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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苑的朱红大门在背后的隆隆声中关上了,走下台阶的三人里,林年站定然后转头,从横九路、竖九路的镏金门钉之中可以见着,那院落深处那围坐石桌前的几个人影随着缝隙的缩小渐渐变窄,那些跟随在他身上的视线也在随之变窄,直至一声轰隆的响,严丝合缝的朱红门扉才将内里那团无时无刻都在燃烧的秋火彻底隔绝。
随着门扉关闭的响声,林年右侧一直垂着头跟着他们的司马栩栩毫无征兆地就垮了下去,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躯壳里只剩下烂软的活肉不能维持直立。
按理来说,他一左一右的林年和李获月都有足够的时间反应去稳住他,但两人都没有出手,任由司马栩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在顺势往后倒的时候,才不约而同地各自别出一条腿在他的后背前让他靠住了。
“谢谢了。”司马栩栩频繁地进行换气,低低地对身边的两人道谢,随后安静了下来,在这段时间里他身上忽如其来地冒出了一大股汗水,伴随着升腾的肉眼可见的热气,将他整个人都打湿透了,身上的重磅棉白T恤也被染成了深色,汗水裹挟着棕红色的血路顺着肢体流淌在石阶上。
还能说得清楚话,证明问题不大,林年默然想。
坐倒在地上的司马栩栩姿态很怪异,他背靠着身后的两条腿,双手像是脱力一样垂在身侧,这是因为李获月之前对他下手的时候几乎是将那两只手臂折断了,最轻都是不完性骨折,双臂骨骼的连续性出现了部分中断,但骨质应该没有受到完性损伤。
也正是因为无论是林年还是亲自下手的李获月都清楚他手臂的情况,所以在他倒下的时候才没有去扶他,再多受一点力气可能他的伤势就会加重不少,让他自然地坐倒在地上别摔到后脑勺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当然这样也可能因为坐在地上时因为惯性的缘故,导致加重手臂伤势,可考虑到司马栩栩本身的血统,两人就没有去顾虑这一点)。
“下次别乱说话。”很难得的,李获月主动和司马栩栩说话了,她看着地上闷在那里的男孩说,“你的两只手一个星期内不能用,去医院打石膏固定,口服一些抗炎药避免发炎,如果可以去找筎笙让她给你准备一些断续膏。”
“黑玉断续膏?这种东西正统真的有配方?”林年忽然看向李获月问。
“啊呀,只是断续膏而已啦,听说是蝉蜕做的,还调了薄荷汁,涂起来凉悠悠的小时候我经常摔跤骨折,筎笙总是偷家里的断续膏给我抹。”司马栩栩一坐下来热血劲头下去之后才被那双臂的肿痛以及鼻梁的火烧火燎感弄得龇牙咧嘴的。
“筎笙没少为偷拿药膏的事情被责罚,你要记得她的好。”李获月说。
“我当然记得她的好啦!她上次过生日我还送了她一把‘飞剑’嘞!”
“你从天机阁偷的试验品,我知道那件事,事后那把还未完成调试的试验品被追回了,还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麻烦。”
“啊呀?那群家伙把东西要回去了?”司马栩栩抬头一脸懵,满脸血污的他看起来挺搞笑的。
“只是筎笙没有跟你提起这件事,还帮你打了掩护。”李获月微微皱眉,“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
司马栩栩感受到了身后女孩语气中的冷厉,没敢反驳和打马虎眼,只能低低的哼哼两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林年蹲了下来,微微触抵在司马栩栩的手臂上去检查是否有脱臼或者骨骼形变的痕迹,又看了一眼男孩原本帅气脸蛋上那浓厚的血污,看来之后一段时间这小子鼻子上得挂一块白棉了,但完破相倒是不至于,‘乾’位混血种的恢复力还是值得信赖的。
“有必要下手这么重么。”他抬头看向李获月问。
“已经算轻了。”李获月说。
司马栩栩没吭声,大概是认为自己这幅模样完是自己讨的,李获月对他动手的一刻的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想来如果李获月不作为的话,他之后要受的苦可能比现在的皮肉之痛要惨上数倍不止。
“规矩就是规矩。”李获月抬头淡漠地看向龙凤苑外那连排的金红落叶,“能自己走吗?”
