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爸来的那天,是关彻的司机小刘亲自将他送上飞机的,阮歆娇收到老爸顺利登机的消息,才松了口气,立刻跟花花开着租来的车出发去机场,早早在那里等着。
阮爸很少坐飞机,有些生理不适,早餐就没吃多少,飞机上又几个小时没进食。阮歆娇一接到人,先带他找了个地方吃饭。
老爸嫌机场的东西贵,一看价格就说不吃了,要拉她走,阮歆娇就哄他说团购的套餐很便宜,找了个位置带他坐下,让花花过去点单。
“穿这么少冷不冷啊,天气预报说这几天要下雨,我给你带了点厚衣裳。”阮爸说着已经打开小皮箱,拿了一件薄外套出来。
他的皮箱本就不大,里面只有一半是他自己的随身衣物,其余全是给阮歆娇带的衣服和吃食。
尽管并没觉得冷,阮歆娇还是听话地穿上了。
阮爸看了看帮他们点东西的花花,又跟她商量,“花花穿得也薄,给她也拿件衣服穿行不行?”
“可以啊。”她的东西老爸总是先问她的意见,不过阮歆娇没那么讲究。
从小就是这样,老爸老妈总是最在乎她的感受,她小时候的漂亮衣服和玩具都比小伙伴们多,亲戚朋友家的小孩儿来家里玩,常常会被她琳琅满目的卧室吸引,阮歆娇也愿意大方地分享给他们玩,但是想要拿走是绝对不可能的。
有不懂事的孩子为此哭闹不止,对方父母见孩子喜欢,自家又舍不得花钱买,往往会动点心思,诱哄阮歆娇送给弟弟妹妹。
“反正你有那么多玩具,也玩不过来,送给弟弟吧。”
“反正你有那么多衣服,也穿不完,让给妹妹吧。”
“……”
那时候阮妈还在,总会温声细语不动声色地帮她挡回去。偶尔也会遇到脸皮厚的极品,拿着玩具不肯还,这时候阮爸就会默默上前把玩具给她拿回来。
曾有一次,帮爸爸管理奶牛场的工人带着小孩来家里做客,偷偷带走了阮歆娇最喜欢的娃娃,她晚上睡觉时找不到娃娃哭得肝肠寸断,阮爸知道后连夜上工人家硬把东西给她要了回来。
虽然因此得罪了一些人,老妈也常常数落老爸不懂变通,老爸每次都不还口,最后才嘀咕一句,欺负他女儿的人不来往也没啥。
她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小孩,遇到了这么好的爸妈,可惜老妈身体不好,还没享到她的福,早早过世了。
想到妈妈就心里酸酸的,阮歆娇连忙把那点思绪挥走,穿好衣服,往老爸手边的杯子里添热水。“爸爸,你想去哪里玩啊?”
“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阮歆娇笑嘻嘻地,“我已经想好啦,待会儿我们先回酒店休息,下午去陆家嘴吧,可以看东方明珠,然后坐观光隧道去外滩,好不好?不过晚上人可能有点多,我们也可以坐游轮。明天我们就去城隍庙,然后再去古镇玩两天,怎么样?”
这一趟主要是让爸爸来享受的,反正有时间,也不着急,她把行程安排的很松散,开心舒服最重要。
阮爸自然是什么都听她的。
吃完东西回酒店,阮歆娇已近提前订好房间,大手笔地定了一间豪华家庭套房,并且事先跟前台串通好了,只说是最普通的套房。
房间挺大的,住三个人绰绰有余,不过阮歆娇怕不方便,还是另外给花花在楼下定了单人间。
阮爸看到那明晃晃的标价还是挺心疼,不过当着人的面没说扫兴的话,到了房间一看里面设施都挺不错,不禁惊讶道:“普通套房都这么好吗?”
“对啊,是不是很划算?”
