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谟抬头,目光平静地看着朱怀信,语气也平静。
“朱公子真是深明大义,你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本世子也是佩服的。只是……本世子倒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
“你这样重情重义,当初怎么会让姐姐被人那样欺负,以至于最后要主动和离以避?!”
“听说你对姐姐旧情难忘,又怎么会让她因为另一个女人差点一尸两命?!”
“你们侯府既然这样看重子嗣,姐姐辛苦怀胎十月,怎么就没见府上任何一个主子来探望?!”
“姐姐拼了半条命生下阿谢,你一来只想将阿谢带回武定侯府,可问过姐姐是否安好、生产是否顺利?!”
“朱怀信,就凭你们武定侯府如此薄情寡义凭什么以为能教好阿谢?再教出一个你这样的?本世子还不想以后有个会和离的儿媳妇。我这人脸皮薄,这样打脸的事我做不出来,也不会叫阿谢做。”
朱怀信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紫,紫了又青。李谟接连五问,每一问都似一个重重的耳光甩在他脸上,一时耳内轰鸣,头脑发晕,只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他极想马上离开这里,可是且不说这次来是奉了父母之命,就是他自己,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会愿意自己的血脉冠上其他男人的姓叫别人父亲。那就不单纯打脸的事,而是会让整个武定侯府蒙羞。
他强忍着羞惭开口:“你说的这些……的确是我没做好,你们想让我怎么补偿都行,可是……阿谢毕竟是我武定侯府的血脉……”
“从没有人否定阿谢是武定侯府的血脉,可他更是我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孩子!”赵绾绾突然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因是阿谢的满月礼,她特意打扮了下。上身穿着浅金桃红二色撒花褙子,露出下面湖蓝绣折枝花卉的马面裙,随云髻上戴点翠凤头金步摇,两粒白润的耳垂上挂着微微摇晃的翠玉耳坠,颈项戴着赤金璎珞圈。
一身打扮少有的富丽贵气,脸上也画了略浓的妆容,将精致的五官更清晰地描画了出来。又因为刚出月子,还在哺乳期,整个身段儿都有了很大变化,更为妩媚,气质也随之一变,也更为温润优雅。
这个明艳靓丽的贵妇人竟是绾绾?为何他从没看过这样的她?“绾绾……”他下意识站了起来,眼神直直地看向她。
下一刻李谟走下主位,明晃晃地挡在两人中间,他的借口也十分顺畅:“姐姐,阿谢睡着了。”说着掀开包被给她看。
看到儿子的那一刻,赵绾绾脸上的神情又温柔了些。她将包被包好,让如画接过去先送进内室睡觉。这才绕过李谟,面对朱怀信。
自她出现,朱怀信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这会儿见赵绾绾让人把阿谢抱进内室,才回了神,有些焦急:“绾绾……”我还没抱一下呢。
“朱世子,这话我只说一遍,不管是你,还是武定侯府其他人来,同样如此。”
“阿谢有一半武定侯府的血脉,我或者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否认。以后他长大了,我自然会将有些事情告诉他,至于他要不要认你们,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或者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干涉。但是!若你现在就想将阿谢抱走……”她微微一笑:“绝无可能!”
朱怀信看着她坚定的笑沉默。父亲母亲以及他这样急巴巴的上门来想把阿谢抱回去,其实说白了就是担心赵绾绾因为记恨当初侯府薄待她,会不让阿谢认祖归宗。可他没想到,赵绾绾会说出这样一番风光霁月的话,一时将他们侯府的行事衬托得更为狭隘自私。
他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绾绾是怎样的人,他自诩比谁都了解,若真的把阿谢带回武定侯府,那样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真的比呆在绾绾身边好吗?若真的为了阿谢好,该怎么选择?
他脸色发僵,笑了笑:“好。”叫随从放下贺礼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那背影看着竟有几分萧索的意味。
赵绾绾一直看着他离开,忽然眼前挡了一道人墙,她不得已收回目光,见李谟一脸憋闷的看着她不由气笑了:“你方才那样威风,这会儿做这委屈模样给谁看?”
