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思一行人刚刚出相府大门,便与从大理寺急匆匆赶回来的寻亦许撞了个正着。
“叶先生!”寻亦许忙喊住叶凌,“昨日向你请教的问题,我大约有些眉目了!”
叶凌脚步一顿,少年大步走来,朝他作了一揖,把牢狱里的事一五一十与他细讲。
秦思思十分好奇,探头探脑去听,寻皆允一把揪住她的后领,秦思思宛如一只小鸡仔,手脚扑腾了两下,被他拖离了大门口。
“欸?放、放放开我呀!”这大哥又咋了!
寻皆允依言松开手,秦思思堪堪稳住身形,腮帮子微鼓,小声结巴道:“......叶、叶先生不等了吗?”
“不等,你我二人就好。”寻皆允眯起笑眼,“思思妹妹开心吗?”
“......”
不是吧?他是认真的吗?
她之所以无所畏惧底气十足跟着他们一起,因为有叶凌这个大佬在啊!
这个人能力不行,怎么老喜欢拉着别人去送啊!难怪被老虎弄得那么惨!
秦思思开始脚步踯躅,埋头看着鞋尖,在原地磨磨唧唧。
“那个,还是等等叶先生吧。”她弱弱提议。
话未落,秦思思抬眼,瞧见寻皆允脸上的笑意愈发温柔(变态),她脊背一僵,扭头往前走去:“走、走走走吧。”
相府大门口。
叶凌垂下眼帘,淡声道:“果然是伥鬼。”
寻亦许淡淡颔首:“先生这是要去无为森林?不必了吧。”
“先生交给我们便好,伥鬼灵力弱,我现在回大理寺,带人去降这白虎。”
他抬眼远远一瞥,看见大街上逐渐远去的两道身影,也罢,让他自己去吧。
叶凌转身回了府。
—
秦思思默不吭声跟在寻皆允后面,一路走进无为村,他直接往阿豆的家里走去。
“吱呀——”,推开篱笆门,寻皆允径自往屋子里走去。
秦思思微微一愣,不由想起那个梦。她垂眸看向院子外低低的篱笆,光秃秃一片,梦里的牵牛花与眼前的场景场合,令她有几分恍惚。
“你在做什么?”倏然传来怯怯的女声。
秦思思偏头,篱笆门外,小玲儿警惕地盯着她:“阿豆回森林了,不知生死,你们不会要把他抓回去吧!”
她蓦地死死拽住秦思思的胳膊,哀求道:“就让他在森林自生自灭,你们不要抓他好不好,姐姐?”
秦思思顿了顿:“你喜欢他?”
小玲儿耷眼敛目,良久,双颊染上绯红,沉默地点了点头。
“阿豆是个好人的,姐姐。”
“他喜欢你吗?”
小玲儿轻轻咬唇,细声道:“我不在乎的,也许哪一天我就不喜欢他了,我只是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
多好的小姑娘呀,秦思思不由摸了摸她的脑袋:“嗯,喜欢这份感情是自己的,暗恋纯粹而美好,本是弥足珍贵的。”
小玲儿红着脸问:“什么是暗恋呀?”
就是寻皆允对他嫂嫂那样的呗,沉默的守护不求回报。
秦思思心里不由想,转眸之间,寻皆允不知何时从屋子里出来了,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眸中含着不明所以的笑意。
“不能吐露的欢喜哪里美好了,无法回应的感情,一文不值。”他的嗓音平淡,秦思思却似乎听到一丝自嘲的意味。
秦思思听罢,莫名心虚,她收了视线,小声反驳:“你把自己看得太廉价。”
话没说完,秦思思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自己在这里做什么情感专家啊!莫名其妙!
她偷偷瞄向寻皆允,脸上没有异样,好像没听到她的话。
正暗暗松口气,余光间瞥到院子外的篱笆上,停了只萤火虫。秦思思看到它的一瞬,它好似感应到一般,从篱笆上飞到半空,往前飞去。
秦思思在原地等了片刻,欸,系统没有提醒耶。
“吱呀”一声,寻皆允已兀自推开篱笆门,漫不经心地往外走了。
她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正愁叶凌不在,他们毫无头绪不知哪里去找那老虎呢,这萤火虫也许就是系统的自动寻路呢。
踏进森林,秦思思紧紧跟着流萤,寻皆允感到一丝意外。
流萤便是他召来认路的,覃思思居然跟着他的灵介,她知道些什么?
