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烧乳鸽是挺好吃的,前提是能养鸽子。
叶英暂时没有这打算,鸽子肉好吃但不够塞牙缝的,远不如牛羊肉实在。
吉普车停在了银川市中心。
褚石要去这边办一些事情,跟警卫员交代几句,让他带叶英过去。
河套平原虽然及不上华北和三江平原,但在西北地区也是数一数二的富饶之地。
要是在古代,河套平原那就是中原地区与北方游牧民族的分界线,往西更是连接了河西走廊。
是这条路线上的重要补给线。
只不过西北人少,再加上没有太多的农械和化肥,粮食产量并不算高,现在的河套平原并没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不过不用担心,我来了!
叶英一扫早前的郁闷,这让开车带她过去的警卫员好奇,之前还哭丧着脸,现在就没事人甚至还有点兴奋?
是的,他绝对没有看错。
就是兴奋。
“这被子是不是薄了点?”
西北天气干冷,现在虽然是夏天,但到了冬天那不要太冷。
还是弄两床厚棉被比较实在。
叶英正在这边兵役局的仓库里拿东西。
那位首长虽然长得有点凶,倒不是坏人,特意安排警卫员带她来拿生活用品。
叶英也没打算客气。
一条四斤重的棉被,三套军装,再加上锅碗瓢盆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
警卫员忽然间觉得自己刚才不该开那个口。
不过他还是帮着叶英把东西都放到了车上。
离开仓库前,叶英从自己缝的小包里拿出了五十块钱,交给了仓库的管理员,“我就钱没票。”
仓管本来还有些不太乐意,看到钱之后眼前一亮,不过嘴上还是推脱了下,“不用不用,不值几个钱。”
叶英恍然,把这钞票收了回去,“那真是太感谢了。”
仓管:“……”他真的就是客气一下而已。
警卫员迅速带着叶英离开,到了车上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这小同志,还挺会捣乱。”
瞧瞧那仓管的脸色,跟上茅房蹲不出来没啥两样。
不过他又提醒了一句,“你最好不要把钱都带着身上,万一丢了怎么办?”
他一开始还以为那里面装的是书呢。
刚才看了眼才发现,竟然都是票子。
钱不露白。
最好还是放起来比较妥当。
“那你得先跟我说咱们去哪里啊,要是去穷乡僻壤的进城得一天一夜,我取钱多不方便。”
作为褚石的警卫员,小李平时挺警惕的,但这不是跟自家同志说话吗?也没想那么多,“去宁县下面的黄家庄。”
九曲黄河横跨宁县,将宁县分为南北两半。
而黄家庄正是在黄河北。
警卫员小李把叶英交给了黄家庄的村支书曹寡妇,“要是有啥麻烦就打电话。”
曹寡妇三十多岁模样,虽然身上的衣服打着补丁,但十分干净,说话也利落得很,“老首长帮俺们很多了,有困难俺们自己解决就行。”
小李还得回银川,没在黄家庄多待。
走之前他拉着叶英说了句,“你别怪首长,曹大姐人挺好的,有啥事你跟她说就行,实在解决不了的就打电话给首长。”
首长端了那边省委,也得罪了人。
不然之前同意了叶英跟着在营地,现在怎么又出尔反尔的赶走呢?
小李怕叶英误会,忍不住帮领导解释了句。
叶英笑盈盈的应下,“我又不是傻子,我看这边枣树多,等回头给寄枣子吃。”
她都摸清了这位首长的底细。
还真是营地的总指挥。
跟这么一位大佬打交道,叶英回想了下,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给穿越党丢人。
小李笑呵呵的开车离开了。
车子扬起了灰尘,等着瞧不见了曹寡妇才带人回去。
“咱们这里女人多,你认识字吗?”
瞧着这么瘦小个,不见得能帮着垦荒种地,正好村里的小学缺老师,可以去教孩子们读书认字。
黄家庄缺老师。
“认字,我高中生。”
还没毕业。
今年本来该参加高考的,但是没来得及。
曹寡妇看叶英的神色不一样了,“那可真厉害,那你……”
“叶英。”
曹寡妇哦了一声,“那回头英子你也教咱们村的娘们认认字,之前我看报纸说,上海那边的那些妓`女都被扫盲了,咱们这边进展慢,你来了正好帮着我分担下。”
扫盲是很有必要的,毕竟想要进工厂做工,也得能认字不是?
叶英爽快的答应,“曹姐,我刚才过来看,咱们这的耕地不是太多?”
