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以致用。
但说难听点那就是卖弄。
才看了几天书呀,就在这里抖起鸡冠子了。
要是马建设知道内情,肯定会来这么一句。
但他不知道呀。
唯一知道内情的叶英鼓励关定国继续说下去,自己反倒是没怎么发言。
这场周年后的聚会,成了关定国舌战群技术员。
叶英反倒是成为旁观者。
而关定国的思维清晰,这让老乡张德民十分羡慕,要知道两年前这就是个莽汉,什么都不懂呢。
在叶英的调`教下,简直是脱胎换骨。
他羡慕之余又暗暗下定决心,说什么都要追赶上关定国的进度才是。
机械厂的老车间里,接连几天都争论不休。
市机械厂的工人听到那边拍桌子甚至还有摔茶杯的声音,一个个都好奇的要命。
有胆子大的刚打算过去看看到底咋回事,就看到他们机械厂的老员工张师傅从里面出了来。
“简直不可理喻!”
张师傅可从来都笑眯眯的,咋还这么激动了?
有工人凑过去问了句,“张师傅,咋了?”
张师傅看了半晌,又折了回去。
他得再回去吵才行,不然那不就是认输了吗?
除非那老东西说服自己,否则绝对不认输!
被晾在那里的工人懵逼了,这咋回事呀,他咋都没搞懂呢?
元旦后,算是叶英关定国的十五人小组这才结束了第一轮会议。
两天后,第二轮小组会议开始。
紧接着第三轮。
五伦会议结束,赵政委寄来的图纸已经被修改的看不出原本面目。
而新的设计图纸出炉。
每个零部件都有着精细的设计,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得出,这些个图纸的笔迹并不完全相同。
出自于多人之手。
叶英一个人能有多大的能耐呢?
群众的智慧才是无穷的。
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正是这个道理。
这群技术员,才是宝库。
他们有经验有阅历,也有大胆的想法。
只要给他们一个可以发挥自我的平台,老骥未尝不可以再行千里。
年后,叶英把这件事交予关定国来主持。
“我?”
小关同志惊呆了,“我不行,我就是个警卫员,你这不是看我……”
笑话这个词,关定国没能说出口。
他觉得自己要真敢这么说,叶英会打人的。
“年后我要忙副食品厂,没空管这边了,可能还要给香港那边送货,压根就没空。”
叶英很清楚自己就算管这边,也不可能参与其中。
“你上次就参与其中,这次有理有据的说服其他技术员,别小瞧了自己。等着忙完了我觉得你都能去上大学了呢。”
关定国被这话给吓着了,“你越说越离谱。”
他哪有这个水平呀。
“三人行必有我师,为什么对自己不自信呢?”
叶英拍了拍小关同志的肩膀,“行啦,回头我让刘排长再给我安排个警卫员,你就好好的在这里研究生产线,能在两年把这条生产线做出来,那就是大功一件!”
关定国大手一挥,“哪用得着两年呀,你等着,等到国庆节前我就给你弄出来,弄不出来你拿我的头当皮球踢。”
这人倒是挺好,但说话就是不爱过脑子。
叶英忍不住嘟囔了句,“你愿意踢自己踢去,不过做生产线急不得,慢工出细活,注意安全。”
她这般唠叨了许久,这才让关定国想起了自己的老班长,也是这么个爱唠叨的,后来他永远的留在了异国他乡。
“叶英,你……”
“怎么了?”
关定国忽然间又觉得自己的交代似乎太多余,他笑着拍了拍胸脯,“你放心,我一定圆满完成任务,让咱们的生产线早日投产!”
他其实想说,认识那么多年了,虽说一开始也只是任务而已,可现在的关定国希望叶英也照顾好自己。
别跟自己较劲。
只是这话挺矫情的,不如不说。
叶英看着关定国坐在拖拉机上离开,她挥舞着手,直到那拖拉机越来越远,叶英这才放了下来。
其实她哪能不知道关定国在纠结什么呢。
不过她向来想得开,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吗?
她在感情上从来没有心理负担,唯一担心受怕的却也不过是地里的庄稼,牧场里的牲畜还有工厂里的设备。
哪有空想其他乱七八糟的呢。
叶英踢了下地上的土坷垃,往那边工厂去。
她的副食品厂,出了正月就要正式开工了呢。
……
副食品厂招工人。
招工是个麻烦事。
这个副食品厂是挂在军区名下的,性质自然不用说。
如果能解决当地人工作的问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工厂最开始还是面向周围的农村招工。
叶英的偏向性很强。
在新中国成立半个世纪以来,农业一直都是哺育者的身份。
直到二十一世纪,农民才免缴农业税,国家开始贴补农民。
种地是挣不来钱的。
尤其是小农经济作业背景下,维持生计而已。
不然日后怎么会有那么多农民工,又有那么多的留守儿童呢?
