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六十七下。
民宿客厅的落地窗正对着小花园,还自带了遮阳篷和烧烤炉,主人贴心的给他们赠送了箱果木炭,声称自己的房子是方圆十里内最好的,设备齐全,应有尽有。
惹得宋知非都不知道是该说“谢谢”,还是夸奖房东太精明,有哪个傻子会在台风天烧烤?
早上六点钟,睡在民宿宽大沙发上的宋知非被手机闹钟吵醒。
醒来时候宋知非迷迷糊糊的抻头朝着窗口看去,天色清亮,晨光熹微照射在草地上,不知名的红花在窗沿下随风摇曳,根本没有想象中台风来袭前的预兆。
乐婉娩一夜没睡,捧了笔记本电脑窝在另一侧看电影。
见宋知非醒了,摘掉耳机,用力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说,“姐姐你终于醒了。”
宋知非敛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双手往后伸,拉扯着因睡姿不好而僵硬的肩胛骨。
简橙那边还没收工,乐婉娩成夜未眠的原因是害怕有剧本需要改动的地方,以及她够义气,整组人都熬通宵,乐婉娩没睡觉的理由。
至于宋知非,是写自己工作需要的剧本写到一半,忽然栽头秒睡的。
乐婉娩也不敢问宋知非每天晚上和薄幸造作到几点钟才这么缺觉,又不好把她叫醒,只能单人惨兮兮的熬夜刷电影。
东山岛的网约车不发达,以公交车、私人的士和嘟嘟车为主,大清早,又是台风预警天,两人洗漱前叫的车,墨迹了快二十分钟,都没人接单。
乐婉娩和宋知非翻腾半天,最终从行李箱底层找到零钱包。
两个身价加起来估值能过千亿的妹妹,携手出门等公交车。
步行去公交车站的路上经过菜市场,出摊的小贩不算太多,相同是的都挂了牌子“十点收摊儿”。
买菜的倒是不少,许多叔叔阿姨推着手提车把菜摊围的水泄不通。
叫卖声跟报价声连绵起伏,宋知非喜欢这人间烟火,她在灵感枯竭写不出东西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去人流密集的地方看看。
千人百态,创作者的灵感来源于生活和爱,加上自我的幻想。
她在菜场门口买了碗地瓜粥和乐婉娩分食,乐婉娩也一个劲儿的瞅着里面。
“你是真的很适合做编剧啊。”宋知非先吃饱,把勺子精准的抛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肯定说。
乐婉娩吞下口里粥,望着宋知非笑笑,“我在姐姐这个年纪,要是能有姐姐你一半的作品,我能烧高香,我爸得乐到去修葺祖坟,搬个板凳儿坐旁边,观察我家祖坟到底是不是冒青烟了。”
宋知非被逗笑,她勾着乐婉娩的肩膀,感慨万千,“你别急,还有四年时间呢。我跟你这个岁数的时候,让人剽窃的作品拿了奖,差点没气背过去。等你发达了,可得多提携提携你姐。”
“成,如果有姐夫出演的剧,我保证不给他和女演员写床戏跟吻戏。”乐婉娩也吃好了,笑盈盈的调侃道。
“那倒也不必。”宋知非若有其事的回答,“我倒是不会介意他有激情戏,反正大环境的尺度就那点儿,你姐才不吃这飞醋呢。”
东山岛不大,算上环线的公交车总共只有四条,抵是因为预告了台风的原因,车上的人并不多。
宋知非和乐婉娩坐在后排,海风从车窗灌进来,把发丝缭的七零八落。
谁也没有先理头发,反而双双拿出手机开始录制自己的表情包。
毫不在乎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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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轴转拍摄了一夜,喝空的咖啡杯堆满了垃圾桶,剧组的所有人都熬红了眼。
简橙才喊过休息,二十分钟后再拍下一段,灯光师从梯子上爬下来,脚撑着地面,倚在梯子旁闭目养神。
谁也没有抱怨半句,天公不作美的事情,只能往前拼命赶。
加上拍完了今天上午的,就能回酒店休息起码两天。
众人跟打了鸡血一样,就差把“生前何必睡,死后自长眠”的励志标语贴在脑门上鼓舞自己了。
宋知非和乐婉娩到的时候,大家正在休息。
薄幸支着手肘托腮在看台词,英俊的侧脸上渡了层疲惫神色,宋知非蹑手蹑脚的靠近,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
“辛苦啦。”女孩子软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薄幸稍稍回眸,望见自家小姑娘,湿漉漉的杏眼正盯着自己看,唇红齿白,眼眶下也着了点青色。
他只看了她一眼,柔情就涌上心头,整夜的疲惫瞬息被扫空。
薄幸抬手轻轻揉了两下宋知非的小脑袋,哑声问,“怎么过来了?不多睡会儿?”
