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被孙嬷嬷扶着走进来,惊怒的看着朱怀信,厉声斥责:“信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蕊儿嫁给你还不足一月,你就要送她回丞相府?你怎么不把我也送回去?”
朱怀信痛苦地闭了闭眼:“母亲,你不知道她都做了些什……”
“我不管她做什么!”王夫人粗暴打断他的话,“我倒想知道你在做什么!那赵绾绾是主动提出的和离,没有人逼过她。我原本以为她是个好的,竟没想到,这人都走了,竟还把你的心也勾走了,那样的狐媚子,蕊儿就是怎么对她也不为过!”
朱怀信被这两个女人的不讲理差点逼疯,他长长吸了口气,猛然转身指着王玉蕊对王夫人说道:“就是因为你们这么毫无底线的纵容她,所以才让她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娘,表妹她,联合明安郡主,找人对绾绾下杀手!你可知道?绾绾她怀了我的孩子!她想要把绾绾和孩子一起杀了!娘你知不知道?”
犹如一个惊雷劈下,王夫人惊愕地看着悲痛的儿子,又看向一脸木然的王玉蕊,嗫嚅道:“这……这不可能……”
朱怀信低声道:“我问过给绾绾看伤的大夫了,快满五个月了。”
“这……难道,她走的时候就有了孩子?”王夫人不敢置信。
“是……”即使有了孩子,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这一刻,朱怀信的脸色灰败。他漠然道:“娘,表妹的事我不会再管,但是,从今以后,不管是谁,都不准再伤害绾绾一根毫毛。”说着,他不看王玉蕊一眼,转身走了。
王夫人脸色复杂的看着王玉蕊:“蕊儿……”
王玉蕊抬起脸,平静的笑:“姑母,您不用问了,是我做的。”
王夫人顿时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里下不来。她并不关心王玉蕊私底下怎么对待赵绾绾,但这和赵绾绾怀了信儿的子嗣是两回事。信儿如今已二十有六,膝下却空无一子,好不容易逼着他上了月姨娘的床有了一丝血脉,也在两个月前被月姨娘给一跤摔没了……
王夫人心里突然泛起冷意,若是玉蕊对远在京郊庄子的赵绾绾都能下手,那同样怀了信儿骨肉且近在眼前的月姨娘……她隐约记得月姨落胎时曾哭诉过那不是意外……
难道……
王夫人笑了笑:“蕊儿,你对赵绾绾如何姑母是不管的,但她毕竟怀了你表哥的孩子,这也是信儿如今唯一的孩子,不管是我,还是侯爷,都很是关心,你看……”
这样明晃晃的警告王玉蕊怎么会听不出来,她自嘲的笑了笑,“姑母放心吧,如今就算我想做什么,也是不可能了。”
既然这次没能得手,那么赵绾绾那里肯定也会有所戒备,而朱怀信已经明确的警告过了,他又怎么会允许她再做什么。
王夫人点点头,欣慰道:“你是个好孩子,放心吧,等赵绾绾生了孩子,我们把孩子抱回府里,你再做什么,姑母不会再管。”
王玉蕊勉强笑了笑,送了王夫人出去。
等人一走,她回到内室坐下,脸色平静,甚至浅浅的笑了笑。花红忙垂下眼睫,手心里微微出了汗,这时就听她主子说道:“去打听打听,郡主在做什么。”
这时的明安郡主在做什么呢?
她此时正有些惊惶萎靡。
两天前的早上,她睁开眼睛醒来时,与一个被砸得稀烂的人头脸对着脸,鼻子对着鼻子,还没彻底清醒的鼻子里闻到一阵腥臭味。
她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声响彻了整个院子。
等下人把那人头拿开,认出来竟是杜三娘,明安郡主还未平息的惊骇被一阵荒唐感和恐慌所取代。
杜三娘是什么人?江湖出身,手段残忍,是五皇子手下很得重用的唯一女门客。她借来去除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赵绾绾,本以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却没想到,最后然而落得人首分离的下场。
可能做到这样的又是谁?除了李谟!还有谁能杀了杜三娘,然后再悄无声息的送到她的床上!
一时,心里的嫉恨疯了一般燎原,她倒没想到为了一个被人抛弃了的老女人,李谟竟会光明正大的维护那女人,又毫不留情的警告她!
好一个赵绾绾,好一个李谟!
然而除了心里嫉恨,她现在做不了其他的。她喜欢李谟,喜欢他的俊美,亦喜欢他的狠辣,她觉得他们都是一路人,所以她也知道此时的李谟惹不得,只能等待时机。
然而如此憋屈着等待的日子真是难熬,内心的暴躁让她极想做些什么,可自上次的事情以后,她被母亲铁了心一般关在府里,一步也不让出去。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来报,“五皇子来了。”
明安郡主一惊,她让五皇子失了一个重要的手下,难道是来找她麻烦的?
