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蟒蛇怎么可能如此乖巧?
阿都曾尝试挑逗过这条蟒蛇,差点被它咬了一口。
至此之后,他才知晓这条蟒蛇生性凶猛,除了萧金藤能近身之后,其余人都不行。
可现在呢?
这条暴脾气的蟒蛇却乖乖地爬离萧金藤的衣袖,爬到了戴胜的胳膊之上。
反骨仔啊你!
反骨蟒!
阿都在心中大喊,嘴上却平静的很,毕竟此刻众蛇就贴着他脸庞,他是一动都不敢动啊。
吹着口哨的萧金藤额头上汗珠越显密集。
起初他以为这头戴乌帽的戴生是要吹苇管让众蛇撕咬阿都,所以立马就将两根手指伸入嘴中吹响哨声阻挡。
但是哨声吹响之后,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这戴生想要操控的,根本就不是缠在阿都胳膊上的那群蛇,而是想要控制他藏在衣袖的蟒蛇!
就在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再扭头吹口哨想驱使自己的驯兽蟒蛇。
却发现它根本不理自己了。
东京竟有此等驭兽人?!
“萧副使真是谨慎啊,衣袖里还藏蛇,方才若是我迟了一些,怕是这小蛇已经缠到我脖子上了吧。”
头顶乌帽的戴生取下了唇边的苇管,女相的脸上流露处笑容,伸出手在那淡褐色的蟒蛇身上轻揉着。
而他口中这足有二丈的“小蛇”,也是乖巧地任由戴生抚摸。
看到这一幕的萧金藤脸色发白,将两根手指从嘴中取了出来,神色黯淡。
他清楚。
自己的驯蛇之术在眼前这位戴官人戴生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戴官人今日来此有何指教?”萧金藤的语气恭敬。
这一会儿稍微冷静了下来,他知晓这戴生绝对不可能是无缘无关路过使馆,还碰巧走到二楼的。
此人来此定有目的。
那么他和阿都还能有一线生机。
一袭白衣的戴生就这么抚摸着二丈蟒蛇走上前来,将头凑近了萧金藤的耳边。
“我乃明教中人。”
“欲与你一同取真龙之命。”
萧金藤的小圆眼瞪得老大,差点都忘记了呼吸。
明教。
这个教会萧金藤还真有所耳闻,原名为摩尼教。
于唐武宗会昌五年圣上灭佛,当初贴近于佛教的摩尼教就此遭受了重大打击。
这种事按理来说并不稀奇,灭佛之举也不仅只有这一年有。
可摩尼教却悄然发生了转变。
他们从贴近佛教转身成了秘密宗教,吸引道教及各种旁门左道、民间信仰。
成了明教。
而萧金藤对于这明教有印象纯粹是因为他听说大宋江南常有人聚众造事,与政府摩擦不断。
背后几乎都有明教的影子。
这帮人怎么从江南跑到东京来了?
“咕咚。”
萧金藤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心中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深知明教之人这般找上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说白了,定然是觉得他有利用价值这才找上他。
可另一方面,如今他和阿都处于劣势,根本就是任人鱼肉。
再说了。
他一早就有了身死的觉悟。
唯有杀真龙以乱国,才能保得大辽有喘息的机会!
“好,我答应了,但我这位兄弟,要回辽。”萧金藤又一次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眼中的迷茫与黯淡消散而去。
“那便随他去吧,你随我留下东京即可,不过今日你也得从使馆离开了。”白衣乌帽的戴生拍了拍胳膊上的蟒蛇。
身长二丈的蟒蛇顺着再次回到了萧金藤的衣袖之中。
“等会收拾好东西出使馆,会有人来找你的,就提我之名讳,燃灯护法即可。”
戴生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萧金藤身旁,转身向着门口走去,路过阿都身旁时探手吹响苇管。
盯着阿都虎视眈眈的众蛇蛇头一转,回到了戴生的手上,钻入白色衣袖中不见了踪影。
“呼,呼”
白衣乌帽的戴生从破碎的门洞中走了出去,阿都总算得以喘一口粗气。
这家伙玩蛇玩成这样。
那我还跟你打个蛇皮?
这不是作弊么?
阿都输得憋屈但又无可奈何。
“萧大哥,这家伙跟你说了些什么?”阿都瘫坐在一张木凳之上,扭头看向一旁脸色苍白的萧金藤。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阿都。”萧金藤从自己的衣袖中扯出了那条足有二丈余长的蟒蛇,将其扔在了桌上。
他将这条蟒蛇随身携带是为了能作为出其不意攻击手段的。
结果这货在戴生面前就成了反骨仔!
丢掉这蟒蛇他舍不得,但是也不会再贴身携带了,跟鼠狼药仙一样找个竹段放进去得了。
“那我们还是今日离开东京么?”阿都提了提身旁的行李。
西夏和高丽的使者早在前两日就走了,他们已是多待了几日。
“是的,不过是你要走了,而我,会继续留在东京。”萧金藤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无奈。
即使桀骜如他,也已然意识到。
自己可能真的无法从东京离开了。
。。。。。。
来时拉着一辆浪子车。
走时却只背着一个行囊。
阿都迈步走在街上看着街上往来的人流与车流。
这一次,他没有从顺天门离开,而是往南去看了一眼狄青教宅,在宅子前驻足良久之后他便背着行囊朝南而去。
顺道从南熏门出城。
南熏大街上车水马龙,仰头望着外城的南熏门,阿都眼中竟有几分恍惚。
今日一别。
此生他还会回来这个东京么?
又是否还能再次见到自己的萧大哥。
前途路远何其茫茫。
“喂,阿都,慢走啊!回去要不要带点土特产啊!”
略显熟悉的嗓音从一旁传来,背着行囊站在南熏门前的阿都朝着右手侧上方看去。
只见在一高亭之上。
一脸庞清秀的少年正对着他挥手,少年怀中还抱着一堆东西。
远远望去,依稀能看清少年怀中抱着一堆珠翠、绣作、幞头。
阿都不过一眼便认出了此人,他又怎么可能不认得此人。
于相扑大比最后一日击败他的方青。
他曾与东京崔府君庙前献台之上,相扑败于一位名为方青的少年。
此事他怕是终生都不会忘了。
“呵。”
阿都仰头看着亭中的方青一笑。
如今时局大乱。
在他眼中的每个人都在时局笼罩之下,乌云蔽日。
唯有眼前这个名为方青之人好似游离于时局之外。
“再会了。”
阿都朝着亭中的方青拱了拱手,便迈步进了南熏门。
出了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