“能,手有点费劲儿,但腿没问题,就是流血多了有点头晕,坐着缓一会儿就好。”司马栩栩点点头表示没什么大问题。
“我打电话让筎笙来大院外接你。”
“别别别别打电话给筎笙。”司马栩栩赶紧回头,但却发现李获月已经拨通电话放在耳边了,视线余光都没留给地上的他半分,很显然这句话只是通知而不是询问。
随即这男孩就垮起了小猫批脸,很显然今天这个人是丢定了,他已经能想到筎笙看见她的时候那副复杂的表情了,再加上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的温柔问话,“你怎么了?没事吧?如果你不想说的话那我就不问了。”
那种感觉简直比当面嘲讽他还要难受一百倍,只有筎笙这种贴心和小心翼翼的照顾,对他无微不至的关心,能让栩栩这个向来厚脸皮的家伙每次在对方面前犯蠢时都会不自主觉得丢脸丢到家了。
顺带一提,司马栩栩截止到此的人生中要论最害怕的事情排列前三的依次是“老祖宗不认同的目光”“李获月冰冷的视线”“赵筎笙沉默的注视”。
“筎笙?我是李获月,栩栩在龙凤苑门前等你,你开车来把他送去医院受了一点伤,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该问的问题不要问。”李获月用相当公事公办的语气完成了通知,挂掉电话的同时,那头的筎笙估计已经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司马栩栩坐在地上闷了一会儿,想挠头手却抬不起来,只能甩了甩脑袋,差点把鼻血甩到一旁蹲着的林年脸上,“获月姐,刚才在里面老祖宗说的事情”
“不要多问,我不想说这个。”李获月放下手机,回绝了地上司马栩栩小心翼翼想要开启的话题。
林年退后半步站了起来,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血水,没插话。
“我怎么可能不问啊”司马栩栩垂着头语气十分复杂,“如果是平时和我无关的那些老人们挂在嘴边的‘大事’肯定不关我的事,但这次这次我怎么置身事外?你别总拿我当小孩子好吗?你跟我都清楚‘月’的仪式是怎么样一回事,这次老祖宗他们可是认真的啊!”
说到最后几个字,司马栩栩仿佛用了所有的力气,话语里的气息充满着无奈和困惑,像是孩子认识到世界的矛盾和规则却无力去做出改变的茫然。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就和之前在院内说的一样,只要找到另一颗龙王心脏,事情就能迎刃而解。”李获月看着垂头丧气,肩膀上仿佛被山压着一样沉的狼尾男孩平淡地说,“你不需要太在意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司马栩栩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弹,只是沉闷地坐在那里。
李获月望着他后脑勺那一撇耷拉着的头发,问,“你相信我么?”
“信,我当然相信。”司马栩栩低着头回答。
“那就跟着筎笙去处理好你的伤,暂时把注意力拿到其他地方去,这件事现在已经有了定势了,你也亲眼见到了秘党和司马家的宗族长定下的契约,你应该清楚,在正统,契约的形式胜过一切,在出现变数之前这件事不会再有其他的意外。”李获月说。
司马栩栩看了一眼林年,默认了李获月的说法,在龙凤苑内,他的确见证了林年和司马宗族长的契约,以史官和文书做凭证,正统提供一切助力帮助林年进入藏于北亰地铁交通系统中的尼伯龙根,杀死那一只苏醒的龙王,而林年会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将那颗崭新的龙王之心移植到他的‘月’系统中,帮助他成为新一代的‘月’。
“但如果老祖宗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真的早已经发现了一个尼伯龙根,在那里面的可是龙王啊。”司马栩栩的语气低沉且复杂,“要知道上一次”
“我们会解决的。”林年开口说话了,他和司马栩栩对视了一眼颔首说,“那的确是很危险的东西,但并不是不可战胜,青铜与火之王的两位君主都已经输在了混血种的手里,这一次大地与山之王也不会有例外。”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去挑战祂?”司马栩栩看着林年眼眸。
“等我们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会出发。”
“那什么时候你们才准备好?”他追问。
林年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因为再说下去也不过是说出敷衍的废话,他清楚这个男孩想问什么,他也清楚自己不可能给对方一个准确的答案。
“这件事交给我们处理。”李获月替林年解了围,她说,“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准备好,但我能肯定的是你还没有准备好,现在的你离踏上这种战场还有一段时间。”
“我”
“不要反驳。”李获月缓缓说,“你知道你和我,亦或者和他(林年)的差距,等你真正继任我成为‘月’之后,才是你走上台前的时候。”
“但我从来都没想过成为‘月’啊。”司马栩栩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轻声念道。
他的后背一松,李获月收腿离开了,她走到了前面,示意林年跟上。
两人在走下阶梯后,站在枫叶铺满的路上,李获月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司马栩栩,就转头离去了,林年也驻足原地数秒,向着阶梯上那个狼狈不堪的男孩轻轻点头示意,跟上了前面的李获月。
等到走远了,背后石阶上的狼尾男孩已经消失在了视线的转角之后,林年才看向前面走在狭窄杂乱的巷道中的李获月问,“为什么会是他?”