曹寡妇苦笑,“可不是,咱们这倒是有台拖拉机,不过坏了没办法用,光靠人犁地能有多少?”
“没找人修?”
“那也得会修啊,特意让县里的人看了下,不会。”
叶英奇怪,“我记得我来的时候,看到有机械厂。”
曹寡妇撇了撇嘴,“那帮人,指望不上。”
她脸上带着几分埋汰,叶英也没再多问,“我哥倒是会搞这个,之前还给我寄了好多这方面的书呢,要不我试试看?”
她话音刚落下,就听到有人咯咯笑了一声,“哟,没想到咱们村还来了个能耐人呢,男人们都修不好的东西,你能修的好?”
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
真当大家是傻子吗?
叶英看了过去,那女人和叶英这一路过来见到的人都不太一样。
七月天穿了件旗袍,红色滚黑边的旗袍开着小小的叉,倚在那枣树下,手里头还拿着一个团扇。
头发上还有些棕黄色,微微的蜷曲。
眉修的极细,犹如弯月。
“别搭理她。”
骚娘们一个,要不是当时和机械厂的那个人不干不净,村里的拖拉机至于到现在都还没修好吗?
曹寡妇拉着叶英回家去。
她家里的院子收拾的干净,里面的老枣树上挂着不少小枣子。
羊圈里有二十来只小羊羔,还有两头母羊。
不过都是山羊。
“反正我就一个人住,你先住西屋这边将就下,等回头有空我再给你盖个新院子。”
西屋宽敞,地面都是铺的青砖。
刷了石灰的墙上挂着一张照片,是一个小男孩。
曹寡妇连忙把照片摘了下来,“俺兄弟,头两年没了。”
这让叶英有些错愕,好一会儿才开口,“节哀。”
“嗨,他自己不老实,怨不了谁。”
没事非要跟人逞能耐,结果被黄河水给卷走了,怪谁呢?
不怨天不怨地,怨他们自己。
曹寡妇没跟叶英说这事,“行了你收拾下,要是缺啥就跟我说。”
西屋是杂货间,原本放着一些稻草。
曹寡妇手脚麻利的把这些草都挪到了羊圈附近的小窝棚里,给叶英空出地方来。
她个头不高但是身子骨结实,帮着叶英把那些东西搬进来后就忙着去做晚饭了。
眼看着就要天黑,可不是得做饭?
屋子里有一张床,床头还有个桌子,瞧着像是枣木的,刷了黑漆看不出年头。
再多余的就没了。
叶英在床上铺了一层草席子,这才把铺盖铺上,棉布床单撒出去,四个角拉扯平了,她觉得这房间里登时有了几分家的味道。
被子枕头放好,叶英去院子里打了盆水,把桌子擦了下,放好了自己的家伙什,去给曹寡妇帮忙。
刚出门就看到那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倚在曹寡妇家门口,“小妹子,你家男人也没了?”
啥叫也没了?
叶英看了眼那旗袍女,很是认真地开口,“姐姐,你那眉毛往下压压,眉毛跟眼皮之间隔那么宽,想要黄河水从你脸上流过去啊?”
厨房里刚起身的曹寡妇听到这话缓缓坐下,往灶里塞了些柴火。
这小妹子瞧着人小小的没多大,嘴皮子倒是利落。
一开口就压得李秀秀说不出话来,可真是厉害。
李秀秀气得跺脚,叶英这才发现她竟然还穿着一双高跟鞋。
“穿高跟鞋很挤脚的,小心回头你脚趾畸形。”
这要是走在水泥路上叶英也觉得没啥,村子里哪来的什么水泥路?
警卫员小李开车送她过来,都颠簸了一路呢。
李秀秀脸上有些扭曲,“用得着你管?”
叶英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往厨房去,“那我男人咋样,跟你有一毛钱的关系?”
双标是人类的本质。
眼前这位就是妥妥的双标啊。
叶英才不吃这套呢。
李秀秀没想到自己过来竟是被羞辱的,她哭嚎着离开,“我就知道你们瞧不起我!我怎么那么命苦啊!”
那细细的哭嚎声越来越远。
坐在地锅前的曹寡妇摇了摇头,一脸的不屑,“又来,你不用管她,就这德性。”
晚饭是小米粥,里面放着切了块的地瓜。
“这是沙地里种的地瓜吧?”
