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个贞子,披头散发爬出棺材的孟映岚,吹着刘海嗓音清凌凌地抱怨,莫名让秦思思觉得......
诡异的反差萌是怎么回事。
秦思思绷住脸,忍住想笑的唇角。
筠娘依旧被吓得半死,她一个劲儿往叶凌身后躲。
片刻之后,孟映岚从棺材里摸起梳子,旁若无人地坐在棺材盖上,侧身对着他们梳着头发。
筠娘躲在叶凌身后,不停环顾四周,一举一动尽收寻皆允的眼底。
眼皮子掀了掀,寻皆允倏然垂眼冷笑了声,顷刻间,他指节上的银戒化作软剑,蓝光大震,他懒懒洋洋往叶凌的身后抛过去。
只见电石火光之间,筠娘轻巧躲开了,剑身离叶凌的身后只有寸毫。
秦思思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由磕巴喊道:“叶、叶先生!”
“咻——”
蓝光闪烁的软剑擦过叶凌的袖袍,叶凌在顷刻间转身,软剑继续直直往前飞去。
叶凌略略沉眸,低唤小变态:“寻皆允。”
“铮铮——”一声,软剑扎到孟映岚睡觉的棺材之上,终于停了下来。
“啊,师傅。”寻皆允笑得无辜,“我手滑了。”
秦思思默:“......”
叶凌摇头微微叹气:“你——”
“你、你你你你们太过分了!”
叶凌的声音骤然被打断,孟映岚从棺材盖上跳起来,头发还未挽好,她急匆匆冲到棺材旁,利落地拔下了插在棺材壁上的软剑。
孟映岚把软剑往地上一丢:“你们真的好烦。”
筠娘心有余悸地蹲在一旁,瞥了眼寻皆允,颤声向叶凌控诉:“叶先生,你徒弟想杀了我!”
“啧。”寻皆允啧舌,“你不躲,我差点杀了我师傅呢。”
“她一个弱女子,竟能轻易躲开?”孟映岚微讶,这个软剑曾经是孟笙歌的法器,快如疾风,薄而锋利,一般人是躲不过的,只会一剑见血而亡。
寻皆允扯唇:“谁知道呢。”
果然这个筠娘大有问题啊,秦思思暗忖。
叶凌摇头无言。
孟映岚旋即反应过来,磨起牙,阴恻恻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秣庭山阵法结界疏漏,囚禁山底多年的凶兽蛊雕被放入扬州城,我相公为了这个破落伪善的家族,杀凶兽,以身祭阵,便都是因为你!你和那群蠢货!”
孟映岚有些失控,一黑一红的异瞳一寸一寸显露出来。她抄起腰侧的阴铃,急速摇动起来。
“叮呤——叮呤——叮呤——”
棺材里,一只男人的手伸了出来,他一个鲤鱼打挺般坐起来。紧接着,他迅速跳出了棺材,伸手双臂拦在了孟映岚身前。
那土堆剑冢之上,多个残破的剑同时“嗡嗡”响起来,震动不已,旋即飞出一把刻着日月星辰的纯钧剑,稳稳落在了这个男人的手中,登时,他紧握剑柄,挥出一道紫气长虹,直直劈向筠娘。
无神的瞳孔,僵硬冰凉的面部,男人头发半束,宛如一个傀儡。
秦思思的心脏快跳到嗓子眼,这个人的剑气逼人,而且快得惊人,比寻皆允还要快,肉眼根本看不清他的行迹速度。
筠娘还未反应过来,他骤然出现在她跟前,脚踝传来裂骨的刺痛,猝不及防被他死死钉在了地上。
“啊——”筠娘一面凄厉惨叫,摇晃着身体,霎时间幻成一条巨蛇,蛇头是青色的,蛇鳞泛黑。
“与我何干!与我何干!你们这些肮脏的臭男人为我痴迷,为我反目,为何都怪在女人身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果然是书里描述的巴蛇精。秦思思暗忖。
等待接下来的命令四点,那男人木木呆在原地,不再动作。
筠娘疯狂摆动着蛇尾,却如何也挣脱不得,她目呲欲裂,张开血盆大口,吐出舌芯子正欲将男人强吞入腹,清脆铃声又起。
“叮呤——叮呤——叮呤——”
男人又开始迟缓动作起来,他弯身“噗呲”抽了剑,铃声急促起来,他动作便渐快,手持剑柄再次扬起之时——
剑冢的其中某两个剑冢倏然震动起来,对半裂开。
浑厚空幽的两道男声同时响起,在剑冢的空中回荡开来,直直钻入男人的耳膜。
“不可。”
“不可。”
孟映岚摇着银铃,却骤然无声。
她瞪大眼睛,异瞳之中陡生几分凉薄的恨意。公孙褚父子俩,死了也不忘控制她的阿弈,把他困在这个地方出不来......