叶英本就是农家子弟出身,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对此更是感受深刻。
她现在招工,自然是优先招聘附近的村民。
但这个招工启事还是让县委那边有些头疼。
牛书记这些天就不断的接到群众投诉,“为什么歧视我们城里人啊,是觉得我们干活不够利落还是咋的?”
那些乡下人,都有自己的土地,怎么都能从地里弄到点吃的。
他们就不一样了,必须工作才能养家糊口。
现在工厂招工,还要面向农民。
这不是歧视是什么?
叶英听到这话乐了,“那说对了,我还真就是歧视,不服气是吧?打我呀。”
见惯了叶英冷静自若的模样,现在冷不丁的看到这姑娘在这里无理取闹,牛书记忍不住的摇头,“小叶,你要是有啥苦衷就跟我说,不带这样的。”
苦衷?
叶英苦衷多着呢。
“咱们早就有知青下乡了,县里头的学生下乡的也挺多,头些天郑县长还找曹大姐开会,说我们农场也要接收一批知青。没问题我们同意,这不是积极响应国家政策嘛。”
牛书记不知道怎么就提到了这件事上。
他有些没太摸准叶英的脉。
“那些来找您告状的多是工人家属吧?他们想着再来找份工作,贴补家用。”
牛书记苦笑一声,就知道压根瞒不过叶英。
“我不是不招城市户口,但招的少而已,他们有难处,村里的就没有吗?农村孩子多,虽说国家一直在推行教育,但是读着读着就不读了的可不在少数,老师们又有几个想要去乡下教书的?牛书记我知道您是人民的好干部一直都鞠躬尽瘁,可有些事情我都看着呢。”
“就拿我们村来说,早前就一个寡妇村,被埋汰嫌弃的那种,村里五个孩子都没得读书,后来还是我跟对岸付家庄那边搞好关系,这才送孩子们去那边读书。这种情况可就出现在您眼皮子底下,整个宁县五六百个村子,就算您一天跑一个想要都跑一遍都要两年呢,这边跑完了第一个村子里发生了变化,早就跟您第一次去的时候不一样了。我说的对吧?”
她略有些咄咄逼人,牛书记算是听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乡下教育差,可提高教育质量的事情,跟这工厂招工有什么关系?
牛书记觉得叶英把这话题扯远了。
“怎么没关系?我从农村招来的工人要么洗土豆要么削皮,说白了干的就是最脏最累的活。可如果他们有足够的文化,那就能去生产线上工作。”
牛书记明白了过来,“可是叶英,你就没想过,或许他们觉得做一个洗土豆的工人也不错。按照你说的工作条件,朝九晚五的一个月能拿二十块钱工资,对大部分人来说,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工作了。”
“对,可是牛书记人最怕对比,街上乞讨的乞丐不会嫉妒皇城里的王侯将相,可是他要是碗里没几毛钱,而自己的同行乞讨了个钵满盆满,眼神要是能杀人,只怕同行已经被杀死几百上千次了。”
牛书记明白了,“你是打算塑造一个从基层工人到生产线工人的典型?”
“不用,我不用塑造这个典型,会有人主动往上走,不需要我刻意做什么。”
叶英很是认真地说,“所有人都有改变命运的想法,只是命运不见得垂青他们给这个机会,机会来了,聪明的人就会抓住,即便是自己错过了,却也会努力让自己的孩子抓这个机会。怎么才能抓到机会?学习。”
“那些工人家属再不济,孩子总能上工厂的子弟学校,可农村就不一样了。所以我从农村找的多数都是那些妇女,她们在生产队里干活挣不来多少公分,可如果来工厂工作,就能有十几二十块的收入,这笔钱只拿出三分之一用在孩子的教育上,就足够改变这些孩子的命运了。牛书记我相信一句话,一个女人影响三代。古往今来女人似乎都是相夫教子的角色,主席说妇女同志能撑起半边天,天是怎么撑起的?还不是得有钱,能挣钱才有话语权。我工厂刚成立还没挣钱,也没能建工人宿舍,等着运行到了正轨,我想会有工人宿舍,会有子弟小学,国营厂该有的都会有。”
后续还会有榨油厂,有饲料厂,有工业乙醇加工厂。
会形成宁县的工业园区,到时候厂区里会有副食品店,会有图书馆。
“我的确有倾向性,如果因为这倾向性对我不满,那建议他们去北京告状,不过就算告赢了,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会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