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绾绾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逃命的路上。
李谟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当天晚上就回来,甚至第二天也没回来。
这天赵绾绾用过午膳,和往常一样去庄子上散步。等走到五枫山下那片林子附近的时候,正好遇到栓子背着个小箩筐手里拿着把小锄头往回跑,看见她忙跑了过来。
他放下背篓和锄头,抱着拳头像模像样的给她行礼:“小的见过夫人。”
赵绾绾喜欢他的机敏聪慧,忙笑着让他起来:“你这是要做什么去?背着这么多东西还跑得这样快。”她看了眼他背篓里满满的烂菜叶子。
栓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夫人,小的捡些烂菜叶子回家喂猪。”又想到就算是烂菜叶子也是主人家的东西,忙解释到:“小的是看地里的烂菜叶子被扔在那儿也没人要,就求了周叔……”
赵绾绾打断他:“没事,你用得着捡去就是,我还没小气到连几片菜叶子也舍不得。”
栓子松了口气:“谢谢夫人。”又道:“对了夫人,小的刚刚看见果林子来了好些人,不知道在那儿做什么,正打算回去告诉周大哥呢。”如今周贵在城里忙着赵绾绾新铺子的事,庄子由周家大儿子打理。
赵绾绾疑惑:“来了好些人?多少人?男的女的?”
栓子想了想:“我也没看清楚,就是回来的路上顺带瞄了一眼,好像有男有女吧。不过也可能是五枫山那边新华村的,他们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到五枫山脚下挖野党参,听说也能卖不少钱呢。”
“这样啊……行,等会儿我去看看,你赶紧回去吧,还没用午膳吧?”
栓子憨憨的笑了笑,点点头:“正要回去吃呢,那夫人,小的先告辞了。”说完又小大人一般行了一礼,背上背篓走了。
赵绾绾笑着摇摇头,对烟雨说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烟雨附和:“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今天出门就带了烟雨和两个婆子,其他的人都让她们留在宅子里忙丝带绣,铺子眼看着开张在即,不好没有存货。
两人说着就走到了那片果林边儿,里面种了些惯常的果树,什么杏子桃子枇杷之类的。有的枝头花开的正盛,有的已经挂了青涩的小果子,一片郁郁葱葱,生命力旺盛。可见周贵侍弄的还算用心。
透过树木之间的缝隙向里看去,果林与五枫山相接的那片儿林地里,人影重重,有说话声不远不近的传来,很是热闹。
她有些好奇,但不好凑近了去看,就让其中一个婆子进去看看,她和烟雨还有另一个婆子以及两个护卫等在外面。商玖今天去看新铺子装修的进度了,并没在。
这时从林子的另一边走来五六个佃户打扮的青壮年,赵绾绾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与烟雨向林子里走了几步避一避。
她们没注意的是,两个护卫看见那几个人时,顿时都警惕起来,手已经放在了暗藏的武器上。
眼看着他们就要从面前走过,却并没有什么动作,正要松一口气,果林里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两人大惊失色,忙转身要跟进去,身后却突然有冷风袭来,不得已,只好回身抵挡,这一挡,就失去了救援赵绾绾等人的机会。
赵绾绾这会儿被眼前一幕惊吓的厉害。
她和烟雨退进林子里,就看到不久前进去的那个婆子扬起一脸谦卑的笑向她走来,嘴里说道:“姑娘,都是来挖药材的,听说您来了,想要和您请个……呃……”
她的笑容还没落下,就被剧痛绞得脸色扭曲起来,极为可怖。一把斑驳的长刀从她背后刺入,穿胸而过。赵绾绾眼睁睁地看着鲜血顺着锃亮的刀锋滑过,然后落下,滴入土里。
“哗!”刀被猛地抽了出去,鲜血喷涌而出。婆子脸上扭曲的神色渐渐凝固,然后缓缓倒地,眼睛里面的神采慢慢消失,仰望着天空,死不瞑目。
“啊!”赵绾绾无意识地短促的惊叫了一声,惊惶而恐惧的眼神下意识地看向刀的主人——一个村妇打扮的中年女子,漆黑的眼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然后目光下滑,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赵绾绾狠狠打了冷颤,由心底升起一股冷意,她整个人抖得厉害,身体却已经下意识地做出反应,慢慢后退,身旁,烟雨紧紧地扶住她,也满脸惊骇,微微发抖。
赵绾绾死死盯着那个女人,她此时已经无暇去想为什么会有人要她的命,她全身的细胞和仅剩的理智都在拼命的提醒自己:逃命!逃命!逃命!