宋知非扯过薄幸的另一只手,手掌朝上,变魔术似得在他手心摆上盒润喉糖。
“我睡够啦。”宋知非睁着眼说瞎话,笑盈盈的回答薄幸,“就是想来接你下班。”
那双夺魄的桃花眼凝视着宋知非端详了半响。
薄幸忽然把台本举起来朝着人多的那侧一挡。
头往前凑,唇便贴了上来,鼻息缠绕着。
背景是苍茫大海,从天际聚集起了无数云团,太阳被拥簇在其中,散发的光圈不断缩小。
薄幸的吻带着点咖啡味,略苦,宋知非杏眼微眯,勾唇在他口腔内扫荡一圈,把这苦变成甜。
这个吻注定了不能长久。
却吻的很凶,分开时候两人都红了脸,气息不稳。
念的台词太多,薄幸本就低沉的嗓音更沙哑,在这海风肆虐的清晨,像是含了沙,每说一个字,都磨的宋知非心尖儿打颤。
薄幸贴在宋知非耳畔,唇似有似无的蹭过敏感的耳垂,留下句,“今天小知非是薄幸的冲电宝,现在我冲好电啦。”
宋知非知道自己的脸红了,因为她整个人都开始发烫。
血流席卷着热意,从头顶开始像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简橙掐着时间,甩动手臂持起喇叭干脆的喊了声,“开拍!”
薄幸起身,把桌上的黑色鸭舌帽扣到宋知非头顶,“乖乖在这儿等我下班。”
就位的时候助理刘哥凑过去给薄幸递水,等薄幸喝完。
刘哥又过来给宋知非送了件外套。
今天本来就降过温,海风迎面,气温又比陆上低了大几度,宋知非穿的确实太单薄。
白色棒球服,被宋知非紧紧披裹在身上,衣物上仿佛还残存着薄幸的体温,她用力嗅嗅,趴在桌子上看薄幸拍戏。
是万众瞩目的存在,也是俗世间最平常的情侣。
无论对方在何处上班,都想着能来接送。
晴空万里要来,风球预警也会来。
因为知道另一个人在这里,所以会竭尽全力的到场。
一生的时间不算长,能注视着对方的时候,他们一分一秒都不想错过。
又拍了两场戏,乌黑的云朵从天边聚齐,渐渐从海平面开始往前推近。
风突然大了,冽冽吹动海边渔家挂在船上的旗帜,原本平静的海面开始泛起汹涌波澜,浪花咆哮者冲上沙滩,毫无节奏感的敲击出巨响。
雨丝顷刻之间飘落下来,下的不算太大,拂在手心聚不成滴。
剧组所有人都在跑动,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伞跟雨衣就已经人手一件。
工作人员早有准备,但演员不行,淋雨是他们的工作。
简橙想借这场雨拍完雨戏,在台风还没刮来之前。
统筹举着伞,愁容满面的盯着手机预警和台风动向,冲简橙大喊,“还能拍!但不能拖了!”
天边响起滚滚雷声,豆大的雨滴替换掉雨丝砸下来,在海面上溅起圈圈涟漪,薄幸持伞站在雨幕里,和站在棚下的宋知非隔着茫茫雨幕对视。
薄幸的嘴形动了动,话音消失在雨声跟滚滚闷雷里。
宋知非莫名其妙的读懂了这口型。
薄幸说的是,“我爱你。”
这段戏是伤还未痊愈的薄幸被人追杀,一段雨中打戏,原著里写的美轮美奂,场面巨大。
人工造雨和后期特效很难企及真实天气下的拍摄效果,演员入戏也很难达到实际效果。
所有人都知道这点,但实景拍摄实在太辛苦。
当下业界用替身拍打戏是常态,连没档期抠图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已然很少有剧组会再实景拍了。
简橙在众人的注视下从放摄像机的棚中里走出来,摘掉身上的塑料雨衣扔在一旁,瓢泼大雨打在她身上,瞬息之间整个人被浇透,发丝贴着面颊往下淌水。
所有人都愣了。
简橙淋着雨,挺直脊柱,她在雨声里歇斯底里的喊,“我知道各位辛苦一夜了!可为了最终的拍摄效果,我请大家再陪我辛苦这一遭!”
