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榆的脸色瞬间变得奇怪起来,充斥着焦虑不安、彷徨和迷茫,眼神也飘忽着,不知道望向哪里。
他只是喃喃自语,重复着一句话,“不准那么说贺巢。”
在他神经质的重复了五六遍以后。
傅云开明白他是发作了,转身伸手想去抱住江榆。
江榆却忽然尖叫起来,猛地推开傅云开,然后不停的往后退,靠到墙上,顺着前面,扑通一声瘫在地上。
他双手捂着耳朵,浑身颤抖,嘴里却一直说:“贺巢他很好,不准那么说贺巢!”
柏韶想上前看看,傅云开气的发抖,一把推开他,“你踏马滚远点!”
柏韶充耳不闻,和傅云开面对面碰上,也伸手推搡了傅云开。
傅云开气脸红脖子粗,“叫你滚远点听不见吗?你踏马是不是想要害死江榆啊?”
柏韶听了这话,不由顿住了,他低下头,咬着嘴唇,“他怎么了?”
“不关你事,你走远点。”傅云开狠狠剜了他一眼,也不再管他,转身蹲在江榆边上,从口袋掏出糖。
“江榆,怎么了?要不要吃糖?”
江榆捂着耳朵,把头埋在胸前,看起来非常抵触傅云开碰自己。
他嘴里重复的话语变成了低沉呓语,似乎进入了某种癫狂精神状态。
傅云开瞧着他模样,小半天应该是缓不过来的,他很少会这样焦虑成这个模样,看来柏韶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他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快到上课的时间了。
班里的人已经逐渐回来了,都注意到了江榆的异常情况。
要知道江榆在双语高中的时候,就是因为在班里发作了,没两天全校都知道了他是个神经病,尽管他磨破了嘴皮子告诉别人,江榆不是神经病,只是自闭症。
但是人言的可怕,永远比人想象的要令人无法接受。
江榆还在靠着墙,班里已经有七八人在张望了,低声窃窃私语着。
不用听,傅云开都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屁话。
傅云开急起来,他握了握双拳,深呼吸一口气,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去碰江榆。
江榆却固执的又推开他,仍旧低低呓语说着那几句话。
傅云开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却尽最大努力柔和自己的声音,说:“江榆,深呼吸,深呼吸。”
柏韶跟在他后面,看他弄了半天都不行,也急了,“傅云开,你行不行?”
傅云开听了,气起感觉胸腔都炸裂开,回头就怼:“叫你滚远点听不见吗?”
柏韶紧紧拧着眉头,“傅云开,你踏马废话那么多,弄这些没用的,不如送江榆去医院。”
傅云开听了冷笑,“能送医院的话,我会不送吗?”
两个人怒视对方,嘴上不停,一句比一句还难听。
贺巢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就差打起来了。
他拿着一个棒棒糖,包装纸刚刚拆开,走进教室,第一眼就看见了蹲在角落里脸色煞白的江榆。
贺巢收了棒棒糖,急切的跑上去,伸手就要拉江榆。
傅云开瞧见,赶紧拦着他,生怕刺激到江榆。
但是没想到江榆好像是清醒过来似的,一动不动的望着贺巢的脸,不再呓语了。
他看了许久,声音嘶哑的问:“贺······巢?”
贺巢连忙点头,上下打量着江榆身上,似乎没有伤,应该是像之前在卫生间躺在地上那种情况一样,“是我,你怎么了?”
傅云开看的楞了,他丢了柏韶,靠近江榆,见他眼神清朗不少,犹豫的喊:“江榆?”
江榆眉毛抖了一下,但是没有应声。
傅云开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看样子江榆稍微好了一些。
他想了想,之前江榆和自己说过,想要贺巢那样的人做他的爸爸。
在潜意识里,江榆太过把贺巢当做一个指引的标杆,对他有着向父亲似的崇拜和向往,因为江志远常年的疏忽和无视,傅云开知道江榆就算不说,也一直很不喜欢他爸爸。
所以,他才会说出想要让贺巢做他爸爸的话。
听起来幼稚且可笑,但是傅云开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泛酸,声音也哽咽起来。
他说:“贺巢,麻烦你一个事情,带江榆回去。”
贺巢微楞,但是却飞快的回答,“好。”
傅云开试探着伸手砰江榆的衣服,“你知道他家地址吧?我发微信给你。”
江榆并没有抵触的尖叫了,傅云开这才缓口气。
贺巢模仿傅云开的样子,也轻轻的碰了一下江榆,不过是碰江榆冰凉的脸颊。
江榆没有躲开,也没有抵触的表情。
见状,贺巢扶起来江榆,把他完全拢起来,圈在自己怀里面,“我有他家地址,我带他走,你帮我请个假。”
傅云开点头,没仔细想他为什么知道江榆的住址,只是郑重的说:“麻烦你了。”
贺巢垂下眼睛,“不客气。”
柏韶看着江榆冷静下来,他转头朝着看热闹的那些学生,吼了声:“看什么!?”
