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中的万幸。
叶英没被折了的床板木刺伤着。
但这张新床她是不敢再睡了。
半夜再塌掉怎么办?
她滚到床底下睡吗?
叶英可没睡床底的癖好。
她揉着腰站在那里,“我去……”
“我把床收拾下,你睡我的床,我去睡沙发就行。”
单人床不到一米宽,又是冬天睡两个人实在是太勉强。
沈清晏到底还有些担心,“你腰还好吗?”
“不好,要摔断了,你要不给我看看?”
曾经的白面书生如今一张沙色的脸,偏生被叶英这么一捉弄还是面红耳赤,人都变得局促起来。
叶英觉得好笑,这还是那个沈清晏啊,稍稍破格一点都不行。
“好……”好啦,跟你开玩笑的呢。
但这话没能说完,被沈清晏那短促的一句“好”给打断了。
叶英:“……”四哥你不按套路出牌,这不对哈。
她的僵硬让沈清晏有些紧张,“要不要去请医生?”
基地这里有驻地医生,毕竟那么多人呢,没有医院怎么成?
叶英轻咳了一声,“我没事。”
她嘴上说没事,但沈清晏却不信,“别逞强。”
叶英这下子有嘴说不清了,她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没事调`戏沈清晏做什么?
怎么就忘了,这人其实就是头倔驴呢。
门外左右邻居都张望着,一右一左目光齐齐汇聚到沈清晏的房门前——
刚才那么大的动静,他们能听不到吗?
郭文栋摇了摇头,挥了挥手,无声地说着“没事没事”。
人家是久别胜新婚,不免有些干柴烈火。
没啥好担心的。
等自家媳妇来了,原因搂多久就搂多久。
就别凑热闹了。
隔壁住着的研究员默默地关门回了去。
郭文栋看着那昏黄的灯光叹了口气,他也想媳妇了。
不算宽敞的房间里。
叶英趴在床上,棉袄的扣子解开,被她自个儿粗鲁的往上推了一把,“我就说没……”
碰到后腰窝那处,她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咋还有点疼呢?
真的碰着了?
刚才好像没注意。
白皙的皮肤暴露在晕黄的灯光下,有点像是面包上涂抹了一层黄油。
只不过这面包发了霉,有一小片青色霉菌在蔓延。
沈清晏小心的把棉衣扯了下来,先帮她盖住,“我去找下药膏。”
叶英有些意外,尤其是看到他拎着医药箱过来,“四哥你这里装备还挺齐全的嘛。”
医药箱里有一小卷绷带,还有一些药片。
药膏在小瓷瓶里,味道不是特别好。
叶英的笑容没能持续太久,“凉,你拿开,你,我自己来。”
她觉得有点痒,想哭却是笑了起来,不能再狼狈。
沈清晏目光落在书架上,对面那是叶英带来的书,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他手心落在那细腻的皮肤上小心轻柔的转动,把那药膏化开。
“这是赵政委让人专门配的药,活血化瘀的,过两天就好了,你忍忍。”
忍什么?
叶英忍不住回头,“你上药上错地方了。”
突如其来的指责让沈清晏愣在了那里,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定位偏差,又往下挪动了些许。
“抱歉,我……”
“我知道我是母老虎,吓着你了。”
叶英闷闷地倒了下去,她是真不想再说话了。
黄褐色的药膏有些粘稠,落在那雪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的眨眼。
沈清晏看着那犹如皑皑白雪似的肌肤,想起了曾经见过的雪山。
雪山圣洁,也不外乎如是。
……
叶英睡了个懒觉,醒来的时候腰窝那里还有些痛意。
她扭曲了身体这才看到那里的一片青紫。
隔壁的床已经收拾好了。
甚至被划破了的被子都被人缝补一通,除了那工整的针脚,倒也看不出其他。
叶英昨晚趴在床上困意袭来直接睡了,压根不知道后来怎么样。
“缝个被子跟画图似的,真是没情趣。”
她嘴上抱怨着,但还是小心地把被子收拾起来。
小客厅的桌子上有个暖水瓶。
旁边还有一个小纸条,被筷子压着。
“粥在暖气片上热着,记得吃早饭。另外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再收拾。”
叶英看了眼,窗边的暖气片上不止放着半搪瓷缸的粥,还有一颗剥了皮的鸡蛋。
如今还散着热气。
倒还挺贴心。
端着搪瓷缸,叶英去吃这简陋的早餐。
中午去食堂她才知道,自己把沈清晏每天的那一颗鸡蛋给吃了……
“咱们这鸡不多,下蛋也不勤快,就先可着科研人员来。”
在黄家庄,叶英倒是从没短了吃食。
来到这个花钱如流水的基地,却也面临着物资供应紧张这一问题。
基地花钱多,但好钢用在了刀刃上。
除了研究人员每天能多吃一颗鸡蛋,其他和战士、工人们没啥不一样。
食堂的大厨瞧着来帮忙的家眷,“闺女,你会养鸡不?”