他眸色变得幽深,淡淡打量着眼前目不转睛盯着流萤去向的秦思思。
这时,一排排的参天大树里,枝垭之间绿荫蔽日,某处的枝叶微微翕动,传来细碎而窸窣的动静。
寻皆允低着嗓子喊了句:“谁?”
喑沉的嗓音回荡在空阔的森林里,自南方的粗树干背后走出几个人。
“是我。”寻亦许缓步走出来。
寻皆允微讶:“兄长?”
寻亦许背后跟着奇案阁的降妖师,大松一口气:“还以为是谁呢。”
“二公子怎在此处——覃姑娘也在啊。”
寻亦许一见二人,那爆棚的责任心又冒出来,“你俩又擅自乱跑,还不吸取教训吗?”
“不要紧的,兄长,我保护覃姑娘。”寻皆允笑得陈恳。
寻亦许拧眉:“你习武底子差,自保尚且勉强,收收心好好温习功课不行吗?”
“是,兄长。”寻皆允不恼,乖乖挨批。
不刻,一只蓝尾的凤蝶自枝丫间飞下来,停在寻皆允的手背上。寻皆允再次听到某处窸窣的响动,他往西南方的半空微微仰头。
“兄长,注意西南方。”他指了指某棵高耸入云的大树。
树上是屏气凝神的阿豆,他透过密闭的枝叶之间看到寻皆允手指的方向正是自己,心一慌,急促而敏捷地跃到另一只树上。
他已经很小心翼翼了,却不知跳到细长的断枝上,“咯吱——”一声,枝干彻底断裂,阿豆坠了下去。
落地的一瞬间,他灵敏地翻了一个跟头,往丛林深处跑去。
“别跑!”寻亦许飞掠追进了深林。
那群降妖师也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秦思思左看看,右看看,寻皆允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看着人跑远,彻底在深林里消失不见,这才径自往前走去,就好像——
声东击西,故意把寻亦许引走的!!
他想干什么啊,秦思思抿了抿唇,无暇多想,紧跟着寻皆允小跑而去,总之先跟着一个人不掉队吧。
“妹妹等等。”
“欸?”
寻皆允倏然回头,秦思思离他差不多一米远的距离,蓦然停住了脚步。
“妹妹的喜欢,是珍贵的,还是廉价?”
啥?喜欢......
哦对他的“喜欢”么,秦思思一度忘记自己草的“痴恋病娇”保命人设。
寻皆允怎么偷听人讲话呀,这该死的送命题!
秦思思垂下脑袋,故作娇羞地捂住双颊,细声细气道:“当然是无比珍贵的。”
“可我不喜欢妹妹呢。”
“没、没事的。”
“可我觉得很廉价呢。”
秦思思脊背一僵,心里拔凉,完犊子,演砸了。
病娇轻飘飘冒出一句,再没出声,也没动静,她不敢抬头和他对视,仿佛等待着死神的审判。
半晌,寻皆允扯唇,对面的少女蔫头耷脑,像只乖怂的小鹌鹑,也不知道她哪儿冒出的勇气,敢假惺惺对他告白。
“你过来。”
“往前走三步。”
秦思思仿佛得到大赦,神经一松,直直往前走去。
“砰——”
前方的地面铺着残叶枯枝,秦思思一脚踩空,滑落进去,实实在在摔在了泥泞里。
这是一个两米深的陷阱,寻皆允不晓得是村民还是狩猎的设置的,但他知道这里有个陷井。
秦思思搞清楚眼前的状况后,怒从心起:“寻皆允你、你你你故意的!”
他走到深坑的边沿,蹲下身来,笑吟吟道:“妹妹怎么如此不小心呢。”
“既如此,妹妹便呆在里面吧,比在外面安全呢。”
话罢,他直起身背向秦思思,眸色幽沉冷凝。
少年纤长的无名指上,那枚银戒泛起淡淡的蓝光,须臾之间,寻皆允的手里握了把银色的软剑。
他逆着光,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