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院子,花草盆景什么都没有,庭前光秃秃一片,整个院子里只有一个老仆打理服侍,秦思思跟着来到寻皆允的住处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景象。
相府居处都取了雅名,他这里也没有,真是个怪胎哇。
叶凌扶着寻皆允进了内室,秦思思跟着准备进去,那老仆睁着浑浊的眼珠,将她拦在门外,语气倒是谦逊疏离。
“男子内室,覃小姐进去怕是不妥吧?”
哇啊,要不是承诺了要陪着小变态,以为她想进去啊,她只想回去睡大觉!
内室传来叶凌淡漠的嗓音:“李伯,让她进来吧。”
李伯盯了秦思思半晌,默然退到一边,秦思思踏进去,他悄悄关上门。
床榻上,叶凌与寻皆允盘腿而坐,叶凌的手臂伸直,双掌贴在寻皆允的后背上,透明纯净的灵力顺着寻皆允的经脉涌动,源源不断地输送热量。
室内只燃了一盏足盘陶灯,烛火微动。
烛芯子闪了闪,室内便暗了暗,李伯默不作声拿剪刀剪断,没人说话,安静得落针可闻。
也不知过了多久,寻皆允睁开眼睛,一抹晕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光影细细晃动,他转过头来,直直看向几步开外的秦思思。
秦思思在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站着,没上去打扰叶凌,就专注看着他疗伤,蓦地对上寻皆允的视线,她有一瞬间的怔愣。
少年琥珀色的双眸清澈,却如深不可测的寒潭,一眨不眨看着秦思思。
秦思思被他盯得有些发怵,悄咪咪挪开视线,少年便低低开了口,嗓音微哑:“过来。”
“喔。”秦思思硬着头皮乖乖走上前。
少年哑声道:“我渴。”
“?”秦思思投以诚挚的疑惑眼神。
还是服侍多年的老仆了解他的心思,李伯很快便道:“我去拿水来。”
叶凌收了手掌,站起身,问寻皆允:“多久了?”
少年散漫回:“什么多久。”
“你身上的蛊复发。”
“哦。”少年的唇色惨白,还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年年都有,生辰大礼呢。”
叶凌袖子一拂,显然有些生气。
“我给你的联络符是摆设吗?”
“要不是我今年赶到洛阳,打算在生辰看一看你,你是不是准备疼死。”
自从七岁那年险险熬过去后,叶凌开始教他功法,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据他所知,包括在相爷送他去上的学塾里,也悉数吸收,只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然而寻皆允很怪,他压根不想在人前承认是他的徒弟。
自从回到亲生父亲身边,他的爪牙渐收,敛了锋芒,不断强大自己,却在人前装个废物。全心全意扮演起一个需要仰仗父兄长嫂的弟弟角色。
他以为寻皆允习了术法身体强健后,已经可以很好抵御体内的蛊虫了,谁知他一声也不吭......也不知这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性格随了谁。
叶凌轻轻叹气,他这些年也在寻找他的解蛊之法,奈何太过玄秘,恐怕只有寻皆允逝去的阿娘,他的师妹知道一些细节了。
寻皆允一时不言,视线扫过秦思思,又回到叶凌身上。
半晌,轻飘飘冒出一句:“叶先生,在旁人面前,说这么多干嘛?”
秦思思心里飞速翻了一个白眼,大哥,这时候搞见外这一出,在那个洞里是谁拉着她这个旁人又咬又抱的?
然而很快,他咳嗽着耸了耸肩:“算了。”
李伯端了水来,寻皆允指了指秦思思:“给她。”
“我累了,叶先生,李伯。”他露出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脆弱笑容,二人嗟叹离去。
李伯经过她,手里猝不及防多了碗水,秦思思默。
“喂我喝。”
“???”
秦思思想打死眼前这个人。
现在这个病秧秧她应该打得死吧?
手腕给他咬得现在还隐隐作痛呢,她心情有点不爽,小声逼逼:“你没手嘛?”
寻皆允轻轻一笑,指了指自己带着血洞的胸口:“会裂。”
秦思思无言,认命在床沿坐下,给他喂水。
瓷匙伸到他的唇畔,将将润了润唇,他倏而猛咳起来,温热的水不小心撒到锦被上,秦思思连忙将碗放到一旁的小几,伸手去摸被子湿没湿。
然而眼前这是怎么回事?
寻皆允手拳抵唇咳个不停,气息依旧有些不稳,锦被微抖着掉到少年的腰腹,雪白里衣的领口松垮垮的,微敞,露出一片白而冷的肌肤。
秦思思伸出去的手抖了抖,垂着脑袋,耳根慢慢发烫。
漂亮的锁骨处,像纹身一样印着一只紫蓝的凤蝶,秦思思感觉耳朵开始冒气。
视线微微往下,脑补出一副gif,蝴蝶顺着胸膛缓缓往下,直至腰腹——
打住,她为什么在这里想入非非满脑子黄色废料??
一抹羞赧染上耳廓双颊,秦思思有点窘有点尬。
寻皆允敛眸,饶有兴趣盯着覃思思,少女闷不吭声地扫视他的上半身,倏地变得绯红的脸颊和耳垂。
他弯唇笑起来:“好看吗?”
“就、就还还还好吧。”秦思思努力保持矜持镇定。
还好个溜溜球啊!!!
寻皆允:“还好?”
“寻、皆、皆皆允哥哥,你的被子湿了,我给你换一床吧哈哈哈!”
