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走便是一月有余,阮歆娇离开时,c市尚是寒意未退的春季;回来的时候,夏天的气息已经悄悄冒出头。
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第一时间向关彻报平安,但这显然是远远不够的,关彻每每只能通过朋友圈和微博上发布的照片,才能看到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微博和微信这两个他并不常使用的社交软件借此机会成功上位,不仅每日必刷,他还变成了一个点赞狂魔。当然,每天的关注对象都是特定的那一个。
他眼睁睁地看着照片上的她从冬天过到夏天,从站在雪地里的浅蓝色羽绒服和毛线帽子,到海边色彩明艳的吊带纱裙,她的头发剪短扎成了蓬松的丸子头,皮肤好像也晒黑了一点。眼睛弯弯酒窝甜美的笑容,也一日比一日更明亮了。
带着时不时就要发病的老人去旅行,其中的辛苦是完全可以想象的,但她甘之如饴,照片上总是笑着的。
她的心情明显有所好转,似乎真的渐渐又变回了那个天真可爱的机灵鬼。
他们通电话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其实关彻并不能确定,她出去走了一圈,那些化不开的结是不是真的就放下了,但她态度有了转变,已经足够令他欣喜若狂。电话内容从最初的寒暄叮咛渐渐回到动辄大半个小时的甜蜜电话粥,他们似乎重新亲近起来,“彻彻”、“彻宝儿”之类肉麻的称呼也回来了。
路上的见闻和趣事她总爱跟他分享,偶尔吃到新奇又美味的食物,也会拍下来给他看,许诺说下次带他来吃。
一点一点都是好转的迹象,他也终于相信,让她出去这一趟,是值得的。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难捱的,是工作中偶尔的闲暇,以及夜半无人醒来、身畔摸不到熟悉的温度。
他想她,非常、非常地想。以前总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如今恨不得每天都要对她倾诉一遍,然而她总是笑,带着得意和欢喜的,骄傲和自矜的,但不给他想要的回应。
时间久了,他开始抓心挠肝地难受。
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度过的最漫长的一段时间了,每天都热切地盼望着她回来,像小兔子回窝一样跳着扑进他怀里。
他也越来越多地记起以前相处中的片段,那些当时觉得稀松平常的点滴,如今回忆起来,竟然成了唯一的慰藉。
偶尔他也会梦到她,各种各样的场景,有些之前一起经历过,有些则是奇奇怪怪漫无边际。当然更多的是在他们这个小窝里,她窝在他怀里叽叽喳喳地说话,或者躺在他身下娇娇地跟他求饶。
那些画面和感觉总是异常的真切,以至于他每次都会在羞愧的处境中醒来,大汗淋漓,心脏悸动不止,身边却空荡荡的,没有梦里缠绵的热度。
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那天晚上她发来了视频通话,结束后对着镜头给了他一个亲亲。大概是无心的,但关彻却情不自禁地想起,她以前撒娇跟他讨亲亲的娇俏模样,也不可抑制地回忆到了一点后面的事情,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太难以启齿的梦境,令他有些汗颜,然而第一次之后,身体和大脑仿佛都上瘾了一般,反而愈发容易做那样的梦。
但她似乎意犹未尽,从来没提过回来的打算,因此即便思念已经快要成狂,他也只能强力压下满腔热切的渴望。
有时候甚至会想不顾一切地跑去找她,但疯狂的念头最后总会被理智打败。答应过给她时间,便只能在原地守着,等她倦鸟归巢的那一天。
她离开的第四十五天,终于有了一个契机。
新婚后带着球跑去度蜜月的关衡夫妇回国,给他带了不少手信,然而得到他“拿起来仔细看”这项殊荣的,是他们在欧洲遇到阮歆娇一行人,同行两天拍下的照片。
