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秋在玄霏手中嗡鸣一声,听来是不满自己居然被嫌弃。这一震让玄霏提起些精神,他荒唐地想,这生死攸关的时候他们居然把力气拿来吵架。
“我会把你带到你师祖那去,好好跟我走,别乱想别的事!”
“我不!”风茗狠狠甩开他的手,“你要走就你自己走吧!反正你身上有我的血咒,在我被冻死之前你都死不了,你要不回去就也死在这吧!”
“你”
她明明一路都乖乖的,怎么到了这时候突然这样反抗?!玄霏心中也来了脾气,重新抓来她的手,以她无法挣脱的力度。
“要不你就把我身上的血咒解开,我去找人来救你,不然我不会放你一个人在这等死!”
风茗的情绪更加激烈,若非双腿早已在雪中僵硬,她几乎是要跳起来,“他没有教我怎么解!我怎么给你解!你以为我不想解开吗?!我才不想和你死在一起!我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救你!你为什么要来管我的闲事!”
玄霏被她一连串尖声反问吵得脑袋生疼。他没忘记自己身上被她师伯留了印记,他们总会等来救兵,可那到底要在什么时候?!不是说天虞山住着许多落鸿,他们一路行来,怎么没有一个来询问他们的情况?!
“要杀我的也是你!这仇我记着,在我报了之前你别想痛快去死!”
他把风茗拉到身前,狠狠瞪着她。这番狠戾的话终于唬住了她,也是因为她被冻僵了的脑袋已经无法思考那些逻辑了。在他们争吵的时间,天色已经全黑了下去,风雪加倍呼啸,玄霏看着望不到头的前路,心中突然升起个念头。
假意自裁的想法一掠而过,瞬间就被他放弃了。且不说就算能那样引来她的师伯,他未必会救自己,那实在也太窝囊了,他得引别人来帮忙。
他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风茗身上,松开她的手。风茗惊疑地问他干什么,他没有回答,再度化形成龙,顶着脊背上重逾千斤的威压,飞到低空。
他昂着头,顺着天性血脉教导他的,操纵风雨的能力,用一道声嘶力竭的龙啸,以散尽所有灵力为代价,止住这一片山岭飘扬的大雪。
跌落回地面的瞬间,数不清多少道不同的灵力波动穿过他的身体,他知道自己这一遭恐怕是把这一小座山头的落鸿都惊动了。他强撑开眼睛,看到风茗慌张地在雪地上摸索他的踪迹。他已经无力开口说话,残余的灵力甚至连化形都不能够了。他低低地呜咽一声,风茗听到动静,立刻找到方向朝他奔来。
“你这是干什么?!”风茗找到他的脖子,站在他脸边惊恐地问,她体内的血咒发动了,说明玄霏现在生命垂危,“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玄霏转过头,试图蹭蹭她。风茗看不见,下意识抱住他凑过去的脑袋,他得以用脸颊蹭了蹭她冰冷的怀抱,又扭来身体,把她圈在中间。他已经不再生气了,在感受到她被血咒耗得力竭后,甚至愿意用些血肉来喂她,可惜他实在是说不了话。
第一个来到骚动中心的落鸿所见,就是一个狐族少女惊惶地和一头龙抱在一起。那龙已经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她也面色惨淡,双目无神,只剩半条命的模样。
他走过去,踢开玄霏围着她的尾巴,拍拍她满是雪花的脑袋。
“你这只狐狸,怎么来的这里?”
风茗听到有别人来,眼中先是掠过惊喜,随即又警惕地问:
“你…你是谁?!”
“这话该我问你,天虞山上可从没来过狐狸,”他看看她怀中抱着的龙,又问,“这是你的灵兽?”
风茗下意识看看玄霏,忽然想起来,连忙放低了姿态祈求道:
“他快死了,你能不能救救他?”
来者心下好奇,看他们这可怜模样,也就施舍了些灵力给这黑龙。那龙倏然睁眼,看着他,金色的眼眸中涌现劫后余生的疲倦。
“她是月思渊的徒孙,我带她来找师祖,多谢前辈救助,我等感激不尽!”
他低低地吟叫,知道这雪白长发的落鸿能听懂。这白凤听了月思渊的名号,面露诧异,怀疑地问:
“她真是?”
“真是。包裹里有她师父和师伯的信物。”
白凤没有去查看,他可不想招惹绛琂的东西,只是叹息了一声,“怎么遇上这种麻烦。你们在这等着吧,我去叫他过来。”
他们于是只能等待。玄霏继续窝在雪里休息,这白凤渡给他的灵力让他好受不少,风茗听他不做声,又紧张起来。
“你怎么了?!”
玄霏想着反正她也听不懂,随意叫了一声,告诉她自己还活着。他继续想着刚才的白凤,不知他是生性善良,还是慑于她师祖的名声。
过了一会,又有人来,却不是方才的白凤,而是个一身鹅黄,容貌清美绝尘的女子。她的长发是玄霏前所未见的金黄颜色,走在雪中,仿佛就是此地灿烂的太阳。她看了风茗垂头坐在雪地,满身雪花,疑惑地走上前去询问。
“这里怎么有只小狐狸?”
玄霏算是明白了,这些凤凰都以为自己是她的灵兽。他正要再解释一遍,听她又接着说:
“怎么一只狐跑到这里来呀?外面这么冷,快跟我回去吧。正好我缺个伴儿,你要是想留在这,就陪我解解闷吧?”
风茗被她哄诱小孩的语气吓到,惊恐地连连摇头,“前…前辈,我是”
“她是月思渊的徒孙,上山来找师祖的。”
来者“啊”了一声,顿时皱眉,斥责道:“他怎么让你来这儿找他呢?也太不负责了!你先跟我回去吧,再在这岂不是要冻死了。”
“不、不用……”风茗流着冷汗拒绝,“先前来了一位前辈,他说他去帮我找我师祖了。”
“这样,也好,”她看看风茗,又惋惜地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受了这多伤,莫不是来找他治病的?”
风茗尴尬地点点头,却听见她笑了一声。
“你把这龙吃了,你的病不就好了,何需受这般磨难?”
见他们的目光一齐变得惊恐,她自得其乐地笑了几声。
“再过一会你师祖也该来了,我就先走了。看你我有缘,送你们一道符箓,你们可别跟他说是我送的,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她说着,抬指在空中写下咒文,数秒后即成一张灵力凝聚的符纸,打进玄霏的身体里。玄霏只觉周身被暖意充盈,深入骨髓的冰冷一扫而空。他惊喜地猜测,难道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畏惧天气的寒冷?!
来不及说一声“多谢前辈”,她便消失在原地。
“她送了你什么符箓?”
风茗问,她感到体内的血咒彻底平息下去,甚至身子也少了些寒冷。
“保命用的。”
即使她听不懂,玄霏还是有意隐瞒了部分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