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衡已经上楼去请蒋瑜,两人一前一后下来,关衡走早后头,两手插在口袋,优哉游哉地下着楼梯,老远就先笑着叫了一声:“大嫂来了。”
被蒋瑜回身隐含不悦地瞪了一眼。
阮歆娇几人都在客厅等着,见状都站了起来。梁乔咦了一声:“妈,你今天用的什么色号啊,很衬你。”
“还是你送的那支。”蒋瑜淡淡道。
说话间,已经慢慢走到跟前,稍稍打量几眼站在关彻身侧的女人。个子小巧,长相倒是跟记忆中的那个小丫头没太大差别,只是长开了一些,除了可爱也更漂亮了。
这是阮歆娇第一次见到蒋瑜本人,完全符合她心目中对贵妇人的想象,虽然此刻表情有些严肃,但从面相上看就是个很有个福气的人;头发乌黑柔亮,皮肤紧致细腻,保养得完全不输许多年轻女孩子,身材是饱满微胖型的,但依然保持得很好,风韵犹存。
“妈。”关彻沉稳地牵着阮歆娇,“我把她带回来了。”
阮歆娇谨记着刚才梁乔教她的套路,抿嘴笑笑,很乖巧地叫人:“妈,一直想来看看您,没找到机会,知道今天家里办喜事,才缠着关彻带我来拜访,希望没有打扰到您。”她把话说得很客气,也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言罢递上自己带来的礼物,“这是给您的礼物,祝您和爸爸恩爱白头。”
“放着吧。”她叫得倒亲热,蒋瑜不乐意,却又不能太下自己孩子的面子,到沙发上坐下,颇客气地道,“还是叫我阿姨吧,叫妈早了点。”
阮歆娇也不气馁,乖巧应了一声:“好的。”
关衡伸手将东西接了过去,阮歆娇顺便把给他和梁乔的那份也递过去:“我自己做的小东西,手艺不好,你们别嫌弃。”
“自己做的?”关衡坐到老妈身边去,当着她的面打开,把两个用底座固定在一起的陶瓷小人拿出来。梁乔惊叹出声,“好可爱!娇娇你手好巧哦。”
蒋瑜只是瞥了一眼,端起茶抿了一口,没说话。
阮歆娇跟关彻一起坐在对面,坐姿端正,背脊挺得笔直。
梁乔爱不释手研究完了自己那对,塞给一旁的关衡,又把蒋瑜的那个盒子拿起来:“妈,我先打开看看啊。”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就麻利地将丝带解了盒子打开,小心翼翼捧出那对小人,装模作样地跟关衡讨论:“诶?这个怎么看起来比我们的好看呢?难道是因为妈跟爸爸长得比较好看?”
哪想她这么一说关衡一点都不配合,很不服气地把两个都拿在手里比较:“有吗?我觉得我比较帅啊。”
被梁乔直接往腿上踢了一脚。
蒋瑜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梁乔拿给她看:“妈,这个民国风还挺适合你跟爸爸的,要不回头去拍个民国写真好了。”
“是吗。”她跟着瞄了几眼,梁乔递过来,她也顺手接了,左右看看,道:“做的倒细致。”
“您喜欢就好。”
一直紧绷着的阮歆娇终于也松了一口气,为了做这个东西,她特意腾出来一天时间泡在陶艺工作室里,费了不少心力。
以前做来送人的都是小动物之类,体型圆滚滚的,很好捏,人形本就难做,她又精益求精想做到完美,因为觉得做成之后有瑕疵再扔掉对人有些不敬,务求一次成功,因此每个细节都是自己仔仔细细打磨好,才放进炉子里去烧。
她一直担心这不值钱的小玩意会入不得未来婆婆的眼,如今听她一句不咸不淡的“做的倒细致”,就已经谢天谢地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
蒋瑜看了几眼,便交给陈嫂,“收起来吧。”
阮歆娇下意识以为这个收起来是要随便找个仓库丢进去的意思,还没来得及沮丧,就见陈嫂高高兴兴地往楼上走:“正好你房间那个花瓶碎了还没添新的,我看这个摆上去就挺好。”
闻言蒋瑜也没什么反应,似乎是默许了,阮歆娇偷偷瞅瞅梁乔,对方冲她挤了挤眼睛,她的心也落回原地,吐了吐舌头。
“娇娇啊……”蒋瑜似乎是想说点什么,结果脱口而出一句亲热的称呼,自己先哽了一下。真是,电视剧害死人。
阮歆娇却瞬间眼睛亮了亮,用力点头:“嗯,妈。”
“……”又是个擅长顺杆子爬的。蒋瑜尽力忽视这茬,问起她家里的情况。
阮歆娇家里亲戚不多,祖父母跟外祖父母都已经离世,只剩两个不常来往的舅舅,和一个嫁去外地的小姑。
她没有隐瞒老爸的病情,蒋瑜听了微微蹙起眉——母亲不在,父亲又得了病,倒是挺可怜的,只是想到这些负担将来全部会落到自家儿子身上,恐怕没有哪个父母能坦然接受。
阮歆娇看到她表情的细微变化,有点失落,却也无可奈何。这种事没办法解决,也不能隐瞒,她迟早都要知道的。
搁在腿上的手忽然被拉起来,关彻握着她,像是无声的安抚。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蒋瑜又问道,“结婚以后,还要继续做演员吗?”