关衡还给他带来另外一个消息——两兄弟躲着老妈和媳妇儿私下悄悄嘀咕的——仓导打算将已经搁置数年的剧本《夜色》重新整理开拍,女一号决定启用阮歆娇,目前已经在接洽她的经纪团队。
之所以特别强调这件事,是因为以仓导的影响力,如无意外,阮歆娇一定会接下这个角色,这也就意味着她要尽快回国。
另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夜色》的剧本是根据同名小说改编的,而这部小说曾经热极一时,除了作者文笔一流、剧情紧扣人心之外,还以香艳著称。
这似乎又将两人推回了矛盾的对立两端,上次的事件令两个恩爱甜蜜的人闹到这步田地,旁观者都心有余悸。关衡也只是提前知会他一声,到底如何妥善处理并且避免上次的悲剧结果,还是要当事人自己来抉择。
关彻几乎没有犹豫地,决定假装不知道。
他跟自己发过誓,也再三向她保证过,不会再插手干预她的工作,这看起来简直像是有意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若是再犯错,那就真的罪无可恕了。
事实上,他也相信她的小姑娘,不会再将他们置于那样的境地。
他没料错。
另一头,阮歆娇认真看过剧本,发现原著中的激情戏已经做过处理,删掉大半不说,留下的几场也设计得很含蓄。
但毕竟有前车之鉴,她再难以割舍,也不得不做出选择,再三感谢过仓导的好意之后,拒绝了。
关彻也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毕竟有自家老弟尽忠职守地帮忙留意着。
他立刻给阮歆娇打去电话,号码拨出去才记起两边有时差,那边应该是早上四点,小懒蛋肯定还没起床。
刚打算挂断,等她起床再打,那边居然接通了。
“早上好哇。”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挺愉快的,悉悉索索地似乎在收拾东西。
关彻的心情立刻也柔和下来,温声问她睡得好不好,怎么起这么早。
“不早了呀,我这边比国内早一个小时呢,都九点多了。”说完似乎才记起自己匆匆赶过来,还没来得及跟他讲,“哦对了,我来韩国了,仓导在这边呢,我来跟他谈点事情。”
这个“事情”关彻自然是知情的,本来也是打算问这个的,只是猛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顿了顿,嗯了一声。
阮歆娇就在那头哼了一声:“你装什么呀,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她有点什么动静,关衡肯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关彻略略心虚,在没有别人在场的办公室里,摸了摸鼻子,然后问她:“你真的想好了?”
尽管他私心不希望自己恨不得小心珍藏起来的宝贝去拍有任何□□暗示的戏份,但同时他也不愿意看到她委曲求全,只为了跟他在一起。
“对呀,要不然带着黑历史怎么给你做媳妇儿啊。”阮歆娇的语气似乎很无所谓,“就是对不住仓导了,他徒弟说是为了我才要拍的呢……”
其实哪会真的无所谓,毕竟是华人中最顶尖的导演,能合作是多么难得的机会,也不枉她当初自降身价当了一下午“保姆”。但是因为私人原因不得已必须拒绝,总还是有点遗憾的。
不过,天平另一端如果是关彻的话,放弃再好的剧本和机会,对她来说都是值得的。
仓导对她的拒绝倒是没什么反应,丝毫不见遗憾或不豫之色,阮歆娇便觉得他徒弟的话大概只是哄她好玩的。
两人碰过面一起吃了顿饭,仓导虽然还是不爱搭理人的调调,但看得出来对她还是很优待的,阮歆娇送了份小礼物,他也收下了。只是他贵人事忙,当天便又匆匆地赶回国忙其他事情。
阮歆娇则跟爸爸一块在韩国玩了两天才启程,回阔别将近两月的祖国。
导游小姐在韩国接到了两个来中国游玩的客户,行程不同步,因此没跟阮歆娇一起回来。
航班只需要两个小时四十五分钟,原定傍晚七点十五分抵达,但临时出了一点状况,晚点了两个小时。
