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合作的织坊也找到了。
周贵向她禀报:“那织坊在思诚坊,中等大小,小的亲自去看了,布置得很是干净。原本听到要织细窄的料子,那管事娘子还有些犹豫,但听说咱们可以提供纺车,就答应了。”
赵绾绾很是高兴,连夸了他好几句。
周贵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又斟酌着说道“姑娘,既然要做纺车,必定需要找木匠。小的大胆一回,向您推荐一个人,是当年和小的一起结伴来京城的老乡,家里正开着木匠作坊。他人老实,活儿又细,您要是看了一定会满意。”
赵绾绾笑道:“既然你替他打了包票,我自然是信的。也不用看了,让他赶紧把成品做出来就是。”
周贵忙惊喜的应了。都是在京城求生存的老乡,有能力了自然会相互提携一把,不过也是因为对方的确活儿精细,他才敢说。
赵绾绾自然理解他的想法,看在他如此用心做事的份上,她不介意提携一把。
周贵下去后,赵绾绾还是满脸笑意,如今大头已经解决了,就等着把铺子装修好,再把新招的丫头们培训到位,铺子就可以准备开张了。她想着,差不多也就一个月左右的事儿。
正好那时离太后万寿也近了,她若能利用好这个机会打出一把名头,想必将铺子的名声带动起来,是很快的事。
说起铺子,她又忍不住笑。倒是没想到李谟交给她的铺子那样好。
据说是个两层的,而且在南熏坊正街上,挨着太白楼。不论是地段儿还是人流都是极不错的。这样一想,这安郡王世子一出手就是一个这样好的铺子,她倒是有些好奇两人到底赌了什么。
不过又想到,这铺子装修怕得要些时间,周贵顾着织坊那边,还有纺车的制造,怕是兼顾不过来,可一时半刻她手上也没有得用的管事……突然,赵绾绾想到一个人,她让小丫头去把昨日刚请来的护院商玖叫来。
不一会儿,李谟和商玖一前一后的来了。赵绾绾李谟先坐,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商玖说道:“商护院,我这里有件为难事,需得请你帮帮忙。”
商玖是个三十出头的壮汉,顶着一张板正的国字脸恭敬地说道:“您别客气,请说。”
“是这样的,我最近有个铺子在装修,可手底下能用的人少,我想着你能不能帮我监工?”
商玖愕然:“这……这……”
赵绾绾看人家反应这么大,以为他不情愿拿一份工钱做两份事,忙道:“你放心,也不会耽搁太久,大概一月左右,而且不用你时时守着,隔两日去一回就行。我也会另外再开你一份工钱。”
商玖把眼风觑向主子,李谟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商玖一张国字脸更方了……他倒是想答应,可他三十几年的人生里,所学除了杀人,就是让人不被杀,他不会做其他的呀……
又想,算了,先答应下来吧,若实在解决不了,大不了武力威慑,毕竟主子点头了,就一定会善后的。
李谟:我点头并不是这个意思……
赵绾绾见他答应了,松了口气,又对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觉得这要求是有些不地道……
烟雨:主子快别这样笑了,你最近已经越来越傻了……
等商玖走了,她看向李谟:“你怎么来了?有事?”
李谟如今已恢复地差不多了,脸上也终于有了些血色,一张脸又回到了以前清贵冷然的样子,十分能唬人。家里的小丫鬟们、厨房里的厨娘们、庄子上的小媳妇儿们,但凡看见了他,无不眼含春风面色绯红,很是勾人。
赵绾绾有时就在想,还好是打小就认识,又早把他看光光了的,和亲弟弟也没什么两样了,否则,她指不定也要花痴一把。
李谟若是知道这真相……(哎呀,作者不敢想象!)
李谟正要说话,周贵家的带着兴奋的神情走了进来,隐隐有些激动。她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平时见了赵绾绾也是微微垂着头,极恭谨的样子。这会儿甚至连人见人爱的李公子也被忽视了,直接一头冲到赵绾绾面前。
赵绾绾惊讶地看着她,接下来李谟就被彻底忽视了……
只见周贵家的手里捧着一匹米黄的绸布,微微激动的在赵绾绾面前展开,期盼道:“姑娘您看,奴婢这花样绣得可还行?”
赵绾绾看去,惊喜不已,一旁的柔菊已经叫了出来:“好漂亮!”
