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谟带着吉平袁让在街巷里穿梭,几人都做了改装,一身普通装扮,又收敛了气势,看上去和一般世家子弟倒也没什么区别。
吉平往后看了看,低声道:“主子,没跟上来。”
“嗯,走吧。”李谟低声应了,带着两人转了个方向。
今日是除夕,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下来,街上却灯火通明,亮若白昼,人来人往。
人人面上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十分热闹。他们就在拥挤热闹的人群中穿梭而过,然后转入一条巷子,顿时安静下来。
吉平看了看身后,见没人注意,就上前三短两长的敲响了其中一扇屋门。
门被轻声打开一条缝隙,三人闪身钻了进去,门又被悄无声息的关上。
袁让手里还提着好几包东西,李谟就让他先放去厨房。
一抬头,王明英——也就是横尾由里子正站在屋檐下目光淡淡地看着他们。
李谟走上前:“今日是我朝除夕,正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来给夫人送些过节用的东西。”
横尾由里子搭着手,平静回视:“多谢,大人。”又侧身请他进去。
在屋里坐了,下人上了茶。李谟打量一圈,对站在门外的侍卫道:“怎么院子里没装扮上,对联灯笼,一应事物该准备起来。毕竟是年节。”
那侍卫忙答应道:“是,马上吩咐人去准备。”
这时横尾由里子道:“大人,不必如此,麻烦,妾一人,在异乡,倒无所谓,过不过节。”
这话暗示的很明显了,李谟淡淡一笑:“不麻烦,对待远道而来的朋友,我们一向友好。”偏不接她的暗示。
横尾由里子顿了顿,便不再拐弯抹角:“不知,大人,何时,送妾身归国?”
李谟态度温和:“夫人不必着急。我朝新年最是热闹,接下来还有元宵灯会,又有清明踏青,再有春日赏花……都是极有趣的节日,夫人何不多多参与,遍赏我朝美景?”
大明朝疆域辽阔,历史悠久,值得观赏的多了去。春日有花可赏,夏日秋日冬日同样是景,如此下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何时能回去?
她听懂了李谟的意思,面色一时有些勉强:“多谢大人,但妾身在此,生活了,五六年,什么景色,都见识了。如今,只想回去,家乡。”
“看来夫人对我大明朝的人文风景真是熟悉的很。”又是一句暗示。
横尾由里子怎么不懂,她垂下眼脸,顿了片刻道:“妾身知道的,都告诉了,大人。”
李谟没接话,却又说起其他:“夫人这些天呆在此处安稳度日,怕是不知道我的夫人和孩子近日都受到了威胁。尤其我儿,险些被挟持,那时有人送信来,让我拿某个人去换。”
“好在我儿命大,虽受了些伤,但性命无碍。不过虽是如此,可伤我妻儿者……”他淡淡看向横尾由里子。
“我很好奇,他们冒如此大的风险去我府里劫人,要换的那个人到底有多重要?夫人如此聪慧,不如帮我分析一番?”
横尾由里子垂下的眼睫快速眨动,呼吸略急促了几分,她缓了缓才抬头回道:“大人,说笑了,妾身一介妇人,如何能,帮助大人。”
李谟看了她半晌,平静起身,说道:“不急,许是夫人前段时日被曾府之事吓到了,此处清静,多住些时日平静平静,想必就知道了。”
说着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头也不回的道:“不过,近来因我妻儿受到威胁,我这人没了往日的耐性,做事急躁了些……夫人在我这里好吃好喝想不起来,许是换个地方,能早些想起来。”
说着,掀开帘子走了。
帘子落下,带起一阵冷刺的寒风,吹得她心里也跟着刺骨的冷。
她一手紧紧握住扶手,面色平静眼神却散乱。
离开小院,从安静的巷子进入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李谟一时站住了。
他看着家家户户结伴而出,这家男人护着妻子不被人潮挤到。那边的年轻父亲将两三岁的孩子骑在脖子上,让他看的更清楚;他的小妻子紧紧挨在丈夫身边,不时抬头望着丈夫说两句,脸上带笑,虽被人潮挤来挤去,他们一家子却都笑的极开心。
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
若是阿谢健健康康的,今晚他也能带着姐姐和他出来瞧瞧热闹。他突然想起来,两人成亲几个月了,他一直忙着明州卫一事,还从未带姐姐和阿谢出来过。
吉平见主子突然站住,好半晌也没动,又看时辰不早了,便道:“主子,时辰不早了,府里宴席要开了,您看……”
“嗯,走吧。”回家。
他突然有些归心似箭,想到府里等着他的姐姐,嘴角就带了笑。
而这笑,在看到被挡在正堂外的赵绾绾母子时,渐渐凝结成了冰。
今晚除夕,赵绾绾还记得李谟说过的府里的规定,除夕这日要一家人一起用晚膳。
她看时辰差不多了,就给阿谢穿好了衣服,抱着他过来了。
高大夫最近很为阿谢的身体花了些心思,就连今日,也是为阿谢把了脉后才回府过节。
也不枉费高大夫如此用心,这两日阿谢眼见着好了些,虽还是有些虚弱,可醒着的时间却多了,偶而还会对着她笑一笑。
赵绾绾很是高兴,为高大夫准备一份厚重的大礼。又想着好久没带阿谢出来透风了,趁着这个机会,将他严严实实的包了,带去赴宴。
哪知,等她们到时,竟大门紧闭,敲门也没人回应,她竟就这么被拦在了门外。
赵绾绾淡淡一笑,她来是因为李谟,但人家明显不待见她,她也没下贱道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若是可以,她根本也不愿来这里。
正打算回去,一转身却见李谟正寒着一张脸看着这边。
赵绾绾顿时笑了,忙走到他身边:“阿谟,你回来了。
“姐姐。”李谟接过她怀里的阿谢:“我来抱吧。”阿谢快四个月了,婴儿一天一个样,阿谢也长了很多,最近抱起来还有些压手。
“咿呀~”阿谢正醒着,见了李谟咧着小嘴儿对他笑了笑,吐了个泡泡。
李谟面色柔和了些,看了阿谢一眼,又向袁让使了个眼色。
袁让颔首,走上前去也不做什么敲门的事,直接一脚踢上去,那紧闭的大门发出一声轰响,右边的那扇晃了晃,哐当倒了下去。
“谁?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在府里放肆!”
