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时分,夏赏在夕阳的余晖中端着托盘,与冬藏结伴而行。
“冬藏,你说这药真的没有毒吗?会不会再伤到小姐?”
她虽然只是下人,与小姐身份有别,可也不想小姐食用有毒的东西伤害身子。
更何况玫瑰酥糖乃是她所做,小姐真出了什么事情,夫人再怎么大度也不会饶过她。
冬藏微微叹了口气,“是药三分毒,我只能说药性不大。”
不明白小姐为何非要将这药加到食物中,还要自己亲自去试。
两位丫鬟的心情皆是沉重,但因此事小姐已经吩咐不许透露给其他人,甚至还让冷影在院门处守着,禁止任何人的出入。
冷影只听从赵霓的吩咐,是个轴脾气,别人也劝不动他。
她们即便是想将消息传出去也无能为力。
等到小姐将这混着药的玫瑰酥糖吃下,再禀告给夫人也于事无补,她们除了会受到责罚外一点好处都没有。
铃兰苑的小厨房距离赵霓所居住的屋子不远,二人走过来时,赵霓正漫不经意地喝着茶。
这茶水,也是她亲手所煮,配比严格按照前世落水前。
她不想错过任何一处细节,因此尽可能地复制前世落水前发生的一切。
“小姐。”夏赏与冬藏屈膝行礼。
赵霓微一点头,摆手示意,“放下吧。”
夏赏握着盘子的手有些迟疑,犹犹豫豫地说:“小姐要不然再考虑一下,或许不需要您亲自去试呢。”
赵霓冷着脸道:“放下。”
夏赏打了个激灵,连忙将托盘放到赵霓面前。
赵霓拿起一块放到嘴边,几个侍女皆是凝神静气地看着,生怕出什么问题。
却见她动作微微一滞,看向冬藏道:“再验一下,如今可还能查出毒性。”
冬藏上前,细致地检查一番,而后道:“奇怪,这药放到玫瑰苏糖当中,居然查不出毒性来了。”
赵霓眼底划过一抹冷意,原来是这样逃过入宫门时的检查。也难怪她会以为在宫中饮食上不会有任何问题,任谁也猜不到,这药能藏到玫瑰酥糖之中而不被查出来。
深叹一口气后,赵霓抓起一块酥糖,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登时,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果然,是她熟悉的味道。
吃下玫瑰酥糖后,她站起身来,在屋内踱步,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四位侍女不敢说话,只好守在赵霓身侧,万分担心她毒性发作。
一盏茶的功夫后,赵霓开始觉得胃里翻涌,呼吸困难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春惜连忙扶住赵霓,一脸焦急道:“小姐,您这是何苦呢?”
喜欢上官掌馔就喜欢,为什么偏要伤害自己。
赵霓笑着摇了摇头,“无妨,只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春惜心情交错,一时难以理解小姐有什么话要说。
即便是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也就好了,为何会在这种时候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
“小姐,还是等您身子恢复再说吧。”
赵霓却固执坚持,“必须此时说。”
她额头上满是汗珠,看着的春惜都觉得心中酸涩。
他们家小姐何尝受过这种委屈?
于是连忙点头,“小姐尽管说,奴婢都会答应的。”
赵霓费力在脸上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抬手轻触春惜皱起的额头,“方才我对你说话有些重了,不要放在心上,我只是一时心急。”
春惜表情僵滞,小姐在这么痛苦的时候,竟然还想着刚才对她的呵斥?
这件事她已经有所反思,虽然小姐扬言要将她送到庄子上去,可确实是她惹了小姐不痛快。
没想到小姐还记得这件事,甚至还来哄她。
见春惜不答话,赵霓微微拧眉道:“可是不答应?不愿意我也能理解,确实是我说话有些重了。”
春惜连忙点头如捣蒜,“答应,奴婢当然是答应的,小姐,您坐下休息会儿吧。”
赵霓被春惜的搀扶着坐下,约摸着又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才渐渐恢复如常。
她看向在一旁紧张不已的冬藏,冬藏瞬间意会,连忙上前为赵霓把脉。
片刻后,冬藏惊呼道:“奇怪,竟然真的丝毫没有中毒的痕迹,这药果然神奇。”
此时赵霓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毕竟验证这药跟她前世的死因有关,也便是确认了害她的人很可能是五王爷。
为什么要用“很可能”而不是确定,当然是因为五王爷温润如玉,待所有人都是极为温和。是以不管是皇上,朝中的文武官员,甚至是京城中的百姓,都对他赞誉有加。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五王爷似乎没有什么要害她的理由,如果真的不喜欢她,那就让皇上取消婚约就好。即便是皇上不同意,她嫁过去也只是个妾室,五王爷完全可以无视她。
到底有多大的仇恨,才会选择冒险非要害死她不可。
所以在此事证据暂未完备之时,她还是不愿意将怀疑的目光放到五王爷身上。
但不管是不是五王爷所为,却至少说明她前世是因为中毒才导致溺水的,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交待。
赵霓眸光一动,转头看向春惜,“派人去问问那个卖药的商人,可还记得两年前都有什么人去买过药。”
春惜迟迟没有挪动脚步,神情略显迟疑。
赵霓又道:“不用担心,这药我只会试一次。既然有了结果,那也没有再试的必要。”
春惜这才放下心来,“奴婢这就去。”
赵霓见这几位丫头忠心耿耿,对她也是实打实地真心相待,尤为感动。
“对了,你们的例银还够用吗,这个月去账房多支一份吧,也算是跟着我担惊受怕的补偿。”
丫鬟们面面相觑,夏赏犹豫着开口道:“小姐不记得了,在例银上夫人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们。也因为有小姐照拂,铃兰苑中服侍的下人例银也是府中最多。”
赵霓暗自点头,对此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赵姑娘可以算得上是全府上下最难伺候的一个,给丫鬟们多些银子也算是补偿。
本想着到这里也就不再问了,可她突然好奇心升起,笑着问道:“不知你们一个月的例银是多少?”
“五两银子,逢年过节府中主子们还会赏赐。”
赵霓突然觉得心中胀痛,感受到沉重的一击。
这几个丫头的例银竟然比她在皇宫当女史的时候还多。
她能不心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