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秉在房间里,正试图和一个神仆讲话唠嗑,试图能够套出一点有用的信息来。
只可惜神仆像是木头成了精,木呆呆的,和他说什么他都要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要么干脆闭口不说话,像个痴呆儿童。
元秉被他搞的没了脾气,不再管他。
这时听到殿外有人传报道:“神子到——”,那个痴呆神仆的眼睛里蓦地迸射出光彩来,一下子进化成了一个为信仰而战的热血青年,元秉不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呵,邪·教。
一身神圣白袍的陶然从门外端庄典雅地走过来,所有在这里伺候的神仆都跑出去跪拜行礼。陶然看都不看他们一眼,高贵冷艳地应了。
只有元秉施施然地靠着窗户,一人鹤立鸡群着,就显得十分扎眼。
“大胆!见了神子怎么不行礼?”陶然身边的神官叫道。
陶然语气凌然:“我都没有说他,你在这里做作些什么?”
那神仆一下子讪讪了起来,气势低到了泥里:“……是,神子大人。”
陶然摆摆手:“都下去吧。”
众神仆听命退下去了,刚刚责难元秉的人偷偷看了他一眼,目光像刀子一样。
等所有人都退下,陶然才放松了神情,脚步轻快地跑到元秉床上坐了下来,长叹了一口气:“累死我了。”
元秉调侃着说:“神子大人的派头可真大,教训起人来也威风的很。”
陶然说:“我怎么听你这话奇奇怪怪的?”
元秉知道他是个直脑筋,也不和他拐弯抹角别别扭扭地说,看门见山道:“那我问你,你把我请到这个地方,怎么那么久不见人影,还不允许我走动?”
“是因为这件事,那你错怪我了。”陶然说,“大祭司不让我来,非让我先把一些事做完。”
元秉听了解释,奇怪道:“难道你做什么都要听大祭司的吗?他不让你自由走动?”
他早知道,一般来说主攻君的占有欲都比较强,肯定不愿意让陶然出来见他这样的“野男人”,可是这位攻君也太霸道了吧,都不给喜欢的人一点人身自由?
陶然满脸不高兴地说:“我倒是不想听他的,可惜没法不听。”
元秉默然了一会,但是想到根据看过的资料来说,这两位不管怎么闹,最后还是在一起he了,就释然了。
——情侣之间打情骂俏嘛,与他这个“过客”无关。
他只是一个因为世界出了差错,而过来修正的任务者,一个勤勤恳恳的工作人员,最好不要随意参与别人的生活。
“好了,你请我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反正也看过你了,没事我走了。”元秉说。
“喂,你怎么这样?”陶然讶异地说,“不许走!不行,你得在这里陪我,我一个人无聊死了。”
“包括陪吃陪喝陪-睡是吗?”元秉走到他身边坐下,“敢问神子大人,我得陪到什么时候?”
“我还没想好。”陶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等我觉得,你也无聊又讨厌的时候吧。”
元秉:……
谢谢您把我看得这么有趣又惹人喜欢。
“我带你出去逛逛,”陶然来了兴致,拉着他往外走,“你刚刚不是说在这里不能走,憋坏了嘛?不如出去转转?”
元秉被他拉了出去,陶然不许人跟着,一路和他介绍神殿的建筑物分布,一道走廊一扇门地看过去,都讲的十分详细。
元秉静静听着,没说什么话,看着讲的起劲的陶然。
心里不知为何浮现出这样一个画面——小时候的陶然想出去看看,但是不可以,他只好在神殿里四处走。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对这里的一根立柱,一块石头,都这样熟悉。
“你怎么不说话?”陶然发现了身边的人正在走神,情绪忽然有点低落,“也是,这里无聊死了,没什么好讲的。”
“不是,你讲的很好,比我听过的所有的导游都讲的好。”元秉说。
“真的吗?没想到,我还有当导游的天赋。”陶然一点都没觉得格雷斯拿他这个神子和导游相比有什么不好,问,“那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还真有。
元秉说:“藏书楼可以吗?我想看一下你们教派过去的历史。”
他记得,初代神明曾经和虫族发生过战争,看一看历史资料,说不定能为他的任务提供帮助。
“行,你和我来。”
陶然把元秉带到了东北角的一处建筑中,这里不像其他楼宇那么华丽闪耀,反而显出几分古朴厚重。
两人一起翻了半天,翻到了玄教的宗教发展记录史。
元秉细心观看,发现这里记载的历史和外面流传的不太一样。
关于初代神明黎行,星际所有人都知道版本是,大约八百年前,虫族肆虐,害的星际人民民不聊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神明宽厚仁明,不忍心看人们悲惨死去,只身和虫族作战,大败虫族,让虫族元气大伤。然后就消失了,据说是飞升去了更加高级的位面去了。
五百年前,世人发现了第一位神子,他拥有神力,而且外貌和黎行极其相似,据说是黎行走前曾经在人间留下了一抹意识,神子就是他的意识的化身。
后来这位神子就被人供奉起来,再后来就慢慢有了玄教,有了源源不断的神子。
藏书阁里的记载,和外界没有很大出入,不过有一点不一样,
黎行确实单身去虫族战斗了,也确实使得虫族几百年来都大伤元气。
不过他自己的结局不一样——他死了。
并没有如人们美好的想象那样飞升去了。
而书上也特别说明,神明能对付虫族,所以神子也能对付虫族。
这也是为什么星际人民如此信奉玄教和神子的原因。
元秉看到这条,手突然轻微地抖了一下。
神子可以对付虫族?