曹寡妇笑了下,“你嘴巴倒是刁。”
叶英嘿嘿一笑,“沙地的地瓜甜又糯,和淤地里的不一样。”
但凡是河边往往都有沙地。
何况这可是黄河边。
“咱们村的沙地多吗?”
“多着呢,不过没种那么多。”
叶英想了想,“养羊所以没怎么种地?”
曹寡妇给叶英夹了根小黄瓜,她自己腌制的,味道还挺不错。
“是啊,这垦荒是累活,拖拉机不好用就索性放羊,反正荒地多得是。”
再往北就是大草原,羊想吃多少草都有。
“荒地多啊,那明天我修好拖拉机,咱们就能开荒了。”
叶英十分雀跃。
曹寡妇倒是有些不太确定,“你真能修好?”
“为啥不能啊?”
叶英笑了笑,“事在人为嘛,说不定就没啥大毛病呢。”
曹寡妇将信将疑,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等到明天肯定就知道了嘛。
她也不着急,趁着这会儿有空跟叶英说了村子里的情况。
“那个李秀秀,听说打小被人拐到了上海,干那个,后来不是解放了上海嘛,政府给她们治病,她病好了之后去了边疆,后来她男人死了。”
曹寡妇迟疑了下,“说是死了,其实就是去了北边,她觉得自己要被清算,就偷偷离开了。没有组织开的介绍信,靠一条腿跑了几十里路,后来被抓住,送到了这边。”
黄家庄是个寡妇村。
在早前,这里也是黄河边出了名的富饶地。
只不过后来战乱,宁夏也被牵扯其中,壮丁被抓了不少,等到全国解放后,这边反倒是荒芜了下来。
曹寡妇是本地人,当初嫁给了个兵哥。
解放边疆后,她原本打算带着自家兄弟去边疆,一起在边疆垦荒。
哪曾想她男人战死。
曹寡妇也没再去边疆,反倒是带着兄弟来到这边安定了下来。
“一开始村里头还有几个老人,后来老人去世后,就剩下我们几个,村里还有三十来口子,是妇联送过来的,有的是遇人不淑,还有的是当初被卖给了地主家做丫环,被解放后不知道去哪里,就在这边过活。”
反正只要能干点活,总归有一口吃的。
黄家庄堪比西游记里的女儿国。
叶英初来乍到,却也喜欢这里。
“主席都说了妇女同志能顶起半边天,咱们不靠男人也能过活。”
叶英端起碗来,把剩下那点小米粥全都喝下,一粒米都没浪费。
曹寡妇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姑娘细白皮肤大眼睛,回头多吃点好好养养,管保比那刘秀秀好看!
……
沈清晏踏着月色回到营地,看着黑黢黢的帐篷他险些没认出来。
往常自己回来的时候,那小姑娘都会在那里忙活着,要么看书要么在那里缝衣服。
今天怎么黑灯瞎火的?
“你身体不舒服吗?”
沈清晏问了一句,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他愣了下。
借着月光看着帐篷里的模样,沈博士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早前叶英跟着赵政委去省里,弄来了一床被子。
俩人早早就结束了大被同眠的生活。
地上的两个铺盖倒没分的那么开。
偶尔他看完书放在那里,会被叶英拿去看,遇到不懂的她还会问几句。
可如今,那个铺盖没了影子。
沈清晏站在那里,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手电筒的灯光打进来时,他这才恍惚回过神来,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赵政委。
赵政委做多了思想工作,可如今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火柴盒就放在那小抽屉里,沈清晏点燃煤油灯,看着站在那里的赵政委。
他缓缓开口,“她人走了?”
其实离开这里也挺好的,毕竟条件太艰苦了些。
她的哥哥是烈士,国家自然会好好照拂她,不是吗?
赵政委低叹了口气,“叶英同志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等她在那边安定下来,会给你写信的。”
其实不止沈清晏不舍的,赵政委也挺不舍得的。
但没办法,首长发了话,他能怎么办啊?
纸条上是叶英那宛如小学生的字迹,沈清晏看着那落款忍不住笑了下。
赵政委安抚道:“沈工您也别急,等回头咱们这边建设起来,再接叶英同志回来嘛。”
这条件艰苦是不太适合小姑娘家住。
等回头建设好了可以过来嘛。
他也知道人年轻小夫妻就这么分开,挺不容易的。
赵政委打算再劝一句,却看到沈清晏抬头笑道:“倒也不必。”
赵政委:“……”
啥?
他肯定是在高原待久了,耳鸣听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赵政委:今天又是操碎了心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