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天妖么?苏典双眼微眯,凝神细细打量着那只通人性的怪物。
但见此物身高丈许,呈倒三角形状的磨缸头几乎超出了那个道士主人的一半高度,两只蒲扇大耳耷拉在长有尺许灰毛的两腮边,碗口大小的一对红眼闪着道道狠戾的凶光,嘴尖似喙,角边各探出一颗利剑般的獠牙,喙口每每张开,都会从中传来一阵令人嗅之欲呕的浓郁血腥味道。
乍见这怪物的第一眼,苏典还以为自己遇到的是一只飞天灵猫,然而当目光移到怪物那两只连着接肩和脚的薄如蝉翼的翅膀,再看清了它浑身上下长不过尺许的茸茸灰毛,苏典又觉得它像极了一只变异的血蝙蝠。最后当苏典看向怪物那条蓬松粗大的长尾,以及尾尖紧贴的一对细弱竹竿的瘦腿,才愕然惊觉,这是豺狼特有的标记。
“蝙蝠翼,獠猪牙,狼足,这是蝠狟,”殷亭亭蓦地娇躯一震,指着那长相奇异至极的怪物,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低声道:“据古书记载,蝠狟是生活在南岭的一种群居猛兽,喜食腐肉,脾性暴躁,力大无穷,容易发狂,却又极端忠贞,一旦被驯服,便就唯主人命是从,终生不违。”
“南岭的蝠狟?”苏典心中一动,道:“素来听闻南岭山高水深,蛟龙虎狼倍出,凶险程度甚至不亚于蛮兽横行的东荒。故而能够在南岭生存的人大都身怀一项绝技,便是驯兽。莫非……这个道士竟是来自南岭的一个驯兽师?”
“看那道士将那只凶猛的蝠狟驯服的这般听话,这人多半是驯兽师无疑了,”殷亭亭喜滋滋地道:“苏典哥哥,待会儿定要把这个无良道士捉住,从他口里逼问出有关驯兽的绝技来,日后捉龙擒蛟就不是问题了。”
苏典听得额头满是黑线,再次无语。
就在这时,那道士似乎向那只蝠狟下达了什么命令,只见那怪物蓦地仰天发出一道高亢的狂吼,接着身躯陡然一转,展开双翼,“嗖”地一声冲天而起。
“咚”!那名叫蝠狟的怪物重重落在道士口中称作“李村”的红壤土路正中央,顿时激起满地的飞沙走石,更震得整个小村庄数十间屋舍齐皆颤了一颤。那情形,简直与发生小型地震没有区别。
这还不算,那蝠狟也不知被无良道士指派了何等任务,在村庄正心制造了一次小地震后,随即伸长脖颈,向天张口“呜”地一声发出一道好似鬼哭狼嚎般凄厉的尖啸。尖啸直冲云霄,经四方百丈陡崖峭壁阻挡,再迂转折回,绵延回荡,经久不息。
若非是苏典和殷亭亭二人亲眼目睹了蝠狟的一连串古怪举动,只怕夜半忽闻那怪物这一声余音拖得颇长的鬼叫,也会瞬间汗毛倒竖。饶是早有准备,两人依然听得一阵头皮发麻。
等了约莫半刻钟,当蝠狟的那声凄厉尖啸终于余音尽消时,却见那怪物蓦地故技重施,再度将脖颈伸的颇长,倏忽仰天续又发出“呜”地一声鬼哭狼嚎的尖啸。
此时此刻,无良道士似乎意识到是自己出场的时候到了。只见他右手一把将掌心的那道拂尘横空一指,左手捏出一个剑诀,摆出一个不伦不类的招式,张口狂喝一声道:“兀那妖怪,哪里走?且容道爷爷来收了你!”
“嗖”!说时迟那时快,那只刚刚还在嚣狂怪叫、差点儿没将一庄的山民吓破了胆的蝠狟,扭头乍见无良道士,陡然惊叫一声,两翼瞬间箕张,倏忽拔地而起,作落荒而逃状,霎时远遁而去。
无良道士将手中的佛尘当成长剑,沿蝠狟逃逸的虚空方向左右胡乱刺了两下,口中冷哼一声,暴喝道:“算你跑得快,下次若让贫道发现你再害人,定要将你扒皮抽筋不可!”说罢,无良道士忽地转过身来,对着路两侧的成排石屋房宇高声喊道:“乡亲们,大家都出来吧,妖怪已被贫道赶跑了!”
“咯吱!”“嗤啦”,“嚓”……石门被打开的声音相继传来。接着便听有人欢呼道:“哦,仙道大显神威,又一次赶走了作孽的天妖,大家快点出来向仙道拜谢啊!”
“真是神佑我李庄啊!管教我们遇上了仙道这样的好心人。”
“仙道威武!”
“仙道爷爷,仙道爷爷,你老人家能不能教我仙术,那样地话,我就能和你一样降妖除魔了。”
……
不消片刻,那个无良道士四周竟已围满了几十名身着粗衣粗布的山村居民,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小孩,他们中有的向无量道士表达最诚挚的谢意,有的提着装满果脯的果篮塞进无量道士的手心,有的拽着无良道士的道袍求他传授仙术……而所有人的这些恭维或酬劳,无良道士丝毫没有半点愧疚,俱皆堂而皇之地接受,还一脸诚恳地道:“应该的,应该的,为百姓谋福祉,乃是我们修道之人的本分。”
这是个什么情况?苏典和殷亭亭两人面面相觑。突然殷亭亭气极怒骂一声,道:“还仙道?我呸。那只天妖分明就是他的同伙,一人一兽在那里做着坑蒙拐骗的勾当,竟然还厚颜无耻地说为百姓谋福祉,我都替他感到脸红。那无良道士根本连半点武技都不会,佛尘当成了剑来使,还口口声声扬言捉妖,我看是妖捉他还差不多。咦……苏典哥哥,你去哪儿?”
殷亭亭还要愤慨地数落着那个无良道士的种种恶行,忽见身旁的苏典蓦如一道离弦之箭般凭空弹向半空,心中还道苏典要扔下自己独自离去,当下忍不住惊叫了出来。
“你稍等片刻,我去擒了那只天妖。”
苏典身在半空,声音却无比清晰地传进了殷亭亭的耳中。他居然肯让我在这里等他……殷亭亭眉开眼笑地望着空中那道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突然感觉到阵阵甜蜜。
(三更完毕,终于舒了一口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