阮爸笑起来:“嗯,划算。”这性价比挺高,他心里多少舒服了一点。
“现在还早呢,你要看会电视再睡吗?”阮歆娇把行李放进里间卧室,一转身看到老爸揉了揉眼睛,立刻紧张起来:“爸爸,是不是眼睛不舒服啊?”
“没事,可能有点累。”阮爸不想她担心,自嘲道:“老了,飞机都不敢坐了。”
“不老,我爸还年轻着呢!”他眼睛不舒服,阮歆娇就把看电视的环节跳过,把他带到里间去休息,告诉他各个开关的位置,“快睡会儿吧,一会儿我叫你。”
阮爸催促她:“你也去睡吧,早上起那么早,多睡儿会,咱不着急。”
“知道啦!”
阮歆娇把他安置好,悄悄带上门出来,躲到洗手间给关彻打电话。他那边刚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还要准备下午会议的资料,阮歆娇也不打扰他,说了几句就放他去忙。
下午按照计划去了陆家嘴,非常具有现代化魅力的地方,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光鲜亮丽的时尚达人,比十几年前看到的b市不知繁华多少倍。
他们也不赶行程,慢悠悠地转转看看,去东方明珠参观了一趟,最后没忍住,拉着老爸去放肆地买买买了。
她给自己买东西,阮爸是一点都不心疼的,她现在会赚钱了,家里又有上次卖地的存款,自然是闺女想要就给买什么,她开开心心就好。
但是轮到给他挑东西,阮爸就连连摆手拒绝,他什么都不缺,不用浪费那个钱。阮歆娇就撒娇耍横地强行给他买了两身秋装和舒服的软皮软底皮鞋。花花也在一旁帮腔,阮爸拗不过她们,被摆弄着试鞋试衣服,直叹气。
售货员认出了阮歆娇,很有职业素养地微笑问好,没有大呼小叫惊动其他顾客。这种时候阮歆娇就会庆幸自己没那么红,不然连逛个街都不得自由。
只不过售货员误以为她们是父女三人,一个劲儿地跟阮爸夸两个女儿生得漂亮又懂得孝顺,把阮爸给夸得合不拢嘴的,也忘记心疼价钱了。
阮歆娇给花花也买了新衣服,把她感动得稀里哗啦的,狗腿地把东西全都揽过来,大包小包挂在身上。
晚餐就在附近解决,阮爸吃不惯西餐,她们便挑了一家网上口碑挺不错的中餐馆。s市的菜清淡为主,口味偏甜,不过意外地很合阮爸的口味,也许是因为高兴,他胃口比平时好很多。
饭后三人去从观光隧道去外滩,正值假期,人挤得不像话,阮歆娇把头发扎成了两条麻花辫,戴着帽子和黑框眼镜,居然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有一对很年轻的情侣迎面走来,女生诧异地指着她,“你、你不是那个,那个什么娇吗?阮韵娇,对不对!”
阮歆娇刚想把嗓子压粗一点回答不是,花花也已经下意识往她跟前挡了挡,却听那位男生接口纠正道:“是阮歆娇。xiyinxin,不是yun。”
“你记得好清楚哦。”女生便不高兴了,抱着胳膊危险地瞪着她男朋友。
“我只是语文学得好,谁让你不好好学习上课偷看小说。”
……
阮歆娇和花花趁机拉着阮爸躲开。
人太多,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怕待久了再被更多的人认出来,阮歆娇便领着老爸上滨江大道走了走,然后让花花开车兜风看夜景。
九点多回到酒店,阮歆娇给老爸拿换洗衣服去洗澡的时候,发现他眨眼睛有些频繁,似乎是不舒服。阮歆娇有些担心,琢磨着明天先不忙着去城隍庙,得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的眼睛本就有毛病,有不舒服真的不敢耽搁。
趁着老爸洗澡的功夫,她开了视频跟关彻聊天。
她今天没化妆,头发梳成中分,两条麻花辫搭在身前,就差个大红碎花棉袄了。关彻在那端看到,隐隐发笑。
“今天心情这么好啊?”阮歆娇故意逗他,“是不是看到美女了,这么开心。”
“嗯。”关彻坐在电脑后头,端着水老神在在喝了一口。
阮歆娇就把眼睛一瞪:“什么样的美女啊,让你这么稀罕?”