铃声骤断,男人动作缓下来,仿佛提线木偶一般,蓦然呆在原地。
“噗呲——”
巴蛇悄无声息地吐出蛇芯子,扭动着,一寸一寸缠上男人,霎时将他拖进了肚子里。蛇腹胀大了一倍,须臾,恢复如常。
她吃吃笑起来:“你们公孙家就是个笑话,流着你们公孙家血脉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巴蛇扭动着蛇身,灵活地往外爬去。
叶凌见状,飞掠而去,拂尘闪过光弧重重往她的腹部一击,巴蛇腾空而起,拂尘的须子便一寸一寸缠上她的嘴巴。
他暗暗念诀,拂尘的须子迅速变长,同时愈发加紧,巴蛇支撑不住,嘴巴一寸一寸被拂尘撬开来。
叶凌旋即朝寻皆允低喝一声:“皆允,快。”
寻皆允掠跃过去,巴蛇口里吐出一个人,他稳稳接过,往地上滚了一滚。
孟映岚匆匆跑来:“阿弈!”
寻皆允放在地上,男人闭着眼,已然被巴蛇的唾液淋得透湿,浑身黏糊糊的。孟映岚蹲下身,推了推他的肩膀,委屈巴巴又叫了声:“阿弈......”
叶凌正全神贯注对付着巴蛇,谁料她忽然又幻作了筠娘模样。
红装女子浑身被拂尘缠着,在半空不停挣扎着,挣扎间掉了一只红绣履。
被刺穿的脚踝汩汩流血,一条条猩红的血痕顺着光裸的脚踝,滑流到嫩白的赤足,嘀嗒,嘀嗒......
筠娘倏然嗔骂着笑起来,颊生梨涡,笑靥如花。
“臭道士,你看了我的赤足,是不是得对我负责?”
叶凌愣神期间,拂尘不稳,松了松。
半空当中,浑厚空幽的两道男声又起。
“不可。”
“不可。”
声音渐大,不停在剑冢重复着。
远在石径等待着,刚打了一个盹的流风也听到这两道男声。
他惊诧不已:“剑冢发生了何事?”
忙往剑冢跑去,这时,颤颤巍巍爬过一只巨蛇,他冷喝一声:“哪来的妖怪?!”
御剑拦他,却被蛇尾一掀,旋即掀倒在地,唇角吐出一口血来。
巴蛇顺着石径,窸窸窣窣往上爬了上去,直至石径消失不见,巴蛇也彻底逃出了剑冢。
一直“不可”的男声也终于停了下来。
孟映岚拖着公孙弈的身体,一直拖到棺材边。
她从袖中摸出手帕,一寸一寸替公孙弈细细擦拭着,心无旁骛。
“没事,没事,有我陪着你。”
秦思思手心一片冷汗,她转眸,寻皆允朝她走过来。
方才接着公孙弈的身体,他身上也沾染了巴蛇的唾液,秦思思不由出声:“你要不也擦擦?”
寻皆允挑眉:“你帮我?”
秦思思旋即摸袖子,才想起来帕子昨天给寻皆允拿走了,她抬头:“帕子在你那里。”
寻皆允从怀里摸出手帕,递给她:“给。”
秦思思稍顿片刻,他贴身收着么。
取走手帕,垂眸帮他擦起来,刚刚实在没帮到什么忙,秦思思任劳任怨。
她一边擦,一边随口问:“你也早就发现她是只巴蛇精了吗?”
寻皆允眼皮子半耷着,看着她的发顶,眸子一寸寸眯起。
“什么叫,也发现?”他顿了顿,“你早就知道了?”
秦思思的动作一顿,心里咯噔一声,天,她说漏嘴了。
“......就、就直觉,她来历不明,非要跟来剑冢,我便猜是不是妖怪......”
“是么。”寻皆允似笑非笑。
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
“思思的语气,像笃定她是只巴蛇一样,你早就知道的样子。”
寻皆允在怀疑她,秦思思躲开对视,磕磕巴巴:“没、没有,我说错了,只是想说我觉得她像妖怪......”
秦思思心里疯狂叹气,自知这次破洞百出,圆都圆不回去。
少年倏然放开她的下巴,拍了拍她的脑袋,自言自语了句:“罢了,无所谓......”
秦思思却没有由此松口气。
她抬起头,小声找补了句:“叶先生不问缘由将筠娘带来剑冢,这不符合他的性子,于是我心里生疑——”
“不必同我解释这些,覃思思。”
寻皆允骤然打断她,他缓缓笑了下。
“只要你听话,乖乖呆在我身边,我无所谓。”
秦思思没明白他的意思。
心里暗自琢磨他的话,孟映岚倏然低叫了声:“叶凌,你是不是故意的?”
叶凌垂下眼帘,坦然承认了:“是。”
“巴蛇是你故意引过来的,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过来,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剑冢弄的乱糟糟的?”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过来。”叶凌顿了顿,“我只知道,你一直想找她出气。”
“......”孟映岚默了一瞬,“你好烦呐,出什么气,你让我更添堵了!”
“那巴蛇勾搭公孙褚父子,这两人死了都恋恋不忘,她一出现,就害的得公孙家不安宁......”
叶凌面色如常地解释:“我本想今日在剑冢,将她——”
孟映岚微讽:“她跑了,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