸?
写出《雪落》的第三个年头,宋知非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开《雪落》的电影。
广袤无垠的雪山上,飘洒着鹅毛大雪,少年孤身一人,扛着厚重的器材在雪地里跋涉,就单一个轮廓分明的侧脸,氤氲水雾瞬间布满宋知非的眼眶。
一颦一笑,每个动作跟细节,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每个编剧在写剧本之初,都希望演员能够完美无瑕的呈现出自己笔下灵魂。
现在薄幸全部表达出来了,以薄幸本人为原型加工写出的剧本,由他本色出演,怎么可能不令人动容?
泪水模糊了眼眶,宋知非擦干净,再模糊,再擦干。
日出东方,天际泛着鱼肚白的时候,风雪掩盖帐篷,电影结束。
如果排除掉郭凯华原封不动的剽窃了自己的剧本,署他的名字这种恶心死人不偿命的事。
单从职业电影人的角度给《雪落》打分,宋知非会给到九分以上,盛名实副的一部文艺片。
顶好的电影,只可惜编剧那栏,不是署她宋知非的名字,而是郭凯华。
这个仇宋知非记了多年,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
同样没睡的还有薄幸,通宵那几个小时,薄幸的知乎搜索记录里分别是。
“惹妹子生气了应该怎么办?”
“什么情况下妹子会生气的转身就走?”
“妹子走了要追吗?”
“求生欲大全:直男应该学习的事情。”
薄幸在看这条的时候,边看边复制到手机备忘录里加以学习,他抄了好几条之后才反应过来。
他又不准备泡宋知非,学个球哦?薄幸快速关掉备忘录,假装无视发生过。
……
又刷了半个小时,首页推送给薄幸,“遇见喜欢的妹子时候应该怎么追求她。”
薄幸鬼使神差的点了进去。
天光已然渐亮,薄幸上午没有拍摄通告,下午三点以后才轮到他,但此刻也该睡了。
他的确是因为一时意气扎进的娱乐圈,可中国人的四字信条,来都来了。
薄幸既来之,则尽心尽力而为。
放了手机迈步去卫生间洗脸,冰凉的流水划过脸颊,又让薄幸清醒了不少。
合眼前,薄幸把微信跟宋知非对话框里那条未发出去的:[抱歉,是我逾越了。]
从对话框里一点点删掉,他删的慢,有些犹豫,删到一半,又点开了宋知非的朋友圈。
宋知非的头像是只手绘的小兔子,抱着胡萝卜形状的奶糖往嘴里塞。
三天可见,啥也没有。
行,好有脾气一女的。
开他妈的国际玩笑,又不是他薄幸求着宋知非用自己照片做壁纸的,凭什么要他去低声下气的道歉。
薄幸删完,设好闹钟之后扔了手机,埋头睡觉。
他睡的不安稳,梦里总有只兔子红着眼睛,他好心凑过去喂了根胡萝卜,想抱抱兔子。
结果这兔子光吃不认人,抱着胡萝卜背对着自己咔呲咔呲,没半分搭理自己的意思。
薄幸这么大个人,总也不可能因为只兔子不给抱就对兔子咋样,兔子吃的津津有味,生把薄幸气的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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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写剧本通宵达旦习惯了,宋知非一夜未眠,精神倒是还行,就是哭了阵,眼睛肿的不像话。
再加上熬夜附送产品——黑眼圈,活脱脱是副失恋现场,宋知非对着镜子骂了薄幸几句娘,从行李箱里翻找出墨镜戴好,拎着手包下楼买了个豆浆,打车直奔高铁站。
宋知非本就不是剧组工作人员,去留随意的很,等到薄幸下午开工时候,宋知非已经打高铁回到上海姥爷家,高床软枕的躺下了。
薄幸从下午拍到晚上,休息时候得了空,才随口问起宋知非的,他没自己问,而是旁敲侧击的问旁边给自己举风扇的助理刘哥,“刘哥,怎么今天的工作人员好像比昨天少了?”
刘哥在这行做了十来年,是资深演员助理,他想都没想就直接回道,“你入行时间短,剧组为了赶时间经常分开拍摄,工作人员走动是寻常事。”
薄幸颔首表示知道了。
今天拍的也还算顺利,但有几次ng,都是薄幸控制不住自己打了喷嚏导致的。
艺人拍摄期间生病是大忌,为了求稳,刘哥特地驱车去药店买了好几种鼻炎药强制顶着薄幸用上。
收工后,薄幸循例双手合十喊,“感谢导演跟各位老师。”
在路过导演简橙的时候被喊住,薄幸本以为简橙是要商量工作,十分认真的看着简橙,等她指教一二。
反观简橙,手里的台本还没放下,她挥着剧本问薄幸要不要来看看录像,说今天拍的很绝。
于是薄幸凑过去一起看今天拍摄的片段。
简橙在旁似是而非的提醒薄幸道,“你知道吗,坊间有个说法,被人念叨才会打喷嚏。”
“……”薄幸的注意力从录像上偏移,“请问,简导知道组里有个叫宋知非的工作人员为什么没来上班吗?”
