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
沈渝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她昨晚忘了关窗,此刻房间里全是清新的雨后气息。
往窗外望去,天空稀稀疏疏的飘着几片云,碧蓝色的背景,地面还是湿的。这场大雨像是将整个城市冲刷的干干净。
沈渝在冰箱里随便折腾了点吃的,然后习惯性地回房间刷题。午饭时间也懒得出门,她叫了个外卖,像是应付般地吃了两口后,又放下。
做完好几套试卷,困意袭来,沈渝揉了揉眼,回床睡了个回笼觉。再度醒来时,已经过了下午五点,上一届高考生的战场正式结束。她醒了醒神,把东西收拾好。
走出房门时,才发现母亲回来了。
此时,沈母正站在玄关里脱鞋。听到动静后,她朝沈渝的方向看了过来,立刻露出一个笑容。
“要去学校了?”
没想到母亲会回来,沈渝走了过去,惊喜道:“你怎么回来了?昨晚电话里不是说这个月都很忙吗?”
“回来看看你呀。”沈母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眼含愧疚,“最近公司太忙了,你爸在外头出差也赶不回来。我那边的事情差不多处理完了,就抽空回来一趟,剩点收尾的事情晚点再回去解决。”
随后,沈母从钱包里拿了两千块,递给她,又开口道:“这次要去一个月,拿多点,别亏待自己。明天的水平测试好好考,别有太大的压力。”
还是絮絮叨叨的模样,沈渝却丝毫不觉得不耐烦,乖巧地听着,时不时应一声。
沈渝的家境很好,父母与朋友合资联合经营着一家上市公司,年收入过千万。但也有坏处。得到的越多,所耗的时间也就越多。
因为是独生女,沈父和沈母都十分宠爱她,虽是忙碌,但别的孩子有的,她一样都没有少,甚至更多。在这种环境下,沈渝没有被宠坏,倒也是令人惊讶。
前年公司上市了之后,他们陪伴她的时间越来越少,而沈渝也渐渐从一个眉目开朗的女孩变成了一个孤僻又话少的女生。
这样的转变是潜移默化的,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完全不知道从何问起了。
“还有,学习这方面尽力就好,放宽心,心态很重要。”沈母叹了口气,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比起成绩,你对妈妈来说更重要。”
说完她便牵起沈渝的手站了起来,柔声道:“走吧,今天妈妈送你去。”
心头一暖,沈渝弯着眼,跟着母亲走到玄关。她刚想拿起平时用惯的伞,目光一顿,而后鬼使神差地拿了挂在它旁边的那把墨绿色的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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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中的地理位置有些偏僻,为方便沈渝去学校,沈父在学校附近的小区里买了一套房,算是在这边安了个窝。他还特地选了一套跟沈渝的初中同学唐钊文在同一栋楼的房子,让沈渝非常高兴。
这边虽离公司较远,但除了出差和沈渝住宿的期间,其他时候沈父沈母都会到这边休息,雷打不动。
高一走读的时候,沈渝和唐钊文天天结伴而行,并且高二开始住宿的时候,他们回学校也会约好一起去。但从高二上学期的后半段时间开始,因为某些事情,唐钊文开始躲着她。
一开始她还有些难过和不知所措,久了便习惯了。她从没跟父母提过这件事情,省得他们在忙碌之际还要替她操心。
典型的报喜不报忧。
在等待电梯的期间,沈母用手机跟客户发着短信,沈渝闲着无事便把伞折叠了起来,放入书包里。整理好之后,电梯也恰好到了。她喊了母亲一声,刚想走进去,视线触及电梯里的人时,面色一僵,不自觉地停下了步伐。
沈母将目光从手机转移到电梯里,看见里面的人,笑着打了声招呼。她拍了拍沈渝的脑袋,笑骂道:“傻愣愣的干什么,快进去呀。”
看到那人一反常态地按着开门键,沈渝绞着手指,紧张地跟着母亲进了电梯。
沈母看着两个孩子,笑着问:“钊文啊,你又和渝渝约好了吧?”
唐钊文顿了一下,冷淡地看了沈渝一眼,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带着点不情不愿的意味。
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沈渝刚松了口气,沈母却突然摆出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也是,我都忘了你们一直都是一起约好一起回学校的。行吧,那我就不妨碍你们了。”
沈渝愣住了,想说点什么,却又想不到该如何说。
沈母没注意到她的反常,继续道:“渝渝,那妈就直接去公司了啊,你自己在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钊文,帮阿姨按一下负一层。”
沈渝心不在焉地说:“……嗯,妈妈你开车小心点。”
到一楼后,两人前后出了电梯,双双回头跟沈母道别。等电梯门关上了,唐钊文收起笑容,表情立刻变得冷若冰霜,生硬道:“别跟着我。”
沈渝顿时心头一涩,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她手足无措地从书包里把伞拿了出来,放在手上。有了实物在手中,像是给她支撑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她的心情也因此镇定了不少。
等她再抬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唐钊文的身影了。
他走的很快,根本不会给她追上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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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让沈渝顿时生了不想太早回学校的情绪。
恰好到了晚饭的点,她垂头思索片刻,继续往前走,进了附近了一家快餐店。
因为这家店就在学校和小区的旁边,沾了地理位置的光,生意特别兴旺。在这个时间段,店里店外的座椅都已坐满。
此时已经五点出头,但正值盛夏,阳光依然猛烈,星星点点的光顺着破了洞的顶棚往下照射,落了几颗在沈渝的脸上。她微微皱了眼,跟老板点了个手撕鸡饭。没有空桌,她也不可能会主动去跟人拼桌,只好补充了一句“打包”。
随后拿着号码牌站在外头等。
六月的天,暑气难掩。原本被大雨冲湿的地面被蒸腾,热气扑面而来。沈渝刚从舒适的空调房里出来,此时十分不适应,背脊都是湿的,额前也渗出了细细的汗。
沈渝忍不住用手掌给自己扇了扇风,长长地呼了口气。因为这密密麻麻的人,也因为这闷躁的天气,等得有些不耐烦。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犹豫着要不要去催促一下老板的时候。恰好,一个穿着围裙的服务员走了出来,环顾四周,大喊着:“一个手撕鸡饭打包!号码牌不要被挡着了!不然我看不到啊!”
没有人有动静。
沈渝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号码牌,下意识走了过去,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身后突然抬起一只修长结实的手臂,伴随着清浅而凛冽的薄荷气息,以及少年略带懒散的声音:“34号?”
服务员立刻点头:“诶!对对对!”
沈渝的身体有点僵硬,对这忽如其来的,近在咫尺间的距离毫无防备。
少年宛若不自知,声音又近了一些,带着呵笑,语气悠悠地,是在跟服务员说话,却又给了沈渝一点他在跟自己说话的错觉。
“啊,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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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沈渝再抬头时,就只能看到少年离去的背影。
高大挺拔的身姿,蓝白条纹的校服,白色的球鞋,背着个纯黑色的书包。走路时步子很大,没走几步就被一个认识的同学揽住肩膀。
他没防备,下意识向前酿跄,很快就稳住,肩膀颤了颤,像是在笑。
少年气张扬桀骜。
沈渝莫名失神。
不知过了几分钟,耳边又响起了服务员的叫号声。她才回过神,摸了摸自己那怪异的心跳,微笑着把号码牌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