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书房内,林行韬正在听张老将军诉说着关于当朝的事。
大临渊帝因病早逝,共留下九个孩子,其中四男五女,四男分别是大皇子、三皇子、六皇子、九皇子。
卜果子曾说,皇子死则国运灭,但国师却说国运能够转移。不知真假。
那么卜果子还说过,皇子不死国运不灭,这又是不是真的
林行韬提出了这个问题。
张老将军说出的话和那天张况己说的很像“前朝也是国运未消便被除去,可见只要力量足够,便能动摇国之根本。”
张老将军接着说“殿下猜想国师真身端坐王都是不怕外敌来袭,但实际上,我认为还有别的原因。”
他的声音变成了两重,就好像有另外一个人和他一起开口说话。
“很有可能是为了镇压某样东西。”
张老将军的眼里有金色的神明气流动。
“王都有一座山,那山是三大龙脉结穴之处,其山之高足以扩散龙气至全王都。”
“那座山,必有怪异非是风水宝地那么简单”张老将军掷地有声,“殿下可知国师要召集各路叛军汇聚王都,选择的交谈地点是何处”
“就在这座山上”
“那座山叫什么名字”林行韬问。
“长林山”
林行韬却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看着东方,那里有国师真身,有天下道统,有数位天师。
他问了一个一直困惑他的问题。
“这天下究竟还有没有地仙”
他其实想象过自己一进王都,一位地仙跳出来喊来啦老弟,又或者国师邪恶一笑表示自己其实是地仙修为。
那还怎么打被摁在地上打吗
好在张老将军或者说城隍肯定地回答“没有,国师只是人仙巅峰。”
“这天下国师一人独大,天下修道者中无有比国师修为更高的存在。”
“只是几位天师也都在王都,共同借助龙脉之力,其力堪比地仙。”
林行韬听着城隍的回答,却忽然间想问所以为什么天地间不出地仙
国师自大临建朝以来存活至今,为何修为始终没有突破人仙
这天下国师最强,那,天上呢
天边一道响雷,似有天谴凝于天边久而不落。
林行韬一怔,停住思考,发觉自己教卜果子的一番话引动了天意应和。
他心里暗笑。
虽然他其实并不在意自己的龙形气运会被拆穿,但是能让国师吃瘪的事多一件都是好的。
“迟则生变,速去”
于是他不再耽搁时间,走出书房,跨上白马,重新往东方而去。
陈珂乐听说国师与卿卿去了道观,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他作为天星降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天地异变,他隐隐有些不安。
一蹬马鞍,他转身便要去道观寻人。
这时郡守府却有人来报。
“小姐,楚王叛军正往此处急速行进不出三个时辰就能兵临城下”
萧合穗脸上出现惊愕之色“怎么这么快”
她又很快冷静下来,一边转身走入府内,一边吩咐下去“立刻通知军队,做好迎战准备”
“我与洛王也要亲自上战场”
她忽然回头看了陈珂乐一眼。
陈珂乐注意到她的眼神,一种空余平静的眼神。
她是想让我留下来帮她
陈珂乐却没什么好犹豫的。
他说“我要去找国师和卿卿,等我回来我再支援你们。”
说完他便骑马离开,速度比来时只快不慢。
萧合穗看着他一点都不犹豫的背影,回过头,说“他不会再回来了。”
她的眼里终究掠过了些许失望之色。
或许,天星降世从来都不在她这边。
或许,甚至不在国师那边。
不过既然陈珂乐选择不帮助张况己打东陵,那她也不会告诉国师他和那位楚王的关系。
国师自以为将天下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不知他最后得知真相后会是什么表情。
她又瞧了一眼身侧脸色苍白的凌铭煜。
被自己的亲弟弟狠狠褫夺了亲王王位的他,又究竟是恨国师多一点还是恨楚王多一点呢。
凌铭煜轻声说“等灭了张况己,我也要讨国师。”
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三个字微不可闻,但还是令萧合穗心里一惊。
但是。
虽然她没有再吸龙气,却终究没有说出将已经得来的龙气还与他的话。
天底下,不能再出一个楚王。
林行韬率领军队飞速赶往东边。
随着时间流逝,随着离东陵郡越来越近,他逐渐感到一种难言的晦涩感。
突然间,他的虎口一麻,一种麻痒的战栗感从后背一路直上天灵盖。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缰绳,身下的马匹自动停下。
恍惚间,他的视野中出现了无数士兵。他们从他的身边经过,奔向遥不可及的远方。