“会,我还会养猪呢,养猪专业户,等回头我弄点小猪苗过来,咱们明年春节就能吃红烧肉。”
红烧肉啊。
大厨笑了起来,送供给的车倒是会隔三差五的带头猪来,但整个基地那么多人呢。
一头猪宰了,一人都不够分一片肉的。
他没法子,就只能把那肥肉一遍遍的炼油,让这白菜土豆能有点油腥。
红烧肉,那可真不敢想。
“闺女你可别说大话,明年春节拿不出猪肉来怎么办?”
叶英想了想,“那你也不能吃我的肉啊,我就这么点肉,不好吃。”
这话把大厨乐着了,手里的勺子都险些掉到地上。
……
叶英下午的时候去了趟后勤那边。
后勤的同志有些不太好意思,“昨天正好有几张床要换床板,被虫蛀空了,结果着急忙慌的拉错了,叶英同志你没事吧?”
叶英能说啥,她自己也没检查一番,只能自认倒霉,“没事。”
就是腰窝那里正好磕在装衣服的箱子的棱上。
不过也没啥大碍就是了。
后勤这边重新整了张床,还特意给加了张木板,“睡俩人也不成问题!”
不过人多少有些好奇,“咋不直接换个双人床呢?”
他打听了,这是两口子。
两口子还分开睡?
这也太见外了吧。
叶英笑了笑,“反正并起来一样用,麻烦了。”
后勤的同志听到这话恍然,原来是他想得太少了。
新床被运到房间里。
叶英收拾了一通,等着把床铺好了这才想到一件事。
她说要弄颜料来着,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可沈清晏也没说到底要画什么啊。
站起来的人重新坐下,摆明了是不想让自己出去乱跑。
行吧,那她休息好了。
科学研究证明,人在看到床后疲倦度会大幅度增加,这往往会导致工作效率的低下。
叶英身体力行的表明这结论没错。
她看着书看着书趴在床上睡着了。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小白楼的沈清晏看着家里和左右一样,他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郭文栋见状忍不住打趣了句,“你家没亮灯啊,怎么小叶刚来就被你气走了?”
沈清晏眉头皱成一团。
郭文栋摇头叹息,“年轻人得有些分寸才是,哪能这么不知道轻重呢?”
他要是叶英他也走。
“诶诶,老沈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郭文栋拉住了要跟过去的刘冬冬,“你今天怎么没跟着小叶?”
刘冬冬叹了口气,“可我是沈工的警卫员啊,郭工要不你跟我们政委说说,把我调到英子姐那里成不?反正他们是两口子,给谁当警卫员不是当呢?”
郭工的警卫员小陈忍不住问了句,“沈工对你挺好的啊。”
“我知道。”
可有道是树挪死人挪活,他跟着沈工七年没出成果,或许应该换个领导?
这样对他和沈工都好。
再说了,两口子啊不用分的那么清楚,对吧?
小陈:“……那你咋觉得是你脑壳笨,沈工那么好的老师带你都学不会,肯定是你太笨了。”
刘冬冬:“……”同志你严重伤害了我们之间的革命友情。
沈清晏这次有注意,开门的时候十分小心。
门没有锁。
是走得匆忙忘了,还是人在屋里?
房门被轻轻的推开,沈清晏的心像是□□控着的皮影,提在那里不上不下。
灯绳被往下拉,原本昏暗的房间瞬间一片明亮。
而刺眼的光也让叶英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的揉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外面天黑了吗?”
她原本只打算睡一小会的。
沈清晏看着坐在那里揉眼睛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饿了吗,我给你弄点吃的。”
她人还在,真好。
叶英的确饿了。
错过了饭点的人只能自己开小灶吃。
沈清晏这里有一些存粮。
从首都回来时,沈母给儿子准备了很多东西。
吃的穿的用的,生怕她的幺儿在外面委屈着自己。
准备最多的,还是挂面。
舍出去那张老脸跟人倒换的。
不过沈清晏也没吃过,只是放在那里。
早前几次供给送的不及时饿肚子让他也开始有备无患起来。
万一哪天又没吃的,可以先应付着。
他去生炉子。
煤球炉被拎了出去,废纸刚刚被点燃,一阵邪风吹了过来,那微弱的火光闪耀了下。
灭了。
叶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来吧。”
她怎么都不觉得沈清晏这双手能做饭,万一煮不熟岂不是浪费粮食?
那可是天大的罪过。
沈清晏神色有些不自然,“有风。”
叶英点头,“我知道,我小心点就行了。”
她拉扯着人起来,只是蹲在那里引火一直不成功的沈博士腿有点发酸,再加上猛地站起来头有些晕,竟然有些站不稳。
直接冲着叶英倒了过去。
叶英连连搀扶住人,“四哥。”
这一声吓着了隔壁正在看书的郭文栋,声音太过于清晰像是从走廊那里传出来的。
郭文栋连忙出来看——
只见老沈倚在墙上,低着头。
小叶同志左手抓着他的胳膊,右手掐着腰,脸上带着几分红晕。
呔!
秀恩爱,过分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郭工:我能脑补出一万篇小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