“他的血统最优秀,‘月’系统也是最新一批次中的顶格‘杰作’,比起我来他更是近五十年来最优秀的‘月’的承载者,并且最关键的是他的言灵也是千载难逢的‘玉漏’。”李获月没有回头,回答了林年的问题。
“你是说‘时间零’?”林年不会认错之前在龙凤苑门前从司马栩栩身上感知到的言灵领域,
“你可以把事情的源头归咎于希尔伯特·让·昂热,以及秘党最为年轻气盛,也是在现在混血种世界的新闻中风头无二的‘天命屠龙者’身上,那两个人对于‘时间零’和‘刹那’的使用让不少人都认为这类言灵才是龙类真正的克星,也是维稳‘霸权’最为有效的威慑武器。”李获月淡淡地说,“如今正统找到了属于他们的‘天命屠龙者’,即使年幼,即使乖戾,但只要细心打磨,总会有锋芒毕露的那一天。”
“其实‘剑御’的泛用性比‘时间零’或者‘刹那’更强。”林年说,“只可惜的是你遇错了对手。”
走在前面的李获月忽然停了下来,林年也为之停下脚步,看着前面的人回头凝视着自己,那双瞳眸中隐隐有金色在流淌,“你是在安慰我吗?”
“”
“”
“对,我就是在安慰你。”林年看着李获月萦绕着淡金辉光的眸子平淡地说,“毕竟在我看来因为言灵和战绩的问题导致自身的地位被高层质疑,这种事情本身就很侮辱人,但你却找不到任何反驳和抗议的理由,只要是一个人,都会愤怒和委屈,所以我选择了安慰。如果你觉得我说错话了,我不会道歉,因为我不喜欢你现在的眼神。”
“”
李获月和林年站在光线照不亮的昏暗院落窄道中几乎对视了有足足半分钟,前者才缓缓垂下眼眸,转头继续向前走,“我不需要你的安慰。”
“嗯。”林年迈步跟在她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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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了很远的路,李获月刻意绕开了他们原本来时的出口,从大杂院的侧面离开,直接绕到了街对面找到了那辆停好的阿斯顿马丁,两人在沉默中上车然后关上了车门,李获月没有系安带也没有拧钥匙启动车,而是等待着副驾驶上的林年先开口。
林年看了一眼车窗外,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流不止,在确定附近没什么可疑人士之后才问,“确定你的车上干净吗?”
“可以正常说话。”李获月说。
“会不会太急了?”林年这才问出了他之前一直没提出口的问题,“之前你的入局很可能会暴露我们之间的那些事,又或者最坏的情况来看已经暴露了。”
“今天的结果在我的预料之中,所以现在情况还在掌控之内。”李获月说,“这场谈判从你入座开始你就处于劣势,如果不去逼宫结果只会是你被那些老人牵着鼻子走,等到稀里糊涂签下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契约之后,你察觉到不对劲再想谈判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正统刚才的谈判里到底给我准备了哪些陷阱?”林年看向李获月皱眉问,“能让你不惜暴露我们之前的一些情况,都要强行把话语权抢回来。”
“正统的确手里握着尼伯龙根入口开启的办法,并且已经初步的在勘测内里的情况了。”李获月缓缓说道,“但这件事是绝密,只有极少部分的掌权者才能亲自参与针对尼伯龙根试探的计划之中,任何进入过尼伯龙根的‘士兵’都没有再露面过,包括我也不清楚这件事的详情。但我有理由相信,就算你和司马家的宗族长签订的契约,他答应带你进入尼伯龙根之内,但这件事兑现的时间却是一个你等不起的陷阱。”
“龙王苏醒,祸从天降的灾难,他们还敢拖下去?”林年眉头拧成了一根绳子,有些不可思议。
“关于龙王苏醒,尼伯龙根的内情我知道的也并不多,这件事我很早就被排除在外。。”李获月说,“可我认为现在高层内必定掌握了尼伯龙根中的部分情报,按照这些情报推论后,笃定在短期内这个龙巢并不会对地上的人类社会有太大威胁才敢这么做。”
“拖延一定是为了一个目的。”林年说。
“司马栩栩的‘月’系统继承仪式定在了年末,这就意味着地下的隐患在11月之前大概率不会爆发,如果没有意外,在我入局之前你答应了司马宗族长的契约,那么他们必定会把你拖到那个时候,至时按照契约你必须为司马栩栩完成‘月’计划,在时限到达临界点时,完准备好的,新的‘霜月’就会为了正统踏上尼伯龙根中早已布置好的战场。”李获月说,“他们想大地与山之王死在司马栩栩的手里,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有这个自信,但按照现有的情报去强行推论,也只能得到一个尼伯龙根中有大问题的答案。”
