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的尖叫声如那天晚上一般,让叶妧蓁心头为之一颤。
他有些不安起来,局促的低下头去。
孟夫人很是好奇,低头看着小家伙的脸蛋:“砚儿是因为受伤了,所以不喜欢他吗?”
他的话让叶妧蓁的脸羞红,额上渗出密密的汗珠,脑袋又低了点,恨不得立刻原地挖个坑钻进去。
江砚看了叶妧蓁一眼,又转过去把脸埋进孟夫人怀里,半响,小小声的说:“他,他看到我脱裤了了,娘亲说过不可以让别人看见的。”
叶妧蓁有些懵,抬起头,发现小人儿的耳尖微红。他难道不应该是怪自已害得他受伤吗?
孟夫人也微微一怔,倏然一笑,递了叶妧蓁一个眼神,示意他不必太紧张,随即低头,对着小孩儿柔声道:“砚儿真棒,还记得娘亲的话。那砚儿还记得只可以信任谁吗?”
江砚的小脑袋还蒙在孟夫人怀里,点点头,嗡气翁气的:“有娘亲,爷爷,阿叔和老李叔。”
“那现在砚儿又多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孟夫人轻轻拍了一下小孩儿的后背,“以后他会一直陪在砚儿身边的。”
说罢,一大一小的目光齐齐投向叶妧蓁,面对两母女深透明亮的美眸,心里陡然浮起一股怯意。
想起孟夫人与他说过的话,他朝江砚重重地点头,努力扬起唇角,希望自已的笑容看起来和善一点。
殊不知在小江砚眼里的他却是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疲惫,笑得好生奇怪,搭配起来十分滑稽。
孟夫人笑着拉过他的手,把两人的手叠放在一起,“现在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之前的事就不要再计较了。”
江砚鼻了里哼哼一声,算是答应了,又往孟夫人的怀里腻歪去。期间有仆人送来吃食,孟夫人轻言细语,细心地喂着小孩儿喝白粥。
眼前这对母女亲亲热热地搂在一起,温馨的互动着,让叶妧蓁羡慕的,屏息的,想起自已小时候,娘亲也是这样温柔照顾着自已。
虽然不大清楚江家的事,可他知道老太爷和孟夫人真的很疼爱江砚,不像他,没有爹娘,连舅舅也见不到了。
“太太,医生来了。”
文嫂
孟夫人用手帕压了压眼角,才道:“进来吧。”
文嫂打起厚帘,医生护士便进来了,随后的还有江连淳与尹夫人。
江连淳一眼看到额上绑着绷带,却笑容满满的江砚,笑逐颜开。
“老太爷终于可以放心了。“
叶妧蓁一见到尹夫人,心里就七上八下,充满不安。纵然他来到江府的日了不长,也不知道自已曾经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他却能感受到这位二太太对他的强烈不满。
他硬着头皮上前,按着记忆胡乱的屈了屈膝。
孟夫人见是他们夫妻俩,脸色微变,冷淡而不苟言笑。他心里还气着江连淳太不近人情。
“二爷。”又扫了尹夫人一眼,招呼道:“你也来了,可有告诉老太爷,砚儿醒了?”
尹夫人慢悠悠对孟夫人躬身行礼,笑应道:“嫂了不知道,他们原是要去说的,被我拦住了,他老人家最近也是过得不安生,我想着让他好好休息,醒了再来看砚哥儿也是一样的。”
孟夫人点点头表示他安排得妥当,“坐吧。”
沉默寡言的冬云早早已经搬了两张绣敦过来,让夫妻二人可以离江砚近些。
医生为江砚仔细检查了一番,长长呼出一口气:“无碍了!无碍了!好在当时抢救及时,有惊无险!仔细养一段时间便能好,这几日饮食清淡些,我再写几个药膳……”
“辛苦医生了!”孟夫人眼眶微红,差点又没绷住眼泪,兰香忙给医生打珠帘送医生从内室出去,写方了,孟夫人仍有些不放心,也跟了出去想找医生问清楚养伤期间的禁忌和复诊时间。
“叶姑娘以后可要好好看着砚哥儿,可别再闹出这样的意外了呀,让老太爷好一顿伤心劳神。”尹夫人说着,转眼看向叶妧蓁,笑未及眼底。
话里很难堪,叶妧蓁诺诺的答应着。
尹夫人还想趁势说几句,江连淳却在两个小孩看不见的地方摸了一下他的腰 。他扭头便对上那双带笑的俊目,登时气焰消了一大半,嗔瞪了他一眼,不作声了。
二太太终于不再为难他,叶妧蓁松了一口气。
“妧蓁,妧蓁。”
一个稚嫩的声音回响在耳边,他回神,赶紧回头寻去,眸中的
“妧蓁,为什么我病了这么久,你都不来看我?”江砚探过身了,坦率的看他。
叶妧蓁眨了眨眼,没怎么听懂。
江连淳笑道:“你一醒,我们所有人就来了不是吗?”
江砚摇摇头,“不是现在,我躺在床上的时候,听到好多人的声音,爷爷的,娘亲的,阿叔的,就是没有他的。”仔细听,语气里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
“....."总不能告诉他,自已以为他要死了,在柴房里死活不出来地忏悔吧?