阮歆娇下意识看了关彻一眼,诚实地点头:“这是我喜欢的工作。”
蒋瑜似乎早有预料,紧接着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你还年轻,可能不着急,但阿彻已经老大不小的了,他等得起,我跟他爸爸可等不起了,一把年纪了,还没抱上孙子孙女。”
“妈……”关彻想说什么,被蒋瑜不悦地瞪了一眼,“我跟她说话呢。”
阮歆娇捏了捏关彻的手心,示意自己没事,“我随时都可以的,我也喜欢宝宝。”
“你拍戏那么忙,整天飞来飞去的,动辄几个月不在家,到时候怎么照顾孩子?”蒋瑜追问。
这个问题,阮歆娇还真没想过,不过娱乐圈里结婚生子后依然能兼顾工作的女明星不在少数,家庭和事业,并不是鱼和熊掌的关系啊。
但她深知这种话说出来肯定会惹婆婆不开心,正斟酌着要怎么回答才好,忽听院子里响起汽车的声音,还不止一辆。
陈嫂小跑着过去开门,回来对蒋瑜道:“是先生回来了,带了客人。”
几人便都站了起来,一起出门迎接。阮歆娇小碎步跟在后头,偷偷凑到梁乔身边,问她:“一会儿我应该叫什么呀,也叫爸爸吗?”
“叫啊。”梁乔理所当然道,“咱爸就是大哥的升级版,不苟言笑,不过也是看着吓人,其实挺好相处的,肯定不会为难你,他不怎么管家里的事。”
阮歆娇点点头,又颇惶恐地道:“我怕被一掌拍出去啊,怎么办?爸爸一看就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一掌能砍断一棵树的那种……”
梁乔乐了,捏捏她皱起来的小脸:“放心吧,我会把你捡回来的。”
关和光是带着几位朋友一起回来的,个个都是商界大鳄,或独身一人,或挽着端庄的女伴,说说笑笑地走来。
蒋瑜笑着上前迎接,寒暄;关彻跟关衡也各自领着自己的女朋友,去和几位叔伯打招呼。
家里出现一张新面孔,关和光不免打量了两眼,阮歆娇瞬间有种面对教导主任的紧张感,慌不迭对他鞠了一躬,脆生生地叫:“爸爸!”
关和光怔了怔,略显迟疑地点了下头。
身后便有人笑着道:“老关真是好福气啊,孩子一个比一个能干,挑人的眼光也随你。”
“是啊。”有满含笑意的一道女声附和着,“瑜姐看着怎么又年轻了,跟两个媳妇站在一起,跟姐妹花似的。”
“可别拿我寻开心了,”蒋瑜笑容满面地请人进门,“快进来吧。”
一边招呼着陈嫂去上好茶和点心。
老二的媳妇有人已经见过了,对老大身边的这个倒很新鲜,不免好奇地问起。关彻便将她挨个介绍给叔伯们,阮歆娇乖巧地跟长辈们问好。
有个挺富态的阿姨仔细瞅着她,奇道:“咦,这小姑娘看着面熟得很。”
“哎呀,这不是匪后那个电视剧里头的林蓁蓁嘛,”有人认出阮歆娇来,惊奇不已,“是你吧?”