她有些忐忑的去花厅见五皇子,却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并没有她以为的暴怒责难等神情。
她松了口气,给五皇子行了礼后又主动道歉:“这回是明安的不是,让您损失了一员大将。”
五皇子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年仅十五岁的稚嫩脸上浮现一抹心有余悸的表情,说道:“快别提这事了,李谟知道是我给你借的人,他已经找上门了。”
李谟在他们这群勋贵子弟当中是个异数,小时候没怎么听过他的名号,他好像突然就蹦了出来,还是作为皇上宠信的年纪最小的锦衣卫身份。
偏偏是锦衣卫,上二十六卫哪一卫他们都不放在心里,除了锦衣卫。平时相安无事倒罢了,可若只要锦衣卫找上你,那可真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且在皇上那里的印象也会大打折扣。
虽然他是皇子,可皇上的皇子并不止他一个,即使平日里再无法无天,对锦衣卫却十分忌惮。
他想起李谟两日前对他说的话:“不知殿下对’战将军‘这个人怎么看?”
战将军是他养的门客之一,出身草莽,会许多好玩的东西。比如上次那’以人为狗相搏杀‘的玩儿法就是战将军提出来的。然而他觉着好玩儿,可别人就不一定了。
李谟这回真是抓到了他的七寸。
他当时故作镇定的笑了笑,不以为意:“他就是个门客,本皇子平日里忙着读书呢,与他倒没什么接触。”他心里还在奢望,李谟并没有拿到什么实证,想要试探一番。
哪知李谟平静道:“是吗,战将军倒不是这样对下官说的。”
五皇子瞬间脸色苍白,战将军已落入了李谟手里,那……
他以为自己一定是完了,若是被父皇知道……谁知李谟接下来又说:“下官与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们虽是锦衣卫,但若无必要,并不会谁的麻烦都找,何况您还是皇子。这次的事儿,纯属下官个人私事,您放心就是,没人敢乱说话。”
五皇子大大松了口气,赶紧表白道:“你放心,我以后一定认真读书,再不会乱来的。”
李谟看似恭敬的对他颔首一礼,背脊却挺得笔直:“若是皇上知道您这样用心,定会十分欣慰。”
五皇子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只好讪讪的笑了笑。
李谟又道:“下官此次来,乃是为了一件私事,想请您帮帮忙。”
来了!五皇子忙打起精神,豪气道:“你且说是什么事,只要能帮的,本皇子定会尽力帮你。”
“您放心,下官怎会让您为难,不过小事一桩罢了。”
小事一桩……他有些犹豫,毕竟明安郡主和他一起玩耍到大的,他们之间还是有些革命情谊。可只要想到战将军如今还在李谟手里,这点革命情谊……
心里做了决定,他靠近明安郡主小声说道:“明安,老是闷在府里也怪无聊的,我知道一个好玩儿的地儿,要不要一起去?”
明安郡主正郁闷的很呢,此时听了五皇子的话哪有不动心的,只是泄气道:“我倒是想去,可母亲派人守着我呢,不许我出府一步。”
五皇子高深一笑:“这有什么,就那几个奴才,有何难!”
半个时辰后,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出现在了街上。
明安郡主兴奋的撩开车帘往外看,被关了一个多月,终于可以出来放放风了。
她转身问五皇子:“你说的那个地儿是哪儿?”
五皇子对她神秘兮兮道:“地儿倒是老地方,恰绿轩。不过嘛……那里新来了一个绝色小倌儿,听说俊得很,李三儿唐四他们早去看了,回来都夸得不行。”
恰绿轩,京城有名的小倌馆。里面的小倌儿有才有貌,且各具风骚。私下许多达官贵人都爱去。作为京城新一代纨绔中的一员,明安郡主自是和五皇子他们去过几次,但她其实对那些小倌儿们并不感兴趣,觉得他们娘里娘气的,没有一点儿男人气概,哪有李谟那样狠辣性子的吸引她呢。
她顿时有些失望,懒洋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那些玩物儿。”
五皇子嘿嘿一笑,“明安,别说本皇子没想着你啊,他们都说……”他凑近她轻声嘀咕:“这回这个,极像你喜欢的那个!”
明安郡主双眼一亮,雀跃道:“真的?”
五皇子颔首一笑:“兄弟几个也是看你被憋坏了,遂花了大价钱将他请了出来,这会儿,正在筒子河的画舫上等着你呢。”
明安郡主大喜:“讲义气。”
五皇子看着她容光焕发的面容心虚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