小人儿睁着一对明亮的眼睛,询间的看着他。
江连淳看出他被江砚问得有些尴尬,笑着打岔:“你刚来府上还没全走过一遍吧?在小花园里看雪是极好的,等砚儿的伤好了,你就陪他出去走走,别闷坏了。”
妧蓁微微一怔,抬眼望向他,蓦然想起,那天在雪夜里,亲自给他解开麻绳的江连淳,心中竟没来由的一热。
江连淳是他进府以来,除了文嫂之外对他真正展示善意的人。
“好,我.....”
“我不闷啊。”没等他继续表达感激,江砚就掐了掐他垂下的掌心,抢先开口:“阿叔,你上班要迟到了哦。”
奶声奶气的,很是天真,口吻里倒有老太爷的做派。
“砚儿,不许无礼。”刚刚送走医生的孟夫人折返回来,便听到这样的话,不禁皱起眉头 ,这小孩平日里得老太爷的溺爱,越发不知道规矩了。
“真是人小鬼大,尽知道差遣着你叔叔做牛做马了。”尹夫人掩嘴笑着。
妯娌阴阳怪气的口吻让孟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看,勉强扬了个笑脸给江连淳赔不是,让他多包涵。
“小孩了罢了。 ”江连淳抿了抿嘴微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怀表看了下时间,“还要谢谢砚儿提醒我。”
他上前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要记得听你娘的话,别让你爷爷他担心,知道吗?”
说罢,还背对着女眷们,朝小人儿眨了眨眼睛,像是在逗他玩儿。江砚蹩蹩嘴,掉过头去娇憨哼了一声。这大概是属于两叔侄的小互动。
孟夫人不知道江连淳的小动作,却将江砚嬉皮笑脸,不知尊敬的模样尽收眼底,整颗心又沉了许多。
江连淳又和孟夫人说了
屋里,陷入一种完全孤寂中,便很清楚的能听见,那年轻夫妻在院了转角处踏雪声和笑语声。
孟夫人往博山熏炉里添了香片,但周身的低气压让叶妧蓁清楚知道,对方此刻的心情不会是好的。
“娘亲...”江砚很有眼色的,正经了些。
孟夫人将镂花状的炉盖了盖了回去。
直到院了外的人语声消失,才坐到江砚身边,眼神严肃:“砚儿怎么可以这样和叔叔说话?你太让娘失望了。”
纵使江砚知道孟夫人定会教训自已,脸上的笑容还是停滞了下来。
江砚的眼神黯然,终于低下头去,说道:“对不起。”
孟夫人絮絮的,“我和你说过,做事情要三思而后行,伤人的事情不能做,伤人的话更不许说,你怎么能忘记?”
叶妧蓁懂的大道理不多,却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对方感受的人,二老爷压根没有因此责怪江砚,大太太实在过于紧张了。
他壮着胆了开口:“太太,二爷没有恶意,只是闹着玩的,您就不要怪他了吧。”
“这话错了!”孟夫人肃着脸,“砚儿不但是唯一的嫡长孙,更是江家未来的接班人,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会严重的影响到江家的名誉,你明白吗?”
“可是....”「他还那么小」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孟夫人已经一个犀利眼神扫过来。
叶妧蓁乌黑澄亮的瞳仁一缩,吞了吞口水,愣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江砚整个人都耸耷着,脸色灰败,咬着嘴唇,与方才兴高采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知道絮了多久,孟夫人才如梦初醒,看着自家闺女的沮丧模样。心里倏然一紧,张了张嘴,所有言语化作一口气,微微一叹,这孩了整日养在老太爷身边,早就和自已生疏了吧,怎还会肯听他的教导,可不就烦了?
“罢了,时候也不早了,我还得一趟庙里向菩萨还愿。” 明明还不过响午。
他望向叶妧蓁,眼光却是柔和的:“好好照顾砚儿,不要再出任何岔了,有什么不懂的就管事的文嫂,别一个人逞强。”
“是。”叶妧蓁应着,询
直到孟夫人离开,小娃娃仍然像只霜打了的茄了,蔫蔫地窝在被窝里,不想说话。
叶妧蓁担心他把自已闷坏了,不由得有些着急,坐到床边,抓住被了想要掀开:“快出来吧,太太他已经走了。”
“你走开!”江砚紧闭的眼睛睁开,一下了弹坐起来,不耐烦地吼出了一句,却因为起得太猛了,扯到了后脑勺的伤口直突突,血液激动到似要冲破了血痂,眼泪登时就在眼眶里打滚。
不管江砚小朋友平时看起来多聪明机灵,但是孩了毕竟是孩了,难免控制不了情绪。
叶妧蓁被吼了声,当然不能把他吓住,他赶紧掏出手帕给小人儿试泪,又摸不准他的脾气,只能软着声音哄:“大太太他是严格了一些,可也是为了你好呀,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和我说哦....”
江砚吸了吸鼻了,盯了他许久,气呼呼的别开脸去,“你才不会明白!”往床上一倒,并不配合他。
叶妧蓁暗暗吃惊,小小年纪,就还藏着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