周贵家的绣的是一朵碗大的宝相花团,由天蓝色、浅杏色、浅绿色、绯色以及赭色组成。这是一幅丝带绣与刺绣结合的作品。最外面一层花纹到最里面层层递进,绣成花纹的丝带由窄变宽,由贴服于绣布上到慢慢立起,最中间一簇花心,绯色的丝带竟单边立于绣布、即垂直于绣布上,蔓延弯曲,卷成花心。
沿着最外层花边,又以刺绣的方法绣出凸起的青色叶片,两种绣法看似不同,却奇异的交融在一起,极细的线条与宽窄不一的线条的糅合,毫无违和感。整幅图绣工细密,色彩艳丽,对比强烈,花型圆满,十分赏心悦目。
赵绾绾轻轻摸着次第立起的花纹,夸道:“周嫂子好绣工,这副宝相花团真是精美极了。”
周贵家的见她果然喜欢,心里也十分高兴,却半点不揽功:“这还是姑娘你说的法子,又有如画姑娘给奴婢提点了些,才得了这样一副,奴婢不过就动了动手,姑娘喜欢就好。”
虽只是两个巴掌大小的一副,但也是第一幅丝带绣和刺绣结合的作品,出来的效果无意是喜人的。
赵绾绾含着鼓励的笑意看着她:“你谦虚了,已经做得很好了。”周贵家的一向有些腼腆怯懦,可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她也有一份雄心壮志,哪怕这份雄心壮志不是开疆扩土,只是小小的一根针,赵绾绾觉得同样值得尊敬。
一时周围的丫鬟们都围了上来,赞叹声连连,热闹极了。
李谟孤独的站在一边,看着被众人围在中心的赵绾绾,她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
眼神暗了暗,他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那就是他如今在赵绾绾的心里还不如一副精美的刺绣重要……
这个认知让他胸口有些闷,抿了抿唇,默默走开了。
烟雨在一旁看得明白,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接下来几日,赵绾绾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足不出户,就为了多画些花样子。
在花样的选择上,她同样决定用新旧相容的方式,就如周贵家的那副刺绣一样。她大致分了几个系列:有大家都熟悉的寓意吉祥的图案、有单纯的风景花鸟植物图案、还有各种写实的动物图案、以及变形类图案。
什么叫变形图案?比如卡通玩偶,以及抽象类的风景画。她想尝试下当下人们对这些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如何。
一直忙到四月初六,方才停了下来。
她忙的这几日,不免又把李谟忽视了,不过他身体渐渐好了以后也开始处理一些公务,有时候一天见不到人也是有的,因此倒松了口气。
这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人也胖了几分,仔细看,也能看出怀孕的样子。
这天是母亲故去十周年的忌日,她打算去寺里做场法事。昨日里就和李谟说了声,他却要坚持跟着去。
赵绾绾收拾了一下,带着丫鬟们和商玖等三个护卫,李谟跟在后面一起去了离庄子不远的法严寺。
法严寺在郊外,名声不及白塔寺护国寺,但也算香火旺盛。比起其他两寺的威严肃穆、恢弘大气,很多平民百姓都愿去法严寺,不管是气势还是氛围,它要亲民很多。
赵绾绾今日有些沉默。这辈子,她是谭氏生下来的,谭氏就是她的亲生母亲。母亲对她一直很宠爱,因为前面生了两个哥哥,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儿,不仅母亲,其实父亲和哥哥们也特别溺爱她。她在这里度过了很快乐的童年生活。
然而母亲生下她后身体就一直不好,熬到她十岁那年,还是去了。父亲很是伤心,直到如今也未再娶,一个人拉扯着他们三兄妹长大。
父亲虽然位极人臣,在外有个“笑面狐”的称号,可他的确算得上是个好官。可伴君如伴虎,最终还是落得个被贬黜的下场。
她前世就是个个性独立的,和离之后独自生活也并不觉得孤单,可到了这一天,她突然特别想念母亲,想念父亲和哥哥们。又担心父亲他们以那样的方式回到老家,不知会遭遇些什么。
这种想念突然涌上心头,赵绾绾鼻头微酸,眼眶就红了,眼泪差点落了下来。
“姑娘……”烟雨和柔菊在马车里陪着她,这会儿忙递过去一条帕子,轻声安慰。
赵绾绾吸了吸鼻头,深呼吸一口气赶走伤感,对她们笑了笑:“没事,就是突然想父亲和哥哥了,不知道他们如今怎么样。”
烟雨轻声说道:“姑娘放心吧,老爷那样聪明,又是两榜进士出身。虽然如今没了官位,可功名在身,一般人哪里敢对老爷不敬。您如今怀着孩子,保重自己更要紧。”
柔菊也说道:“是呀姑娘,还有大爷二爷在呢,他们一文一武,定会护好家里的。”
赵绾绾笑了笑:“是呀,他们一定会很好很好的。”
这时李谟在马车说道:“姐姐,要到了。”
烟雨拉开车窗帘,赵绾绾看了一眼,还在半路上……
赵绾绾笑着摇头,知道这小子意不在此,是想提醒她还有他在呢。
有几人安慰着,心里的感伤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行人踏着一路浓郁的翠色到了法严寺。她们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女眷,知客僧客气的前来迎接,亲自领到大雄宝殿上过香后,得知她还要在寺里做一场小法事,又忙安排到了客堂休息,他自去禀报主持知道。李谟带着吉平袁让几个自在前面等着。
赵绾绾跟在领路的小僧弥后,正打量四周,突然传来一声犹疑的喊声:“赵绾绾?”
转头看向来人,赵绾绾顿了顿,垂下眼睑,行礼道:“见过世子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脑洞大开互动继续(虽然好像没什么人互动……嘿嘿嘿)
问题:常接吻的人可以更长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