说完之后,简橙冲着众人鞠了深躬。
闪电撕破阴灰色的天际,划出抹光亮,云层又快速笼上,可谁都不能忽略光曾出现过。
今天能站在拍摄现场的人,除了为了挣钱养家糊口外。
多多少少都在入行最初抱着那么点儿,要做出最牛逼电影/电视剧的心态。
都曾指着电视剧,骄傲的对亲朋好友说,“这是我参与录制的作品。”
他们背井离乡,一年四季都在各地奔波劳碌,有这种吃苦耐劳的毅力,从事其他行业挣的也未必比剧组搬砖少。
也许漫长岁月和苦行僧般劳碌的剧组生活早就湮灭了心头的热血。
但现在,枯木又在这个雨天被重新燃起。
就因为大环境如此糟糕,所以就一定要同流合污了吗?
现在不需要千万特效,也不需要人工造雨,大好的布景就摆在面前,主导演首当其冲的淋雨,其他人再无怨言。
这场书里浓墨重彩的打戏只拍了两次就过了。
大家都像是打了鸡血,薄幸在雨中持剑动作行云流水。
雨锋铿锵叩响大地,惊涛骇浪拍着礁石,最终海浪盖过石头,开始冲击下一块凸出海平面的岩石。
宋知非抱臂目不转睛的看着薄幸的动作,对站在身旁的乐婉娩轻声说了句,“你看到了吗?”
乐婉娩重重的点头,哭腔说,“我看到了。”
“中国影视新一代的顶梁,就站在你面前呢。”宋知非仰头,分不清是眸里水雾氤氲,还是雨落成幕,才使得眼前模糊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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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岛急风呼啸、暴雨如注,千里之外的北京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股市刚刚开盘十几分钟,还在睡梦中坐拥千万的郭凯华被父亲大力摇醒。
“谁特么的吵老子睡觉!”郭凯华有深重的起床气,咆哮如雷的质问着。
郭父把手机怼到郭凯华面前,叫喊着,“儿啊,股票跌了!跌了啊!”
“……”郭凯华被晃醒,脑子不打转,郭父急的伸手朝他头上狠狠的一拍,“你看啊!”
郭凯华脑子里跟浆糊似的,他看见页面是绿色,可没看清楚绿了多少。
又觉得是在梦中,毕竟父亲极疼爱自己,这些年从未动过手。
加上这一周以来,容磊推荐的这只航运股也都在扶摇直上,偶尔有小幅度下跌,过一会儿也都会翻红,每天平均以百分之一的涨幅往上冲。
中间涨势喜人,郭凯华还特地打电话问候容磊,说要请他吃饭,吃最贵的!
那时候容磊也完全没同自己表露过,这只股票会跌的意思。
昨天整个大盘都绿了,郭凯华手里的航运股也不可避免的跌了百分之四,他特地去问过容磊。
容磊回答的相当专业,“整个大盘都在跌,国家会控股的,过两天就能涨上来,我现在投钱补仓呢。”
郭凯华百度了几条,发现很多股民都是跌了补仓,小起落问题不大,他没放在心上,容磊上千万都压在这支股上,就是给郭凯华最强的定心针。
郭凯华闭上眼睛,想把这个噩梦做过去,接踵而来的疼痛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啪。”郭父一巴掌打在他脸上,震得自己手心生疼,郭母跪伏在床前痛哭流涕。
“日你妈!”郭凯华国骂了句,拿起手机嘟哝,“能跌多少啊,激动成这个样,没见过钱吧?”