秦思思讪笑,抖着胳膊去掀他的被子,少年的眸色骤然一冷,捉住她的手腕。
恰好便是被寻皆允这狗咬得那只手,呜呜好痛,秦思思忍着泪不敢吭声。
又是哪里招惹这个阴晴不定的病娇了嘛?!
“叫我什么?”
“寻、寻皆允啊......”
“嗯?”
“不、不对,是皆允哥哥!”
哥哥前哥哥后的,叫得胸口发堵,寻皆允狭长的眼半眯,沉声:“覃思思。”
秦思思欲哭无泪:“就、就请你指示,一、一个称呼而已嘛......”
“阿允。”
啥?
秦思思杏目圆瞠,愣了一瞬,叫啥?
她的脸咻地一下更红了,羞耻心外加尴尬爆棚,这怎么叫人叫得出口啊,莫名其妙的!!
手腕的力道暗暗加紧,看来小变态的体力恢复了,秦思思不敢造次,抖着嗓音,眼角都红了,委屈巴巴地低唤了声:“阿允。”
系统非常不合时宜的响起:【恭喜宿主,与攻略对象的好感度+10】
与此同时,少年笑眼弯弯,手劲放松,摩挲在她的手腕上,低喊道:“思思。”
“轰——”
两道声音交杂钻入耳膜里,秦思思的心跳蓦地漏掉一拍。
须臾,气血齐齐往上涌,秦思思感觉自己像个热水壶,耳朵只冒热气,快要爆炸。
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的时候,秦思思脑子晕乎乎的,第一反应只想逃。
适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寻亦许扶着闻芸走进来。
“阿允,芸儿非要过来瞧瞧你。”
她猛地抽走手腕,宛如看到救命恩人,迎面朝二人走去,笑着脆生生喊道:“芸姐姐!亦许哥哥!”
系统:【抱歉,宿主与攻略对象的好感度-10】
“......”
秦思思脚步一顿,笑容僵住,内心崩溃。
耳畔冷飕飕飘来寻皆允的冷嘲热讽:“见到兄长来了,就如此急不可耐了?”
“什么?”寻亦许大步跨进来,面色有些愧怍,“阿允,好些了吗?”
“......今日是你生辰,想不想吃些什么。”
闻芸笑:“我亲手给你做。”
寻皆允扬起笑容,静静看着闻芸,有些出神。
脑海里不由响起奇怪的韵脚乐声:“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很快回神,他乖乖点了点头:“嫂嫂做什么我都爱吃。”
秦思思猫着腰,准备推门偷溜,她的心好累。
“思思方才与我说,她也想尝尝嫂嫂的手艺呢。”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瞎说啊!!
—
寻亦许陪着闻芸去准备食材了,秦思思跟着走出门时,叶凌从西屋走来,喊住她。
“覃姑娘。”
秦思思脚步一顿:“叶先生。”
叶凌递给她一叠澄黄色的符纸,淡声问道:“可否请姑娘帮个忙?”
“什么忙?”
“皆允比我想象严重得多,而他不愿联系我......这是联络符,劳烦姑娘日后多多注意他,尤其是他的生辰,若有不测,便可以第一时间通知我。”
秦思思挠了挠脸,“为什么给我啊?”
她是单纯发问,毕竟她也不知要在这个书中世界待几年,给她不如给其他人,寻皆允更信赖更亲密的人,更加能照顾到寻皆允的人。
“他既不愿别人知道他的身体状况,而你是这个相府里,唯一知道他——”
“好,我明白了。”
秦思思接过符纸,她懂了,不再多言。
天际冒了鱼肚白,天色慢慢亮了。
叶凌掠过她,看了她身后一眼,回了西屋。
秦思思好奇转头,便看到披着外衫倚在门框的寻皆允。
他笑吟吟地问她:“为什么不问他,我到底是什么状况,你不好奇?”
好奇心害死猫,她不想知道更多,尤其是这个小变态的秘密,那无疑是个不定时炸|弹。
秦思思摇了摇头,咕哝道:“我、我回去了,小红小绿肯定很担心我。”
“思思。”少年朝她走过来。
秦思思脊背一僵,还是不大习惯这个称呼。
一道阴影覆盖下来,少年俯身在她耳畔道:“思思不想知道?那我偏要你知道。”
“我身上的蛊虫,是我生下来,我的母亲给我种的,她死了,无人可解。”
寻皆允的语气柔而缓,秦思思浑身发毛,当妈的为什么要下这种蛊折磨自己亲儿子啊。
“好了,你是唯一一个知道的。”寻皆允摸了摸她黑软的发丝,“要保密哦思思。”
秦思思深深吸了口气,念及方才叶凌的话。
她低声同寻皆允讲到:“不论如何,你也不必将一个关心你的人推得远远的。”
寻皆允的动作一顿:“哦?”
“就像你饿了要吃饭,生病自然需要人照顾,为什么非要一个人承受。”
“那思思,日后会照顾我么?”
“我——”秦思思眼微瞪,须臾垂眼看向手中的符纸,“会的。”
“唔,受人所托,果然管用。”
寻皆允顿了顿,温柔地薅了一把她的头发:“待会儿一起去兰轩吃饭,记得,眼珠子不许围着兄长打转,不然——”
秦思思肩膀微抖。
少年的嗓音里带了些不自知的置气:“我真的舍不得挖掉你这双漂亮的眼珠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