这些上流阶层的人对明星是怎样的看法,阮歆娇不能确定,心里其实是有点打鼓的,不过还是不卑不亢地承认了。
对方便笑眯眯地道:“一会儿一定要给我签个名啊,我跟我女儿都特别喜欢你。”
阮歆娇自然都应承下来,对方又拍了拍关彻的肩膀,“小彻真是有福气,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大明星。”
关家的别墅后头有个小小的宴会厅,晚宴就安排在那里。
这几位先来的都是平日与关家往来频繁的,也不把自己当客人,男士们在外头喝茶交谈,女士们便都聚在里头,准备晚宴上的食物。
在外人面前,蒋瑜是完全拿阮歆娇当做儿媳妇对待的,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佣人们工作,叫梁乔跟阮歆娇留意着为长辈们添茶送水,自己和几位姐妹也亲自动手,边聊天边做些简单的事情。
大多工作佣人已经提前完成,宴会场地也早早布置完毕,蒋瑜指挥着佣人完成最后的准备工作,时间刚刚好。
收到邀请的客人陆陆续续上门,已经换好礼服的阮歆娇跟梁乔随着关家两兄弟在门口迎接。
自然又有不少客人对阮歆娇的身份表示好奇,关彻不时就要解释一遍,一晚上说的话比以往一天都要多。阮歆娇平时再爱笑,这会儿也有点吃不消了,脸都快僵了。
趁着闲下来的空档,她揉揉脸,跟关彻撒娇:“我的脸都要瘫痪了……”
关彻眼底有几分心疼,双手捧住轻轻帮她揉着,“辛苦了。”
他知道心疼她,阮歆娇就满意了,弯着眼睛笑起来,“不辛苦的,我喜欢跟你站在一起。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是你女朋友了,你再想甩掉我就来不及了,哼哼。”
关彻也笑了,低头在她额前吻了吻。
对面两人对视一眼,双双打了个哆嗦。
关衡上下瞅瞅自家女朋友,啧了一声:“你能不能学学人家,撒娇不是女人的天赋吗,你为什么不会?”
梁乔翻了个白眼:“我撒娇你受得住吗?”
“怎么受不住?”关衡一把将她揽到怀里,“没事多跟我撒撒娇,你好我好他也好。”
“他是谁?”阮歆娇一脸好奇地看过去。
关衡跟梁乔齐齐扭头望着她,顿了顿,异口同声道:“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关彻伸手将阮歆娇的头按到怀里,略带警告地扫了那边两人一眼。
迎完客人,阮歆娇站得脚都痛了,关彻便让梁乔带她上楼休息。
梁乔直接将人带到了关彻的房间去,顺手端了一盘水果给她吃,把人安顿好,自己又跑下来继续招呼客人。
这是关彻从小住到大的房间呢,阮歆娇很是新奇,把鞋脱在门口,光着脚进来,先在他床上坐了坐,又四处参观几圈。
墙上桌上有他以前的照片,从小到大各个时期的都有。阮歆娇每一张都仔细看了,有一种穿越时光参与到他过往的奇妙感觉——稚气未退的童年;青葱飞扬的少年;还有年纪轻轻便已具备沉稳气质的青年模样。
感觉自己离他又更近了一步,阮歆娇爱不释手地拿着关彻童年的照片,这家伙小时候还是很爱笑的呀,怎么长大了就这么闷。
她闲不下来,把房间里几乎所有东西都看了一遍,又转悠到阳台。
白色的铁艺雕花栏杆,下头是郁郁葱葱的花园。花园中央是一个玻璃花房,灯光亮澄澄的,映照着花团锦簇,煞是好看。
阮歆娇看了会花房,转身打算下楼,视线不经意地从花园中扫过,猛地一顿——通往宴会厅的小门打开,迫不及待倾泻而出的亮光中,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
距离太远,看不清脸,不过同床共枕这么久,阮歆娇还是一眼就认出,后头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形,是关彻。
两人正慢慢往这边走来,阮歆娇连忙蹲下去,从栏杆的缝隙里往下看。
随着距离的拉近,玻璃花房的灯光渐渐照出了两人的轮廓。
后面那个是关彻无疑,前面那个女人……
阮歆娇皱眉,怎么好像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