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千寻曾与两位哑婆婆在山顶上与世隔绝十二年,她其实是个没来得及长大的孩子,并且、她的身体里蕴藏着比任何人都恐怖的力量;作为雪千寻的替身,没有人比西风更了解这些冷王傲妃。
若干年前,在夙沙氏还是个繁荣的大家族的时候,西风作为族长夙沙行健的独生女儿面世。在她十三岁那年,夙沙堡迎来了第一个为大小姐说亲的媒人――微服南巡的皇帝何其锐。
年轻的帝王手指座下的四名翩翩少年,问夙沙行健:“武林盟主打算选择哪个作为自己的乘龙快婿呢?”
夙沙行健急忙谦恭一礼:“小民惶恐,但凭圣意。
在夙沙世家的历史上,西风――当时的“夙沙千寻”――并不是第一个被皇室选中的人,甚至有年仅七岁便与公主订婚的先人。然而,皇帝亲自登门、排出包括御弟何其雅在内的四名候选人的情况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夙沙行健是真的惶恐了。
当时正是值暮秋,衰草连天,百木枯零。
华盖下的何其锐向夙沙行健微微一笑,伸手一指夙沙堡东方的那座山峰,款款道:“圣琅峰,东临月牙海,南接彼岸丘。暮秋时光,彼岸花都谢了,憾甚。但朕听说圣琅峰上有一种奇树,四季花繁满枝,美轮美奂。不如让这四位少年竞赛,谁第一个登上圣琅峰采下圣琅花送给令媛,则谁为盟主乘龙快婿。”
“这……陛下,圣琅峰中人迹罕至,山路十分险恶……”
“朕知道,”何其锐温和地截断了夙沙行健的话,道,“前朝皇帝下过谕旨,除了夙沙家的人,任何人不准登上圣琅峰。呵,多少年来,神秘的圣琅花可把世人艳羡坏了。”
夙沙行健急忙双膝跪倒,道:“小民绝非那个意思!如今已然改朝换代,那道禁令早破了。”
何其锐亲自扶起夙沙行健:“盟主见外了,朕只是单纯地好奇那圣琅花罢了,希望他们采了来,朕也饱饱眼福。”
四名少年出的时候,西风也悄然隐退。她当然不是害羞,而是因为父亲对她说了一句:“不要让他们现她。”
夙沙行健十分有把握:这位“夙沙千寻”会比其他任何人更早登上圣琅峰。然而,他错了。
当西风气喘吁吁地奔至听海阁时,圣琅树只剩下一节树桩。那个每天都藏在深闺的瓷娃娃正抱着一把大扫帚,清理地上零落的琼枝玉瓣。
“千寻!圣琅树呢?”
“我把它丢到海里。”
“……”
“他说他真的好喜欢你,他要摘圣琅花,作为送给你的订婚礼物。”瓷娃娃用冷得泛红的小手一指墙角下面容完好、身体残碎的尸体。
――皇帝的胞弟何其雅,比西风更快登上圣琅峰的十六岁少年,拈着一支美丽绝伦的圣琅花安详地死去。
雪千寻弯下腰,把何其雅手中的圣琅花抽出来,送到西风面前:“整个树上最美丽的一支圣琅花,世界上唯一一支圣琅花,送给你,原谅我拿簪子刺伤你,好么?”
“千寻……你到底在做什么……”
“雪千寻,你在做什么?”
蓦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头,雪千寻停止在地面划动的树枝,惊异地转过头,却、空无一人。
“别找了,你看不见我的。”是个年轻男子的嗓音,再次从雪千寻的背后传来。
“你是谁?”
“……”对方仿佛笑了一下,呼吸声微微一荡。
“呵,问了你也不能回答。”雪千寻自嘲。
“你在画曲谱?好像遇到了困难。”
雪千寻不理他,却问道:“你是来杀我的么?”
“我是来帮你的。”
“你帮不了我。”
“我现在就能帮你。比如,帮你把未完成的十三象补全。”
“你怎么知道我在研究十三象的曲谱?”雪千寻大吃一惊。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曾经读过的傀儡术之《神魔同泣赋》的曲谱,你记得不全又模糊,所以才自创了《十三象》。”
“你到底是什么人?”雪千寻不自禁地再次问。
男子轻轻一笑:“你明知道我会不告诉你的。并且,与其追究这种小事,倒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第五魅若是知道你来追她,说不定真会下杀手。”
西风找不到雪千寻,却意外地现了小狐狸,在老不死的头顶上。
老不死出现后,那只口齿伶俐的鹦鹉也很快露了面,脆生生地问西风:“你是不是想做雪千寻的傀儡参与战斗?”
西风道:“你说过,规则的漏洞向任何人开放。”
“我还说,有本领的人利用之。”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雪千寻并非真正的傀儡师,她没有利用这个漏洞的资格。”
“你说她不是她就不是?”西风冷笑。
“不错,我说她是则是,说她不是她则不是。”鹦鹉带着戏谑的口吻,显得格外讽刺而滑稽,扑棱了两下翅膀,又接着道:“修炼暗武系武功的人都需要得到一个有权威的暗武系前辈的承认,才能自称是驯兽师、傀儡师或者尸巫。”
西风若有所悟,道:“看来锦瑟的驯兽师身份,就是你见证的。”
鹦鹉道:“锦瑟是个天才,她刚刚成为驯兽师的时候就很强。倒是她如今的表现,令我有些失望了,除非――她在故意隐藏实力。”
西风轻轻一笑:“有可能。她让我吃惊很多次了。”又道:“雪千寻也是个天才,希望南宫前辈也能成为她升级为傀儡师的见证人。”
“这恐怕很难,方才我见过她,依然很弱。”
西风一惊:“她遇见第五魅了?现在怎样?”
“放心,她还好。我只是提醒她,不要再次一次被第五魅瞬间打得惨败,很丢脸的。所以,她现在应该是在某个角落钻研她的傀儡术吧。”
西风松了一口气,轻轻道:“多谢南宫前辈。”
“西风,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这时候,老不死举起了右手,手心竖着一炷新香,鹦鹉道:“你没时间管别人了。第三场论武开始了。”说完,扑棱翅膀飞走,老不死如木雕一般立在一旁。
身后出现一人。西风知道,那是刀客尹怒。他的杀气瞬间充斥两人所在的空间,一触即。
西风转过头,那刀锋便迎了上来。虽然面对面,但西风几乎无法看清尹怒的面孔,他的人他的刀全都快得惊人,唐然与他相比简直是杂耍。
“西风,没想到你能轻而易举地杀掉唐然和老不死,可是,你该如何应对他们的师祖和师父呢?……”
一条白虹划破虚空,搅起的风刃掀起一片血光。尹怒急飞驰的躯干被一道无形的气墙止住,他那张半老的脸扭曲在时空里,再也无法说出一句话。
雪白的冰魄绫绡如盘龙般缩回西风的手中,滴血未沾,西风随手取了尹怒的名简,淡淡道:“先是唐然,继而唐非,接着老不死,最后是你――尹怒,你们四个人的武功系数一脉。也许你觉得你比他们强出百倍,然而对我来说,你和他们,没有任何差别。”
尹怒咬牙切齿,又羞又恨:“我曾亲眼目睹你和唐非的决斗,你杀老不死的那招我也研究出了破解之法,没想到……”
西风弃他而去,并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截血淋淋的东西,喃喃:“不知这条胳膊是否合唐非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