关彻便在机场从七点多等到九点多,才终于接到心心念念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像个毛头小伙儿一样忐忑,天气还算不上热,夜里的风也带着微凉,垂在身侧的手心却发起汗。
看到熟悉到深入骨髓的那个身影时,心脏甚至猛地跳了一下——她穿着浅米色的针织衫,白衬衣和破洞牛仔裤,很简单居家,完全不似一个明星,因此挽着一个老人出现时,竟真的没有路人认出来。
她头发没扎,松松散散披在脑后,似乎是睡觉蹭乱了,几根呆毛炸着,发梢也随着她的跑动欢快飞扬起来。关彻只觉得自己猛烈跳动的心也跟着变得轻飘飘起来,像忽然置身于粉粉白白的棉花之上,绵软的,舒服的,甜甜的,让人迷恋。
“咳!——”
眼睁睁看着两人拥抱了十多分钟还没有松手的意思,甚至越抱越紧,仿佛恨不得融进彼此的血脉里,阮爸终于忍不住干咳两声,将深陷思念和喜悦中的两人唤醒。“差不多行了。”
阮爸把吊在关彻身上的阮歆娇往外拉了拉,对关彻歉意道:“小关等很久了吧,真是辛苦你了。还没吃饭吧,想吃啥,今天我做东。”——他们在飞机上已经吃过东西,关彻却是空着肚子在等的。
出去玩这一趟,阮爸也添了几分精神,眉眼神采奕奕的。
“明天再请吧。”不等关彻说话,阮歆娇就一票否决了他的提议,“今天太晚了,回去你就该睡觉了。”
“今天不是高兴吗,晚睡一天也没事。”阮爸没什么战斗力地抗争着。
阮歆娇却没回答,因为她根本没有听老爸说话,已经把头转到了关彻那边去,趁他低头拿行李的时候在他侧脸亲了一口,“啵——”,一声脆响。
阮爸斜眼一瞥,见很少对自己这么敷衍的女儿正拿后脑勺对着自己,紧紧抱着别人的手臂,恨不得整个人贴上去;而关彻也转头看着她,那一双惯常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竟然包含了无限的意味,纵容的、宠溺的、脉脉含情的、炽热浓烈的……
年轻人呐……阮爸不禁生出惆怅之感。
他似乎已经预见到了今晚孩子将要夜不归宿的结局。
关彻将人送回家,坐了片刻便告辞下楼,却没离开,静静在楼下车里等着。
其实不能说是静静地,因为他心里一点也不平静,每过一秒钟,想拥抱她触摸她亲吻她的感觉就更强烈几分。而楼上的那盏灯迟迟不灭,像极了他心底深处悄然酝酿的火苗。
走的时候带了三个行李箱,现在已经变成了四个,并且还有各种型号的袋子和纸箱子数个,跟搬家似的。
东西太多,来不及收拾,阮歆娇便先将随身的日用品整理出来,催着阮爸吃了药去洗澡休息。
阮爸被他催得心焦,叹了口气,说:“你着急就先去吧,我洗完自己就睡了。”
想要夜会情郎的心思被老爸猜中,阮歆娇老脸一红,小声心虚地否认:“你说什么呀,这么晚了我还能去哪儿……”
阮爸正好站在离窗口不远的桌边吃药,两步过去往楼下一瞅,心道果然。他不无心酸地道:“小关的车还在下头呢,你想去就去吧。”
“……那我真去了哦?”阮歆娇在羞愧的心情下迟疑几秒钟,终于还是被满腔快要按耐不住的思念狂喜占了上风,拿上手机套上短靴就去开门,“爸爸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回来陪你!”
“砰——”门毫无留恋地关上,阮爸端着喝了半杯的热水,忽然就喝不下去了。
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啊。
关彻在车里啃了一盒刚刚阮歆娇给他的点心填肚子,见人从楼道里慌不迭飞奔出来,忙将没吃完的点心搁下,擦手下车。
他刚迈出一只脚,阮歆娇已经冲过来拉开了车门,麻溜儿地爬上去,门也顾不上关,跪在座椅上往他身上扑。
关彻连忙伸手抱住她,阮歆娇也不管姿势难受,探着身子朝他唇上吻过去。
“我好想你!”她着急地在他唇上吻着,“想死你了!”
关彻的思念一点都不比她少,心心念念地惦记了这么多天,心爱的人终于回到他怀里,激动和狂喜都远远比他预计的更强烈。
手紧紧握着她的腰,按着她的后颈,迫切地吻她甜蜜的唇瓣和小舌,只用直接的行动将自己的思念传达给她,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