“看来正统其实到头来并不想好好地做这笔交易。”林年眉头缓缓松开,面色如水。
李获月看着车窗外挡风玻璃上的三两落叶,淡淡地说,“你不在正统的体系之内,并不清楚近年来正统的氛围,现在上面的人急需一场胜利,一场振奋人心,足以将话语权,影响力重新拉回正规的大胜。大地与山之王的苏醒,尼伯龙根的开发,司马栩栩的仪式继承都在这场早在‘青铜计划’结束之后就开始谋划的大局中。为了大局他们可以牺牲很多东西,也可以去进行一场旁人看起来像是疯狂的豪赌,宗族中那几位老人们的胆子和野心比你想的要大许多,不要低估他们刻意做出来的事情的荒谬和恐怖。”
“不要和宗族里的老人打算盘,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是算不过他们的。”李获月侧头和林年对视,“今天的谈判在我入局之前本身对你,对我都是大劣,因为你本身的条件对于正统来说就是不可接受的——你想要进入尼伯龙根,并且是在短期内进入,而正统于你的需求是你手上的技术,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放你进去龙王的巢穴,那可是龙王的尼伯龙根,如果你死在了里面,就意味着正统会永远失去你手中的‘技术’。”
“即使青铜与火之王是死在我的手里,他们还是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再杀一位王座上的东西吗?”林年看向李获月,却兀然发现李获月开始脱衣服了。
“这无关你的战绩,这只是单纯的风险规避。”李获月脱去了身上淑女的白色风衣露出了内里的白色一字肩的吊衫,眉头有些微紧,穿惯了便利的T恤,似乎的确不太习惯这种束手束脚的衣物。
她转身把风衣挂在了座椅上,“至于之前你问为什么是司马栩栩这并不重要,没有司马栩栩也会是其他人,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们需要一个新的‘月’系统,一个还没有面目非的‘月’系统,所以我的淘汰是注定的,无法改变的。”
“你的确升级过我的‘月’系统,但这一切都是在没有正统监视下完成的,他们不知道我身上有没有隐患,你留下的技术正统无法解析,未知代表着危险,高层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再加上或许我的准备没有想象中那么隐秘,他们已经察觉到我的问题了。”穿着漏肩白衫的李获月眼神中掠过淡漠,“交易的条件是替司马栩栩更替我所保管的‘圣意’,这未尝不是驱狼吞虎的想法,这也是他们对我的一次试探。”
“按你的说法,在契约完成之后正统一定会用尼伯龙根进入的时间问题卡住我的脖子,如果我硬要在就近短期内进入尼伯龙根内,那么手术的安排就会提前你的死亡也会被提前。”林年慢慢看向李获月眼神也淡了下来,“按照现在我对你的理解,事情发展到那一幕,你会逃,你不会想就这么死在上手术台上,到时候我就被迫会成为一个猎杀者,替正统清理掉一个麻烦。”
“我说过,如果正统准备好了和你谈一谈,那么你最好拒绝,因为对于他们来讲只有当结果是小赢和大赢,没有第三种可能时才会愿意坐在谈判桌上。”李获月说,“唯一的破开局面的办法只有一个。”
“一个内鬼。”林年看向李获月,“就像你。”
李获月看着林年的瞳眸,缓慢点头,也意味着这两个年轻人在悄然的,潜移默化之下,已经毫无退路地站在了同一阵线身上。
“作为和你合作的条件,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林年偏头看向街对面大杂院内隐约可见的那些古旧房屋的飞檐,语气轻缓,“不得不说那可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但无论如何这个条件都是最优先的。”李获月盯住他的脸颊,“这是我唯一的条件,也是不能退步的底线。”
“我清楚的。”林年点头。
他回过视线望着李获月那,“但我还是很想知道一个母亲,究竟是怎么做到平静地旁听完有关自己女儿死期的商榷,不但没有惊恐的喊叫,反而还在悄然引以为豪的?”
李获月避开了林年的视线,林年也第一次在她那向来无痕清冷如薄冰的脸颊上看见了一些从未看到过的情绪。
疲倦,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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