那群人正看的热闹,私下拍照的也有,甚至还有录视频的。
忽然被柏韶一嗓子喊得纷纷吓了一跳。
柏韶也注意到几个人在收手机,火气腾地起来了。
刚刚和傅云开吵架也许是赌气,但是看见他们在拍江榆,就是真的发怒了,他推开桌椅,上前揪住一个还没收好手机的人领子,“你踏马拍什么?”
那人怂了,一米七的小个子在一米九的柏韶手里就和小孩子似的,随便一下就提溜起来,“我······我没拍。”
柏韶的眼神不善,一直从容谦和,带着笑意的双眼,这个时候变得犹如恶鬼般狰狞,他的眼神像是刀子,剜在小个子的身上,叫人不禁打了个寒战,“删掉!”
那人慌忙大喊,“删!我马上删!!!”
闻言,柏韶扔开他,恶狠狠的眼神扫过班里的每一个人,“谁刚刚拍了照片,录了视频,给我全部删掉,如果我发现有一张照片流露出来,你们每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
他的话语和脸色不掩怒气,再威胁过班里的人以后,忽然像是气极了,一脚蹬开边上的椅子。
班里的人瞧见,都不禁冷汗直冒。
一个江榆神经病就够了,现在柏韶怎么也变得和神经病一样。
众人沉默了一会,有几个人拿出手机,删掉了刚刚拍的东西,脸色尴尬的坐回自己位置上。
等他一一看着他们删完,柏韶转头,贺巢和江榆已经不在教室里了。
只剩傅云开站在那里,全然冷着一张脸,眼神里的怒意比之前还要可怕。
柏韶扫了他一眼,转头准备回自己座位。
忽然傅云开疯了样冲上来,揪住柏韶的领子,“柏韶,你给离江榆远一点!”
柏韶面无表情,他侧目扫了一眼班里的人,都在看他们。
他伸手推开傅云开,指着身后偷偷看热闹的人,冷笑:“有什么话,外面说,还是你要在他们这群人面前和我讲?”
傅云开深呼吸一口气,脑子清醒了一点,他知道柏韶是为了维护江榆的隐私,所以故意想要出去。
正好傅云开求之不得,趁着没人打他几拳,老师也管不到。
想是这样想,两个人真正走到楼下没人的地方时候。
柏韶已经换了一副脸色,有些歉意的目光落在了他脸上,似乎打算和他好好聊聊。
傅云开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瞧见柏韶首先服软,语气柔和了三分。
“柏韶,你听我说一句,现在你的存在就让江榆不舒服了,他现在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你只会让他发病,你能不能让他喘口气?”
其实这话就是傅云开的心里话,他好说歹说也是陪了江榆这么多年,对江榆的情况了如指掌,所以拿出了主人家的气势,在和柏韶谈话。
柏韶听了,果然脸色变了变,他抬起眼神,满脸嘲讽,“傅云开,你凭什么这么说?凭你是他同桌?是他邻居?”
傅云开怒,“和你好好说话,你非要不讲理是吗?”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傅云开觉得柏韶的话就像是刀子,一下一下的戳在他心里,他想奋起反驳,想要告诉柏韶,自己对于江榆是不一样。
可是想了半天,他真的没有立场去这样说。
“我是他朋友!”
柏韶退后一步,看起来并不想和傅云开多谈,“你是他朋友,我不是他朋友?我存在会让他喘不过气,那你呢?”
“你······”傅云开咬牙,“你初中······”
柏韶微楞,似乎发现傅云开知道了他和江榆那件事,眼神慌乱了一瞬,随即缓过来,“不要转移话题,我在乎江榆,我把他当很重要的朋友,如果你是他朋友,就不要站在道德高地赶走他的朋友。”
“他的朋友?”傅云开听得,反而是气笑了,“你也算是他朋友?”
柏韶反问,“为什么不是?”
傅云开气噎了,他已经忘记了刚刚发火的原因了,好像是因为他和江榆不能说的往事,因为他让江榆发作,他的存在就让江榆太过在意。
一想到这里,傅云开是藏了一个不能见人的秘密一样害怕起来。
他没了心思去和柏韶吵架,“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架,你以后离他远点,他就万事大吉。”
柏韶侧过脑袋,“傅云开,我说了,你没有资格站在那个立场来评判我和江榆的事情,你没有资格去管江榆,好好的上你的学,上你的课。”
说着,柏韶转头就走,潇洒的像是刚刚服软的不是他,只是来威吓傅云开的。
···········
贺巢带着江榆走出了校门。
他没有拿自行车,也没有打车,只是抱着江榆在怀里,在大马路上走着。
江榆捂住耳朵,轻轻的抗议,“很吵。”
“没事,你躲在我怀里,什么都听不见。”
江榆固执,“听得见。”
“那我们走快点。”
江榆没了声音,健步如飞,跟着贺巢一直往前走。
贺巢想起来自己的棒棒糖,他想也没有想,撕掉最后的一层薄膜,把棒棒糖塞进江榆嘴里。
江榆没有拒绝,嘴巴动着,吮吸着那个棒棒糖。
过了一会,他好像是反应过来,问:“你带我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