关彻很轻地笑了下,没说话。
“长头发吗?”阮歆娇故意问。
“嗯。”
阮歆娇抓着鞭子晃了晃,“像我一样编辫子了吗?”
“嗯。”
她又晃晃脑袋,冲他眨眼睛:“像我一样可爱吗?”
关彻失笑:“……嗯。”
阮歆娇就捧着脸,笑得眼睛弯弯的:“这么可爱的美女,那我允许你多看几眼。”
这场腻死人的对话终于在阮爸洗完澡出来时停止,阮歆娇偷偷对着摄像头木嘛一口,切断视频。
“爸爸,眼睛还难受吗?”阮歆娇小心掰着他的眼皮看了看,不过肉眼看不出什么,她微微蹙眉,“明天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小毛病,别麻烦了。”阮爸不想她担心,“你不是想去古镇,医院不着急,咱们回家再看。
“不行,我可不放心。”阮歆娇送他回房间睡觉,“现在我是一家之主,你要听我的,乖啦乖啦。检查完没事的话我们再继续玩,反正我最近都有时间,你想去哪都行。”
夜里下了一场雨,整个城市被洗刷一遍,早晨起来空气很是清新,阮歆娇打开窗户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很是舒爽,对着已经苏醒的城市伸了个懒腰。
自己收拾好了才去叫爸爸起床。
她的好心情在检查结果出来时戛然而止。
阮爸的眼睛又恶化了。
这段时间用药效果不错,眼压一直控制在15以下,但是现在突然升高,左眼40右眼28,医生安排他先输液,如果控制不住,就要尽快进行手术。
阮歆娇一时六神无主,强打着精神安排老爸住院输液,忙前忙后把他安顿好,等他睡着,留花花在病房看着。
她出来给关彻打电话,那边响了好久才接听,也顾不得他是不是在忙,一听到他的声音,阮歆娇哇地一声就哭起来。
平时怕打扰关彻工作,阮歆娇从来不在上班时间给他打电话,吃饭时间或者晚上打过来,也总是先问他忙不忙,不忙就腻腻歪歪地聊天,要是忙就只简单说几句。
冷不丁在这个时间打来,关彻正在开会,但是担心她那边有事,还是先将会议暂停了。果然,一接通刚喂一声,就听见她的哭声。
关彻心头一紧,忙问:“出什么事了?”
阮歆娇哭得只抽,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关彻耐着性子好一阵温声安慰,等她慢慢平静下来,说明情况。
“如果需要做手术就回来做,我会安排,你先别着急,看看情况再决定。”关彻低声沉稳地安抚她,“万事有我在。”
c市一院眼科的汤主任是业界的权威,并且跟关家有些交情,倒是可以走个后门。s市他鞭长莫及,回来好歹能照应着。
阮歆娇心里有了底,这才慢慢平静下来,赶紧让他先去忙,自己擦擦眼泪回去照看老爸。
这边关彻耽误了一点时间才回到会议室,正在窃窃私语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瞅瞅第一次这样“不务正业”的工作狂老板,非常想从他脸上看出来些什么。
关彻却是个喜怒不露的,面无表情地敲敲桌子:“继续。”
“……是。”之前发言被中断的人连忙站起来,继续刚才的汇报。
阮爸在医院观察了三天,最终结果还是走向了糟糕的地步,眼压居高不下,必须进行手术。
关彻着手安排人给阮爸转院,c市这边也已经跟汤主任打好招呼,回来再做一次详细检查,为他确定手术方案。
他们回来的那天,关彻亲自来接。
阮歆娇一见着他,鼻子就是一酸,想哭。她这段时间老是偷偷哭,眼睛都有点浮肿,妆也没心情化,看着都憔悴不少。
还有其他人在,关彻没能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只在上车的时候用力握了握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