他定眼去看界面。
昨天时候八块五的股票。
现在七块六毛五,跌停。
除去双休日,郭凯华买入后这支航运股一共上涨了百分之八。
两天落掉十四,五十多万人民币瞬间蒸发,郭凯华的手都是颤的,现在的郭凯华赌不起什么,他的身家性命都压在这支股票上了。
郭凯华疯狂给容磊拨打手机,始终都在占线,微信找容磊,容磊也没回。
就在郭凯华准备出门去容磊公司招人的时候,容磊回了电话过来。
声音哑着,抢在郭凯华发声之前。
容磊先说的,“我知道你找我是因为股票大跌,但你稳住,刚才我的电话也被打爆了,富贵险中求,跌了就卖的是傻子,听我的,撑过去,有钱就补仓,准能回本。”
容磊坚定的语气让郭凯华放下心来,他反过来责怪父亲跟母亲,“你们两个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瞎添乱,跌点怎么了?谁买股票还没遇到过跌的时候。”
郭母扯着郭凯华的手,嘴唇动动,小声规劝,“小华,咱们及时止损吧。”
“放屁!”郭凯华暴跳如雷,“还能凭空赔出去五十多万!”
他是外行人,还不知道开盘十几分钟就宣布跌定是什么概念。
容磊揉了揉太阳穴,放下手机继续补觉。
才赔掉五十万就想打住全身而退?
没可能的,97年亚洲金融危机、08年金融海啸,无数赚的钵满盆盈的老手选择跳楼终结生命。
体会过单靠投机暴富的感觉,就再难回到从前。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狂赌徒赌不到最后,绝不会撤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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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大家收工,辛苦了!”简橙身上裹着厚重的毛巾毯大喊。
刘哥马上冲过去给薄幸打伞,乐婉娩举着伞也跟宋知非迎上去为薄幸披毛巾。
薄幸淋了很久,乌丝粘在额上,宋知非用指间给他拨开,漂亮的桃花眼里泛着红血色,水流顺着发间蜿蜒而下,薄幸随手抹了把水,蹭在毛巾上,对着宋知非重复了刚才的口型。
雨幕为他们隔出了天然的密室,薄幸对宋知非说,“好爱你啊。”
起码猜对了一半,宋知非对着薄幸粲然一笑,回答道,“我也是呀!”
四人回民宿,简橙和薄幸淋了雨,各自回房洗澡。
宋知非跟乐婉娩在厨房捣鼓煮姜汤,乐婉娩用才下载的下厨房app搜菜谱,站在旁边给宋知非念,“新姜和葱段同煮,煮开后加入酱油和盐调味即可。”
“……”宋知非握着姜,沉默了下,“要不还是煮姜丝可乐吧?”
感冒跟不感冒还不好说,以宋知非的厨艺放调味料,毒死了算谁的?
事实证明了,对宋知非来说,姜丝也非常高难度。
她带着洗碗用的手套,慢吞吞的把姜切片,乐婉娩倒是想帮忙,可她对自己的认知也非常到位,还不如宋知非呢。
薄幸随便冲洗了下,没花多少时间。
下楼就看见开放式厨房里,宋知非的背影,他缓步走过去,对着乐婉娩做嘘声的手势。
乐婉娩意会,没发出任何提示音。
薄幸从背后抱住宋知非,快速握住了她持刀的手,防止宋知非受伤。
看到宋知非手上带的胶皮手套时候,薄幸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行你来嘛。”宋知非委屈巴巴的嘟哝,她的脑子知道怎么操作,手不听使唤。
薄幸温柔的亲亲她的发旋,没吭声。
最后这碗爱心姜丝可乐,是薄幸从背后搂着宋知非,头抵在她肩膀上,自己动手切完的。
修长的手指按着姜,刀飞快的落下,先切片,然后码叠起来成细丝。
把姜丝撒进锅里,薄幸单手扭开罐可乐倒下去开火,动作相当娴熟。
他放下木勺,把站在旁边的宋知非又揽到怀里,俯首在她耳畔轻声呢喃,“你男人是真的很可以,想试试吗?”
作者有话要说: 同居两天开启!文在收尾。
但我今天下午开始出差,因为有同事同住所以晚上也没办法码字。
好消息是我周四休到下周一,等我周四回来爆更,最晚周四晚上十点更,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