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甫陵心急如焚捧着碎灯疯狂的往前奔飞跃着。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已经找到灵心草了,落儿有救了!
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这一刻,即便是凌驾众仙神亦泰然不改神色的甫陵帝君也真的心慌了,他不顾仪容飞奔在天宫神殿,去找天尊上神救回殷落失散的魂魄。
从来没有一刻觉得即使御风而行腾云驾雾也还是太慢,路为何这般遥遥无尽,天尊老祖的洞府为何那般远……
宫境各处守卫只见一道白影在眼前一晃便过,还未待看清便消失,不由地眨了眨眼,让人疑惑方才是否产生错觉。
终于到了天尊老祖的洞府,甫陵身形还未落地,便急声唤道:“天尊!天尊!”
一位鹤发灰衣的老者闻声走出来,见到失色的甫陵,抚须的右手一顿,再定睛一看他怀中小心翼翼捧护着的碎灯,面色沉凝,“怎么碎了?”
甫陵已顾不上跟他讲清前后因果,急声道,“天尊,灵心草我已经拿到了,您一定有办法救她吧?”
天尊上神面色凝重的沉吟许久,叹道,“帝君,灯碎魂散,老身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天尊,无论如何,只要能救回她,什么办法我都愿意尝试。”甫陵双目赤红,紧紧的护着怀中的灯盏碎片,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赎。
天尊沉默不语,摇头长叹,忽然伸手从甫陵怀中的琉璃碎片中拈起那根灯芯,举到眼前凝目看了半响,突然不可思议的“咦”了一声,伸手抚着长须捏决算了一会儿,方微微笑道,“……看来,是她命中该有此一劫。”
见有一丝希望,甫陵转悲为喜,急声问道,“天尊有办法了?”
“帝君随我来吧。”天尊老祖朝着洞府走去。
……
半空中黑云团密,雷鸣电闪,狂风暴动,灰色的天空结罩像一层布盖在黑水岛上空。
海岸的巨石崖上。
玄雍闭目盘坐在崖端,一动不动,玄黑的长袍在身后扬起。
忽然间,天空开始云团聚集,闪电摩擦着在乌云团下撕裂拉扯,结界穹顶越压越低。
“轰隆隆——”
一阵震天裂地的雷劈声从半空中砸下来。
猛然一道天雷闪电夹着火团降临,击在男人的身上。
黑色衣袍瞬间被灼烧出一个个大洞,火星磁啦漫延。
玄雍却咬着牙稳坐如钟,一动不动。
又一道雷火呼啸而下。
男人双手运功,用体内玄雷功罡气顶住。
闪电雷火一道接着一道击打在男人背上、胸膛,头顶。
往回的七七四十九道雷火刑劫这是竟然异常的折磨冗长。
男人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身影一斜,险些倒在巨石上,然而刑雷却并没有一丝停止的迹象。
“刮!刮”啾啾惊恐的躲在枯枝林跳来跳去,两只翅膀被雷烧焦得成了黑色,羽毛全烧没了,成了一只黑漆漆的大秃鸟。
“哐!哐!”
又一道道雷火雷霆之势降落下来。
玄雍半跪在地上,以手臂撑着地上,即使体内筋脉已尽断,五脏六腑仿佛都要炸裂,但他还是强撑着运转玄雷功对峙消克着雷火劫。
东躲西藏逼着天雷波及的啾啾爪子底下忽然踩到一个硬梆梆的东西,它将那东西刨了出来,低头一看,是一颗透明的珠子!
透明的珠子?!
“啾啾!啾啾!”
秃鸟激动的跳了起来,尖嘴衔着珠子朝正被天雷电火劈得五神具裂的玄雍跑去。
玄雍余光看见跑来的大鸟,闷哼一声撑住上身,抹去嘴角的黑血,艰难出声,“啾啾…别过来。”
“嘎嘎嘎!”大鸟翅膀被烧飞不起来,只得着急的在不远处叫着。
在又一道闪雷摧枯拉朽般撕裂劈下时,啾啾突然两脚一屈,拼了命般一个俯冲朝着玄雍飞来,将嘴壳里那颗珠子用力抛向他,却被天雷之火的威力烧得五脏六腑一黑,霎时间昏了过去。
珠子滚落到玄雍脚边,他在意识虚弱间低头看了一眼,突然福至心灵明白过来,绿眸感激又吃力的看了眼倒地的啾啾,拾起珠子捏决凌空一抛,避雷珠结出一层光盾笼罩在他半身。
得到助力,玄雍双手一张,运起玄雷功,长发黑袍狂烈风动,将一道接着一道降下来的闪雷全数吸纳进体内。
这次的雷劫竟然有九九八十一道!
这是只有上神飞升时才会有的飞升雷劫!