她心底有一丝庆幸,只要退出去就好,外面还有两个护卫。然而就在这时,背后传来刀剑相交的金属碰撞声,那一瞬间,赵绾绾的脸色惨白。
烟雨比她更早一步听见,此时前有狼后虎,烟雨忍着惊骇,快速地左右打量一番,心里暗暗有了主意。
她近乎半拖半抱地将赵绾绾扶向右边,擦着一棵果树慢慢向后退,手里悄悄的攥紧了一根树枝,凑近赵绾绾的耳边极轻的声音说道:“姑娘,等会儿跟着我跑,您一定要坚持住。”
赵绾绾下意识地轻轻点头。
这时,那村妇见她们转了方向,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似是笑了笑,机械一般的声音说道:“别跑……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肚子里的那块肉……”
赵绾绾瞳孔紧缩,拼命忍住软倒的欲望,借着烟雨搀扶的力道慢慢往后退,试探着开口:“你……你,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并不记得
……有得罪你的地方。”
“哦……你没得罪我,不过,你得罪了我主子……而且,我喜欢你肚子里的那块肉……”她说着,目光又落在了赵绾绾的腹部。
赵绾绾下意识地双手抱住了肚子,此时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一般,突然动了动,赵绾绾心头一跳,胎动!孩子这个时候动了!
在这绝境之下,孩子动了!赵绾绾险些哭出来。可她没有,孩子的这一动,仿佛给了她无穷力量,让她不再那么的惧怕,她想着,若真的逃不了,那就和孩子一起死吧!
这时,她和烟雨已经退过了那棵树,那妇人想是不想再慢悠悠的折腾,突然快步向她们走来。烟雨只觉手里的枝条一紧,再也拉不动,猛然一松,枝条瞬间反弹回去,狠狠地拍在了妇人的脸上,锋利的叶子划伤了她一只眼睛,顿时“啊”地惨叫出声。
“跑!”
烟雨拉着赵绾绾拼命地跑了起来,她们慌不择路,一头冲进了林子里。身后那妇人的惨叫声忽高忽低,突然就消失了,两人更觉骇然,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儿里,可她们不敢停下甚至不敢向后望,就怕回头的瞬间就会看到那妇人黑漆漆毫无感情的眼睛和她那把血淋淋的斑驳的刀。
等两个护卫解决了外面的几个人找到林子里却只看到婆子的尸体时,都脸色大变。两人顷刻做了决定,一个循着痕迹继续追,一个赶紧给主子报信。
赵绾绾和烟雨不知道跑了多久,衣服被刮坏了,脸上身上都是林子里坚硬的荆棘刮出的血痕,又痒又痛,可是她们不敢停下脚步。直到林子里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赵绾绾这才拉住了烟雨,找了一丛灌木躲了进去,惊惶的四处查看了一番,见那妇人没跟上来,稍微松了口气。
赵绾绾再顾不得形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发丝被汗水打湿凌乱的帖在脸上,眼神里透着恐惧,一把拉住烟雨,手抖声音也抖。
“咱们……咱们不能再往里跑了,这……这山也不知道多大多深,再往里面去,也许会碰到野兽也不一定。而且,咱们跑太远,找我们的人也很难找到。”
烟雨比赵绾绾好不了多少,她先替赵绾绾整了整发丝,又自己抹了一把汗,警惕地四周看了一眼,方小声说道:“那怎么办?奴婢看着来的人不少,若是刘二他们也打不过,那些人定会跟着咱们来的。况且,那个女人……”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声音又暗哑了一分,“那个女人实在可怕,奴婢抓住的那条树枝虽然打到了她的脸,但奴婢并不敢保证能把她伤着。”
赵绾绾也对那个女人由心底泛起恐惧,不是害怕,是恐惧。那女人似乎有些不正常,出手太残忍,且……一心盯着她的肚子……到底是谁要杀她?
她自然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但也从未为难过谁。就是王玉蕊,她知道她喜欢朱怀信,可如今她已经和离了,两人之间没有冲突了,又怎么会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孩子?难道是她知道自己怀孕了?可这也不对呀,就算她的孩子出生了,以后也不可能继承武定侯府,与她没有利益冲突……
她脑海中杂乱的想了半天,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当前也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应该要想想怎么逃过这一劫才好。
她说服自己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她们现在的位置。她们是向东跑的,而庄子的入口在西边,也就是说如果两人还往东边走,只会离庄子越来越远。
又想起不久前栓子说的新华村的方向,差不多也是东边,或许,她们可以先往那边走试试。两人逃跑的匆忙,什么都没有,总比跑进深山老林被困死强。
赵绾绾和烟雨说了,两人不敢再歇息,相偕着往东边走了。
而她们起身时,藏身的灌木挂住了烟雨刚刚擦脸的帕子,雪白的帕子静静的挂在深绿的枝头,格外醒目。
作者有话要说: 找小宝贝儿们求个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