门内传来裴管家的喝骂声,至于骂的这不长眼的是谁……有大胆的下人偷偷看了眼世子,见他面色平静,并没有要发火的预兆。
裴管家带着四五个家丁气势汹汹的跑了出来,就看见李谟抱着孩子站在当中,静静地看着他。
“噗通”一声,裴管家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老奴见……见过世子,见过夫人。”
李谟问:“裴管家,你去问一问,是哪个不长眼的这大冷天的把夫人和公子关在外面,刚才又是哪个不长眼的骂人。找到了不用回我,直接打死扔出去。”
说着也不管他,拉着赵绾绾抱着阿谢走了进去。
“世……世子……”裴管家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面色灰白。哪个下人敢这样大胆如此对待世子夫人,然而上面下了命令,他们这些下人只能按吩咐办事而已。
都知道这个道理,可李谟今晚并不打算轻拿轻放。
他带着赵绾绾直闯正堂。刚到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有大人有孩子的,很是热闹,再近点,饭菜糕点的香味传了出来,这才像一家人的聚会,好温馨热闹。
门外的丫鬟婆子见了李谟,脸色立时变了,个个吓得动也不敢动。好在有个大胆的,抖手抖脚的进去禀报了。
李谟也不管她,上前一把扯掉门帘,屋内济济一堂的热闹景象便落入眼里。
见了他们,有人变脸,有人冷漠,有人谄笑。热闹不再,霎时安静下来。
楚国公上坐,见李谟一张冷脸,淡淡说了句:“既然来了,就入座吧。”
“我来,只说一句,既然这府里不欢迎我们一家,年后我们就搬出去。至于这除夕晚宴……”李谟淡淡一笑:“年年都是做样子,既然今年样子也不愿做,以后也都免了吧。”
“姐姐,我们走吧。”赵绾绾点点头。
“逆子!又想威胁我!今儿我还就告诉你,本公爷就是不满这女人入我国公府,我就是不认她。”
李谟回头:“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人从来说到做到,从不做威胁人的事?”
他说着看了看其他人,接触到他的目光都忙低下头去。
他一笑:“否则当年,我也不会直接废了李谦李诠了。”
“你!”楚国公脸色一白,踉跄着退后一步。李谦今日也被放了出来,他身边坐着阴姨娘的儿子李诠,两人听了他这话,惧颤抖着低下头。
再无人拦着,李谟带着赵绾绾走了。看着两人的背影,楚国公软倒在座位上,似乎瞬间就苍老了许多。
刘氏这时突然娇笑出声:“国公爷,妾身都说了,今日不宜闹事,一家人团圆最重要,偏偏……蓝妹妹不同意,偏说什么世子看在这大节下,不会闹的太大,这下可好……”
“不过倒也是,世子搬出府去,若以长论,以后这府里可不是要依靠大公子了。可惜……”刘氏斜了眼垂着头的李谦:“朝廷有令,有疾者,不能为官。”
“老夫人,都这时了,您做什么还要笑话我儿,谦儿多可怜啊……”蓝姨娘捂着脸呜呜只哭,很是可怜的样子。
刘氏一阵冷笑:“可怜?那也是自找的,当年若不是……”
“够了!都闹够了没有!”楚国公突然一声冷喝,两个女人对视一眼都不甘的闭上了嘴。
楚国公站起来,他身后的水姨娘忙过来扶着他,楚国公看着她微微一叹,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回了双栖苑,赵绾绾忙吩咐厨房开火,这会儿虽有些晚了,可到底是成亲后一家人头回过除夕,赵绾绾也不想随便敷衍过去。
这顿饭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也就是菜色多了些。赵绾绾也不禁着下人,自让他们去热闹。一时双栖苑里倒也有了几分过节的氛围。
饭后,李谟和赵绾绾缩在罗汉床上说话,阿谢被放在赵绾绾身旁,已是睡了过去。
赵绾绾突然起身跪到了李谟身后,双手揉着他的肩,柔声笑道:“相公最近辛苦了,让妾身好好伺候你吧。”
李谟一时受宠若惊,不免回头好奇的看着她:“姐姐可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赵绾绾笑眯眯的:“没什么事呀,我真是想伺候伺候你。”
李谟无奈一笑,一把抓着她的手就揽进了怀里,两人相对而坐,李谟紧紧拥着她,闭着眼睛嗅了嗅她的发香,压低了声音魅惑道:“姐姐要伺候我,我当然高兴。可姐姐应该知道,我最喜欢哪种伺候……”说着说着,就狠狠吻住了她的唇,用力吸允。
近来因为阿谢的事,两人没什么心情,因此少有夫妻生活,这会儿一触碰,就像被点燃了的火油,一时烈火熊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