身体仿佛已经不是他自己的,无边的黑暗、燃烧、滚烫的肺腑在翻腾……
最后一道闪电夹杂着前所未有的穷力击劈下来!
避雷珠结界猛然破裂,如冰层化开。
玄雍却忽然站了起来,向天举着双手以顶天之势生受了这最后一道雷,与此同时,玄雷功也终于成功法术引渡。
他可以冲破这该死的天雷刑劫了!
黑水岛上空的灰色穹顶层罩猛然幻裂,渐渐消失……
阳光洒落而下,白云层层,灰浊的空气变得清新,蓝天白云,一瞬间仿佛生机回复。
黑水岛终于重见天日。
一身衣衫早已破烂洞穿的玄雍站在石崖上仰天狂笑,头发衣袍随风舞动,纵横睥睨,傲然凌于这天地间!
他飞身一跃化为龙身,在空中奔腾盘旋,龙吟响彻天地,巨爪抓起海滩上那只黑糊糊的秃鸟,朝着天宫上界飞行而去。
——
天尊洞府,一座白雾缭绕的鼎炉前。
“怎么样了?”
甫陵眉头紧蹙,他寸步不离守在鼎炉前,已经七日了。
“帝君勿急。”天尊上神抚着白须,一甩手中拂尘。
元鼎忽然光华大闪,从丹炉里缓缓飞出一颗金丹,天尊伸手一接,不疾不徐笑道,“看来成了。”
他握着金丹走到洞府外,拂尘一扫方外一面轮回境,镜中人间世,红尘恍如梦。
天尊捏决算了算,若有所思,看了看手中元魂金丹,眸中慈悲,朝着轮回境轻声道,“去吧。”
金丹就这样被天尊上神翻手一抛,投进了轮回境中。
“天尊,这……”
甫陵一愣,正待要说什么,身后忽然一阵疾风袭来,他尚未及转身,一道黑色身影便从他头顶上方疾迅刮过,毫不犹豫追着那颗金丹一同坠入了轮回境。
只来得及看见一片焦黑破烂的衣袍扫过。
“……”甫陵骤然怔了一瞬反应过来,是玄雍,…他闯出天雷劫了?
他竟然追着殷落的灵魂金丹一起投了轮回道……
“天尊。”甫陵忽然神色沉定下来,深深看了一眼那幻境万象的轮回境,“她入了轮回道会怎么样?”
天尊虽不知帝君问的是哪个他,但他却抚着胡须高深莫测笑了笑,“殷落公主元神未全,魂魄残缺,入轮回道是为历生劫。若众神仙自己跳入轮回境,可是要历死劫的。”
“死劫?”甫陵低喃。
“不错。”天尊颔首,“非飞升历劫而擅入轮回境者,只有死劫一条出路,入了轮回道投了凡胎便与凡人无异,不经历死劫是不会重回仙班的。”
“不过帝君放心,只要殷落公主的这抹残魂顺利历劫,她便能找回前世记忆,仙体重生。”
甫陵神色平静听完,忽然朝他端敬行了一礼,“多谢天尊。”
说罢,他目光坚定,嘴角带着释然的坚决,头也不回地朝着轮回境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痴人啊……”天尊并未阻止,站在轮回境旁,看了半响,感叹道。
良久转身,步伐一顿。
不远处,两名仙婢扶着璇玑站在那儿,脸色苍白,面含苦笑的看着他,“天尊上神。”
天尊老者神色自若的点了点头,“璇玑娘娘。”
璇玑放开搀扶的婢女,走了过来,看着轮回境怔怔问,“天尊,帝君他随着殷落下凡历劫了?”
天尊抚须不语。
方才发生了什么,她躲在远处想必都已自己瞧见了。
“天尊,请您告诉我,如何才能避免帝君在凡间的死劫?”
老者摇首,“自愿入轮回道者死劫是必经的,如和能躲。”
璇玑虚弱的咳了两声,“那帝君下凡后还带着自己的记忆吗?”
“投了凡胎便与凡人无异,在凡间经历生老病死爱恨情仇方得圆满。”
璇玑眼神转了转,问道,“那天尊知道怎样才能带着记忆下凡投胎呢?”
天尊上神满含深意的看了一眼璇玑,思虑片刻道,“娘娘若想带着记忆下凡,只需封印元丹便可。不过,此一法乃算触犯天条,后果严重,还请娘娘自行斟酌。”
“触犯天条?”璇玑幽幽一笑,眼底有着无人能懂的决绝,“…那又何妨。”
她毫不犹豫将元丹封印,决然奔向轮回境,纵身跳了下去。
两名仙婢看得愣在当场。
天尊伸出拂尘在半空一拂,波谲沉浮的镜面缓缓归于平静,如同老者脸上神情无悲无喜,一双神目透着洞彻而睿智的光。
前世今生,这四人的纠葛也该有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