简橙的眼皮跳了下,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打着哈哈答,“组里人这么多,我记得名字的不多,多数都是混个脸熟,如果没来的话,就应该是请假了吧。”
“怎么,你找她有事?”简橙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并主动卖队友,给薄幸提出建议,“要不等回头我问问场务的,帮你要下她电话号码吧。”
薄幸有宋知非的微信,却也不介意多个手机号码,他点点头,客气讲,“那就先谢过简导了。”
“小事情小事情,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两场硬戏呢。”简橙一派仗义的模样,实际上左右把宋知非跟薄幸都卖了圈,“你把她名字发我手机上,稍后我给你。”
半个小时后薄幸收到了简橙发过来的消息。
“宋知非手机号:159……”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新建了联系人,保存。
没拨。
收工又是凌晨,薄幸在重复前一夜的踌躇,不知道要不要发消息给宋知非。
薄幸从不往自己身上贴标签,别人赋予他的,诸如冷清、矜贵、自视甚高这类名词,无论好的坏的薄幸都没往心里去过。
可思来想去,薄幸觉得自己最起码不该是这种消息都不敢发的人。
年少就敢忤逆家人不走金融路线去学艺术,念到研究生退学执意闯娱乐圈的人,发个消息的胆气总还是有的吧?
微糙的指腹摩挲着颈上那块佩戴了多年的玉石,薄幸足足掂量了十来分钟,才编辑完第一条消息。
一不做,二不休,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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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场里灯红酒绿,音乐喧扰震耳欲聋。
这家夜店四层,中间是蹦迪舞场,卡台绕着蹦迪场,一眼望下去就是年轻男女气氛攒动。
宋知非没化妆,就穿了身素色连衣裙独坐在卡台,周身都散冷气。
她坐在vip至尊座,卡座三面包的严实,只能座中人看见下面,下面跟左右都望不见座中景象。
单人消费五千以上,这区素来人不多,坐的都是轻易开罪不起的角色,自然也没什么人敢随意搭讪。
她面前摆了瓶轩尼诗x.o和大号果盘,酒杯里的大号冰球都化没了,也没见宋知非碰半口酒,果盘倒是少了三分之一。
萧恕刚上楼就看见宋知非吃西瓜这幕,他贴心的唤来服务生交代了两句才迎上去。
“姐姐来了我的场子,光吃果盘,不赏脸喝口酒?”萧恕扫了眼桌上酒杯问道。
杯壁凝了层细密的水珠,柠檬片跟薄荷叶浮在酒面上。
看样子多半是原本想喝,可临时了又不想了的。
宋知非抬眼,对萧恕点点头,拍了下自己旁边的沙发,“过来坐。”
萧恕坐下,宋知非同他打过招呼后就专注于刷手机,完全没半分想要聊天的意思。
宋知非偶尔会用叉子吃口水果,过了约莫两分钟,服务生托盘里端了半个冰镇无籽西瓜送上来,附带勺子跟吸管。
“上道。”宋知非余光扫到西瓜,竖起大拇指称赞道,“久久选你,没毛病,这桩婚事我代表娘家同意了。”
萧恕抱拳,“客气了,都是我当妹夫的应该做的,有什么不顺心的,姐姐可以直说。”
宋知非用勺子把西瓜正中心舀了下来,张大嘴赛进口里,咀嚼完咽下才讲,“你媳妇儿派你过来的吧?”
“嗯。”萧恕坦然承认,“久久说你现在跟薄幸一个剧组,她知道你脾气,怕你拿刀砍死了薄幸,让我帮你跑路来了。”
“……”宋知非沉默的看着萧恕,神色复杂,指了指自己脑袋,“杀人犯法,再者说了,我在你跟乔卿久眼里,有这么弱智?”