怎么对付,像黎行那样去死吗?
他看了面前百无聊赖地看着他的陶然一眼。
注意到他的目光,陶然懒洋洋地拖长腔调抱怨道:“喂——你到底在看什么?这种枯燥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我……”元秉斟酌了一下,把书递给陶然看,“这上面说你能对付虫族,是真的吗?”
陶然接过书,垂眸看了起来。
元秉看着他低垂的,鸦羽似的眼睫,还有安静而全然不设防备的稚嫩脸庞,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残忍。
我在算计他,而他不知道。
他在帮我。
陶然完全不了解对面的格雷斯在想什么。他大略翻了翻,而后把书扔了,夸张地笑道:“怎么可能,我一个人?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也许真神确实可以打败虫族,但他绝对不可能。
他只是一个被伪装成神子的怪物而已。
不过是个冒牌货。
元秉强笑道:“我就说,你看起来没那么厉害嘛。”
“什么,你再说一遍?你竟然看不起我。”陶然的脑回路还是常人不能理解的跳跃,“我很厉害的,要不要试试?”
“不了不了。”元秉连忙讨饶,“我哪敢看不起你。”
陶然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看完了吗?我饿了,看完陪我去吃饭——只有营养剂,不许嫌弃。”
“现在不行……”元秉沉吟着站在原地,“我还想去另一个地方。”
“哪里?”
“历代神子的棺椁摆放地。”
“你去哪里做什么?!”陶然这下子是真的奇怪了,“你有病啊,吃饭时间去看死人。”
“我有一件事要办。”其实元秉是想找找有没有其他的解决方法,如果能够不伤害陶然,自然是最好的。
“……你非要去??”
“非去不可。”元秉坚定道。
“那可真是有点麻烦,”陶然说,“那里有很多人看守,不过,也不是完全不行……”
十分钟后。
“藏书阁着火了!”
“快来救火,所有人都来救火!”
等所有人都急急忙忙跑去藏书阁,陶然带着元秉从一间暗室内闪现出来,灵巧地跑进了先神殿。
陶然用密码,指纹,虹膜等特殊手段解开一道道门禁系统。
最后一道金属门打开。一道极强的冷气铺面而来,让人寒意陡生。
门内,是一处极大的空间,里面的玉石高台上,停放十几座黑漆漆棺椁。
这些棺椁都是特殊材料制作的,可以保持尸身不腐烂。
陶然循着棺椁走了一遍,说:“你如果看到了他们的脸,肯定觉得很害怕。”
“为什么。”元秉说,“因为他们都长的和你一样?”
“哦~原来你知道。”陶然故意拉长了语调说,“那你怕不怕?”
元秉轻笑了一下,上前去推棺椁,发现它被封死了,实在难以推动:“你力气比较大,麻烦帮我打开一下。”
陶然上去,手扶住棺椁边缘,略一用力——棺盖被强行掀开了。
他向里面看了一眼,而后惊讶道:“没有?”
“什么没有?”元秉皱着眉上来看,棺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陶然否定道,“明明所有神子的尸身都放在这里,就连以后我死了,也是要放在这里的!”
这件事超出了他一贯以来的认知,让他有点慌乱。
“你先冷静一下,”元秉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我们先把剩下的棺盖全部打开。”
陶然依言照做,而后不得不接受了现实。
所有的棺材里都空无一物。
“他们都去哪里了?原来我被骗了这么多年……”,陶然坐在一座棺材上,低声喃喃地说。
元秉思索着,不说话。
陶然忽然抬起脸,求救似的看着元秉,又像只是迷茫的少年提出了一个问题:“格雷斯,你说……以后我会去哪里?和他们一样吗……”
元秉呼出一口雾气,弯下腰,用被冻的冰冷的双手捧住他的脸:“不要胡思乱想,你不会和他们一样的。一定不会。”
“真的吗?”少年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他头一次发现,他好像被卷进了一个谜团里面。
谜团里,包裹着他未知的命运。
他们——他和这群已经死掉的所谓的神子,都不过是玄教的工具而已,是被权力使用的普通人,他们的尸体又有什么用?拿去做什么,死了还要被利用吗?
“真的。”元秉极为认真地说,“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真正的被天眷顾的人。”
命运之子,可不就是被上苍眷顾的吗?
陶然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这里不可久留,我们快走吧。”元秉拉住了他的手,一起向外走。
陶然像之前一样,把门禁一道道关闭。
“格雷斯,接……”
元秉忽然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手心。
陶然看向前方,一身长袍的大祭司正喜怒不测地站在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