就像逆流中被冲击的一颗树木,难以立在原地,几乎要被裹挟着冲向身后的未知。
盔甲的铁的气息、伤口的血与药混合的气息、马匹的毛发与人的汗味
这是一支打天下的军队。
最后飘过他眼前的,是一面王旗。
上书一个“凌”字。
军队最后,一名眼若流星、面容俊美不似凡人的道士从天上飞过。
天空陷入静谧。
只有脚下的土地颤动着。
那道士似抱明月而飞升,像极了仙人,忽然他若有所感地往下俯视了一眼。
仿佛穿越了所有时间与空间的阻隔,林行韬仰头,与他对视了。
下一刻,画面如同水波一般破碎。
只有那道人高傲冷漠的话语回荡在林行韬耳边
“洛江龙王何在既知我等要来,为何不出洛江相迎”
“不迎天下新主,其罪当诛”
“我虞不遮在此向天地言洛江非江,为洛水河”
“殿下”身后士兵的一声大喊将林行韬从过去的画面中惊醒。
“殿下地龙在动”
刚才的一切皆是异象,只有地面的颤动是真的。
古人把地震说成地龙翻身,但这个世界是真的有龙脉的。
上次鼎出引得龙脉出,那这一次呢
他为何会看到异象,异象又为何与前朝与国师有关
林行韬手掌一翻,前朝的小鼎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黯淡无光的小鼎正受到某种气机牵引而震颤着,只是再不像先前那样吞吐庞大的气运,金红之气非常渺淡。
“玉玺”林行韬低念一声,目光凝在了空中出现的两条龙上。
一青一白,夺尽视线。
白的是玉玺化作的龙,那青的,怎么看都是皇子之龙。
不是洛王,那就只能是
九皇子。
真正的九皇子。
林行韬的位格在刚才受到了短暂的冲击,因为他虽是楚王位格,但是是在九皇子的基础上自封的。
而他的位格之所以没有消失,也是因为那位九皇子尚未被天下知。
他不知道自己失去位格后会怎么样,但是
杀了他
在国师带他回王都之前杀了他
只有自己是九皇子
将国师如何得到玉玺与寻到九皇子的疑惑暂时抛到脑后,林行韬冷静地估算了一下那个地方距此处的距离。
距离不算太远,若只有他一人,那用纵横道法绝对能迅速赶到。
但是国师就在那九皇子身边,虽然国师只是一具分身却也不是目前只有法师实力的林行韬能够对付的,况且国师还有玉玺。
只有将身后的军队带上运用军队煞气,才能在国师看护下截杀九皇子然后迅速离开
而他现在能借助的,还有神明的力量。
龙王距此过远,且是水神,帮不到,那么就只有张家老祖
林行韬直接大喊“城隍出来见我”
他与城隍分别并没有多久,城隍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在空中出现身形。
他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知晓林行韬用意,于是说“我本不支持张家这次冒然出兵反叛,做揭开乱世序幕之人。”
“且张家这次出军,倾尽所有,西陵子民、西陵百年气运、西陵世家所望张家气运虽然旺盛,但终究根基太浅,一朝而溃”
“今生变,张家存亡也系于殿下之身小老儿我活够了,舍了这一阴神也要助殿下阻国师神念回王都”
他不知道林行韬的真正目的是杀九皇子。
这个不知活了几载的小老头只是沉声念道
“夫楚王者,动与神合。”
“其欲奔走,如云如堵。”
“召至疾遣,从速降临”
这与城隍将他们送至张府前是不一样的,先前不算插手战局,现在城隍却是实实在在地在帮助林行韬赶上战机。
在场景变幻中,城隍的声音缓缓消散。
“城隍违神道再助殿下,愿殿下记得张家此次相助”
于是林行韬带着上千人出现在了一名眼若流星的道人面前。
远方的战场是龙凤格局对上残缺的杀破狼之局,而这里,则是假九皇子真楚王对上真九皇子与国师分身。
“虞不遮”林行韬大喊国师的姓名。
在趁着国师微微一怔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将城隍给予的神明之力化作雷霆万钧之势向国师压去,势必让国师暂时无法动用玉玺。
而张况己给的令牌勾动此地气运,从四面八方锁定九皇子,令九皇子的气运之龙一旦冒出就顷刻消散
军队的煞气则在林行韬的掌控下化作凌厉无匹的斩击,秒杀九皇子
但林行韬忽然头皮发麻,只因国师他是,孤身一人。
刚才明明见到两个人影
“殿下是在找谁”国师轻笑一声,“她已经入了王都了。”
“虞不遮。”他念着自己的名字,有些感慨又有些怀念,“已经好久好久,无人这样叫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他大战之前都是祭神明,这里每次大战前都先死一位神明祭天,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