萧恕耸耸肩,“别的事情可能不会,但遇上关于薄幸的事,我们谁也咬不准。”
宋知非用力把勺子怼进西瓜里,她怼的太狠,西瓜汁水溅到了手背上,旁边待命的服务生赶紧递上湿巾,宋知非边用湿巾擦边咬牙切齿讲,“薄幸配让我上心吗?十块钱三把,他不配。”
知晓是宋知非的逆鳞,萧恕有意避开,他把手里粉红色纸袋摆到宋知非那侧,“给久久买的东西,她跟我说周日去《刀锋易冷》剧组帮姐姐友情串戏,让我把东西交给你就好。”
“放着吧,回头我会带给她的。”宋知非心下已经有了决定。
连表妹乔卿久都料定了她还会回剧组,那宋知非就一定会回去。
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
宋知非的处世之道里,从来都没有最后那个滚字,忍不成就下狠手,除非万不得已,宋知非才不会滚。
不是她的错,凭什么她要同逃兵般丢盔弃甲不再回去。
思及此处,宋知非漆黑的眸亮了下,又一次打开手机页面。
四十分钟之前,薄幸发来消息,就四个字:[真喜欢我?]
像是心照不宣般,这回宋知非开手机的时候,薄幸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
萧恕放了东西,交代了服务生看着这边点儿,便离了座。
宋知非仰头靠在卡座靠背上,天顶是霓虹灯光柱交错,脚下是震耳欲聋的节奏感音乐。
她着白裙子瘫在那里,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泻下,安静的仿佛与这红尘喧闹隔绝。
等了几分钟手机才震。
薄幸:[那请问宋小姐,该不该有点儿喜欢别人的自觉?]
当时急了,拿来搪塞的话,现在反倒成了话柄,被薄幸拿来质疑自己。
宋知非扯了扯嘴角回:[什么自觉?暗恋你到把你背影当作壁纸还不算自觉吗,谁告诉过你,喜欢就应该去表白心迹,我这人就喜欢看照片幻想喜欢,怎么?你不允许吗?]
宋知非又补了句:[你有意见吗?]
薄幸猛地吸了口指尖烟,香烟是薄荷爆珠,尼古丁混着薄荷味入肺,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他盯着手机发笑,桃花眼眯着,一字一句的在心里默读宋知非发过来的消息。
薄幸:[那为什么不亲自拍几张可心的,拿回去幻想,不是更美哉?]
这人……
宋知非笑了,粉唇轻扬,有来有往罢了:[你任我拍?]
薄幸不假思索的秒回:[回剧组工作,我任你拍。]
宋知非坐直,伸手去拿桌上酒杯,冰球已经全融了,好在凉意仍存。
她抿了半口烈酒回:[此话当真?]
薄幸只回了两个字:[当真。]
那夜宋知非惊慌失措,前言不搭后语,最后跑路告终的行为,在薄幸看来,自然不是宋知非真的喜欢他薄幸。
薄幸又不是个傻子,如果宋知非早知道壁纸上背影是自己,那怎么可能把手机光明正大的拿出来,任他看完了还演这出大戏。
多半是她网上找的壁纸图,好巧不巧是他。
起先只是宋知非随口胡说八道,后来发现真是自己,才急眼连工作都撂下了。
小姑娘家条件不好,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放弃剧组的工作,喜欢就多拍几张好了,他又不是登不上台面的人,区区一张壁纸,总还是能当的吧?
薄幸的推论合情合理,就是同事实的真相渐行渐远。
****
此后几天宋知非依然没来剧组上班,薄幸也没联系过她,却养成了每次休息时候都会左顾右盼找圈人的习惯。
到了第四天,薄幸不再张望,他照常背诵剧本,揣摩角色内心世界,对戏,跟武术指导学习动作,开始吊威亚,生活忙碌而充实。
仿佛那天午夜的空酒罐、微信聊天、夸下海口任由她拍,连带着冲上头的劲凉薄荷味,都只是一场睡梦里的恍惚。
今天乔卿久会过来客串帮忙补钱心心戏份。
晚上才拍,薄幸刚收了工回屋里吃饭,就听见熟悉的女声。
乐婉娩是编剧,照常拍摄是没编剧什么事情的,所以她的座位坐在剧组最边缘的角落,爱来不来的主。
薄幸抬眼看过去,就望见了宋知非,那人是背对的,可薄幸就是认了出来。
她又扎了丸子头,纤长的脖颈露着,优美线条延伸至衣领之下,上衣露肩,白皙的肩头呈直角,骨相是真的俱佳。
宋知非是背对着门口坐的,乐婉娩也一样,屋里常有人来往,两个人都没回头看。
薄幸就站在身后,抱臂,光明正大的听两个人讨论。
宋知非似是非常懂,她拉着乐婉娩侃侃而谈,“你刚刚说喜欢怪兽类电影,怪兽电影近十年都不太流行,但往前推,是制霸票房的存在,比如说1975年的《大白鲨》,全美票房首次过亿,特效不行,鲨鱼根本没怎么出现过,玩的就是心理战术,但短时间内使得美国人不敢去海边游泳,什么叫成功,这就是成功。”
乐婉娩点头如捣蒜,时不时的还往本子上记几笔。
“在这类电影里,不是天灾就是人祸,人为永远比自然原本衍生的更惊恐比如说《深海狂鲨》、《侏罗纪公园》、《史前巨鳄》、《汉江怪物》都是人类自己作死搞出来的东西……然后你知道最关键的是什么吗?”宋知非扒拉着手指讲的上头,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站了个人。
乐婉娩笔记写的飞快,摇了摇头,十分好学问,“怪物特效要牛逼?”