李谟顿了顿,往两边看了看,好多人,就牵着赵绾绾的手进了内室,在罗汉床边坐下,这才说道:“姐姐,马上就是咱们的婚期了,你随我住到京城去好不好?”两人婚期定在十一月初八,距离现在不过十日。
赵绾绾想挣开他的手,却被握得更紧。他年龄虽小,可人却比她高了快一个头,一双手又大又长,然而手掌内到处都是细小的疤痕。都说一个人的手就是他的第二张脸,经历过什么看手就知道了。
她便不忍心挣开他,让他宽大的手掌慢慢摩挲自己的,将自己的双手由微微发冷揉搓到暖和。且他说话的时候就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没有抬头。显得有些没有自信,小心翼翼。
赵绾绾又心软了。轻轻抚上他的肩膀,赵绾绾对着他温柔的笑:“阿谟,谢谢你刚刚替我说那些话。”
她经历过的那些并不是不委屈,可是近一年来发生了太多事,她早不把那些事情放在心上了。她现在只想着多多赚钱,好好养阿谢,好好对阿谟。
李谟抬头看她,目光专注。
“你说得对,眼看婚期要到了,京城那边想必有很多事要处理。这几个月你不仅要忙自己的差事,连咱们的婚事也是你在全权处理,虽说我因生了阿谢不便理事,可你也太辛苦了些。过两日我就随你搬回京城。以后家里的事都交给我,你安心办差即可,可好?”
李谟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笑,这样的姐姐……“姐姐,我想抱抱你。”
眼看赵绾绾露出犹疑的样子,他立马微微低头,纤长的睫毛下垂,一副十分可怜的样子在恰到好处的角度落入赵绾绾的眼里。赵绾绾瞬间被美色晃了神,双手一伸就将他抱在了怀里。
李谟将脑袋搁在她细弱的肩上,却仿佛停留在最温暖的港湾。双臂紧紧抱住她,感受着她温热的身躯嵌入自己怀里,面上露出如冬日梅花初绽一般的绝美笑意。
两天里要收拾所有的东西实在是来不及,而且赵绾绾也不打算将所有人都带回京里。她如今手底下光绣娘就有近三十个,京城那边万事未定,一时半刻也找不不到安置她们的地方。
就只收拾了当前要用的,带了如画柔菊,留了香茶周贵家的暂管着院子和那些绣娘,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京城。
她个人原来在京城是没有其他院子的,手底下有的还是当初从王夫人那里“哭”来的那栋槐花胡同的小院子。可这会儿她也不可能住进那里。
只好让李谟安排住进了澄清坊一栋三进的院子里。李谟将院子的地契送来给她:“我知道姐姐如今有钱,可是这是我的心意,我还从未送过姐姐什么。”
他这样说让赵绾绾如何拒绝,况且她其实也没打算拒绝。若太过客气就不是夫妻该有的样子了,虽然这个夫妻在她看来只是做做样子,可她还是不想和他生分了,没有夫妻之实至少夫妻情分得有。
李谟看她收下了,心里松了口气,他真怕她一直和他算的这样清楚。
婚礼前三天,李谟和永安县主一起来了。“姐姐今日就搬到安丰郡王府去住几日吧。”
这意思,是让她到时候从安丰郡王府出嫁。这在外人看来,以后郡王府可与她有了娘家情谊,虽说只呆三天借个名号而已,可对赵绾绾如今不民不商的身份来说,实在是个转变身份的好办法。
李谟真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赵绾绾叹息:“何必做到这样。”
她其实觉得并不需要借安丰郡王府的名声,她如今已经是板上定钉的楚国公世子夫人,以后身份变了别人对她的态度自然也会变。若实在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又怎会管她是不是从安丰郡王府出嫁、是不是楚国公世子夫人呢?她既不想给永安县主他们添麻烦,也不想因此事对李谟造成不好的影响。
永安县主挽住她的胳膊笑道:“想当年你我还小的时候,不是我去你家就是你到我家,用我母妃的话说,两人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
“后来年岁大了,各自成了家,这才来往的渐渐少了。可你每年往我们家送的年礼并不比我这个当女儿的差什么,母妃也在时时念叨你。怎么,眼看着要当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了,竟还嫌弃我们了?连接你去住几日也不行?”
赵绾绾翻了个白眼:“几日不见,你这些酸话都是和谁学的?”她的确每年都会给郡王府送年礼,但又怎么和永安县主这个女儿比。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就别管话酸不酸吧,你只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永安县主扒着她纠缠不放。
赵绾绾伸出食指抵着她额头将她推远了些,把自己的手臂解救了出来,“阿康,你的意思我都懂,若是平日去郡王府做客玩耍,别说三日,就是十天半月我也能厚着脸皮住,可这会儿不同……”
“有什么不同的?我闺中就与你玩的最好,我一直把你当姐妹,难道你不是?”又凑近她低声道:“我知道你有顾虑,可这毕竟是他的一番好意,嗯?”
赵绾绾看向李谟。他只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平和包容,她知道若是拒绝了他也会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李谟:宝宝们,为庆祝本公子即将娶回苦守多年的姐姐,来吧,请不要忍耐!收藏和票票请向我开炮!
作者菌:以上言论与我无关,我应该还在拜年,这会儿存稿君在和大家服务。祝大家新年快乐。红包拿到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