宋知非摇头,“你再猜。”
“场面要大?要惊悚?”乐婉娩咬着笔揣测。
“你的路还长啊宝贝儿。”宋知非长叹了口气,拍了拍乐婉娩的头,“是结尾的留白,这种片子最后肯定是主角团联手打败怪物,活几个人不重要,但怪物一定不能死绝了,鲨鱼就还有只母鲨鱼、鳄鱼结尾就鳄鱼蛋破壳,喊不上名的就镜头切水面,忽起波澜,反正事情肯定不能就这么了了。比如说《极度深寒》就是此类电影结尾比较神的,主角团好不容易从海里上岸,林子里传来诡异的猛兽叫声,既把气氛烘到了,票房好再拍续集圈钱也容易,你说对不对哦。”
宋知非说的头头是道,似是深谙此类电影的套路跟市场后续。
薄幸在后面光是听,就能带入数部电影,并且毫无违和感,同时心头也起了疑问。
单是拎出一类电影就能分析的精确的人,会只是个剧组打杂的?
又有哪个编剧,会听一个打杂的讲电影怎么写。
退一万步,哪个剧组会宽容到允许工作人员整整四天不上班,第五天好不容易来了,还坐在屋里聊天。
“薄幸,吃饭了。”出卖薄幸的是助理刘哥的喊声。
宋知非闻薄幸名,转过头,视线平视到薄幸被腰带束出的细腰。
人估计是刚下戏,衣服还没来得及换。
薄幸衬白衣,每一分都恰到好处,宽肩窄腰桃花眼,剑眉星目,明眸皓齿,举手投足间都赋尽风流二字。
当真是张老天爷赏饭吃的脸,天生应该来演戏。
“任我拍是吧?”宋知非笑的甜美,她画了精致的妆,面容不再清淡,眨眼的时候清纯中带了三分魅惑,惹得人移不开眼睛。
薄幸弯腰,对上那双明亮的剪水眸,凑到她耳畔,薄唇张和,低声讲,“随你喜欢。”
薄幸话不好好讲,边说话边吹气,呼吸带出的温度熏热了宋知非耳垂,红霞从耳后往面上攀。
面色绯红,宋知非不甘心,她猛的站起来,绕过凳子同薄幸面对面站着,踮起脚尖凑过去,也学着薄幸的样子贴过去,轻声呢喃道,“那我想看哥哥正装下跪的样子,你说好不好呀。”
薄幸伸手扬袖,白衣水袖垂下来,把两人的脸遮挡住。
非礼勿视,乐婉娩压根没回头还在整理笔记。
“我倒是敢跪,就是不知道妹妹是不是敢拍。”薄幸沉声回应,声音低哑像是在砂纸上磨过般,惹得宋知非心头发痒。
好胜心使得宋知非同薄幸贴的近,身高差异又让宋知非是努力踮着脚尖才同薄幸持平的,久了身型就有些晃动。
宋知非有意在站不稳之前拉开两人距离,在抽离时候别过头,泛着坨红的脸颊无意间蹭过薄幸温热的唇。
宋知非迅速的退了半步,凝眸瞪回去,她头发是染黑的,比正常生长的黑发更乌亮,散在白皙的肩头,那双含水的眸也是黑漆漆的。
让薄幸又想起了梦里的兔子,拿了自己的胡萝卜就翻脸不认账,更想逗她了。
薄幸的手还没放下,古装袖子为他们隔断出了狭小空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勾挑着,明知故问道,“宋知非,你自己贴上来的,现在又在怂些什么?”
“你才怂,你全家都怂。”宋知非落了下风,嘴上依然不肯服输。
薄幸收了袖,也眸了那副孟浪的表情,望着宋知非拍了拍她的头,颇为严肃道,“你要是这样讲的话,那也没什么毛病,毕竟妹妹算我家里人,也属实是怂了些。”
又被他杀回一局,宋知非倔强答,“没事,我等您那天休息了,通知妹妹一声。妹妹亲自为您拍正装下跪,想必我哥这种君子,一诺千金,是不会反悔的吧?”
“既然我说了随你喜欢。”薄幸眉眼含笑,掌心又轻按了下宋知非的发旋说,“那就是随你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阿非:捂紧我的小马甲。
薄幸[疑惑脸]:老婆为什么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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