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带着武帝墓宫图的秘密逃出东王府,可谓欣喜若狂。为了不让同样得到这个秘密的人与自己争夺至宝,寒冰决意不择一切手段置竞争者于死地。而他又唯恐这场人祸之始末泄露出去,因此,除了自己的至亲以及那位劳苦功高的土遁者,寒冰毫不留情地抛弃了其余十数个属下,夺命狂奔至距离腾云阁最近的“丙”字号闸门。
与此同时,海霸羲奴的心脏已被冻结了大半,跳动不能。温热的血流被阻在心室之外,如此一寒一热在胸腔之内冲撞,令它心如刀绞、痛苦至极。突然遭遇此等无妄之灾,羲奴自然是惊怒交加;而它素来自诩高人一等,如今只有更加鄙视人类。
龙神寂灭,人心不古,海霸之神圣与威严几乎无存,尤其那些蛮横的海盗,对它们唯有贪婪的占有欲望。羲奴虽不知凶手究竟何人,但此时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惩罚!
它要降罪于凶手以及凶手的同类,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同它一起葬身海底。
然而,羲奴却忘了:偏偏是那个狠毒而狡诈的凶手,才比任何人都做足了逃命的准备。因为他们无所顾忌、无所珍惜。
就在羲奴忍着剧痛,竭力翻转身体的时候,寒冰等人杀死了“丙”字号闸门的守卫,夺舟逃出城,又顺手将那道闸门及港内潜舟尽数毁坏。迅猛的海水从闸口涌进城池,短短的时间里便淹过了大片地域。
城中。
东王刚刚离开。沙子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追了上去。
西风道:“我去跟羲奴讲几句话。”说完,朝海霸头部方向掠去。
“大地”的倾斜愈严重,颤颤巍巍地仿佛要树立起来。人们行走艰难,巫美更是站都站不稳。雷致程等人都无暇照顾巫美,倾夜只有不时地扶持她一把,并保护她不被飞落的瓦砾击伤。
巫美每次都不着痕迹地挣开倾夜,她不愿再接受倾夜的保护,可是,心里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若是在从前,倾夜一定会将她牢牢护在怀中,不叫她承受丁点的伤害和惧怕。那温柔而强大的呵护,她曾视为理所当然,转眼之间就再也没有资格拥有。
就在巫美再次躲开倾夜的时候,她身后的高墙突然倒塌下来,倾夜正欲抱起她躲避危险,雪千寻突然冲了过来,一把将巫美捧起,飞足跑远。
巫美又羞又恼,对雪千寻道:“你这丫头总这样唐突!”
雪千寻微微一笑:“我身后的墙若是倒了,你也一定要救我一次。”
伊心慈知道雪千寻的武功只是半吊子,此刻置身险境,她自然不敢远离她。玉良、玉楼、何其雅也都紧守在她们身旁。
倾夜对巫美放了心,却现锦瑟没有和其他人聚在一起,似在思索什么。她的踏波轻功炉火纯青,哪怕是在倾斜摇晃的地面上,也能保持身姿的轻盈优雅,而水麒麟则护在她的身后替她格挡飞瓦。
倾夜移至锦瑟身旁,道:“你在想什么?”
锦瑟转过头来反问:“你又在想什么?”
倾夜道:“我必须出城一趟。”
她本以为锦瑟会面露惊异,或是加以阻挠,不料,锦瑟却只淡淡一笑,似乎早已料到:“好。我等你。”
“谢谢你,锦瑟……”倾夜恋恋地握着锦瑟的双手。谢谢你懂得我,她在心里道巫师的灵珠。
锦瑟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去罢。”
倾夜再无牵挂,飞身离去。
倾夜一走,锦瑟对雪千寻等人道:“‘丙’字号闸门破了,你们想想办法。我出去一下。”
雪千寻忙拽住她:“你出去哪里?”
锦瑟道:“海里。”
伊心慈也一起拉住她:“你的身体受不了如此深海的水压。”
锦瑟道:“我有水麒麟。”说完,跃上水麒麟的背,飞也似的向倾夜离开的方向追去。
雷致程纳罕道:“她怎么知道有个闸门破了?”
沧浪红道:“必是她在全城布置了驯兽,所以总比我们更先了解城中的情况。”
玉良道:“且去看看闸门。”
众人一齐向“丙”字号闸门奔去。路途中,他们忽然听到海里传来羲奴轰隆隆的话音:“你说凶手已经逃了?吾已经无法惩治凶手?可恶!”
许是羲奴太过激动,整个琉璃城忽然猛烈摇晃了一下,而羲奴也似扯痛了伤处的肌肉,痛苦地叫了一声,更快地下沉了一段。
人们知道西风已经与羲奴对上话,但他们听不到西风的声音。隔了一句话的功夫,又听羲奴虚弱地断断续续:“她又不是那个人,有何本领救某?……吾主已逝,此城早该为之殉葬。……甚么?她竟威胁某!……吾最厌她蛮横霸道!空逝水尚知敬重琉璃旧主,她却肆意窃取吾主遗物,甚至将那些画像悬挂于自己寝宫之中,日日端详。这一切,莫道吾浑然不知!……吾偏要下沉,沉入海底。尔等若是畏死,不若趁早逃离,或有一线生机……”
羲奴越说越怒,下沉的度明显快了起来,承受剧痛的它又难以维持平衡,整个琉璃城都随着它的颤抖而剧震。
雷致程趴在地上骂道:“寒冰那个奸恶小人,闯下了大祸,却使我等枉受牵连。早知海霸会如此迁怒旁人,倒不如一击将之毙命!”
他正苦恼羲奴的愤怒,那剧震却突然间停了下来。
只听羲奴道:“你、你竟威慑某……”之后,便再也听不到羲奴的动静,而整个琉璃城也渐渐趋于平稳,虽是依然还在下沉,度却减缓了许多。
雷致程站了起来,难以置信道:“她竟以威慑镇住了海霸?!”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剑神,他是西风的父亲,亦是公认的“威慑”强大的御龙族能力者,不料,剑神玉良也是满脸惊异。
北冥织娘惊魂稍定,娇声道:“岛兽怕是真的不成了,我们该如何是好?”
沧浪青冷冷道:“它已经说了,趁早逃离,还可能有一线生机。没有人能救得了海霸,若是耽误得久了,咱们也跟着没命。”说着,他便要走。
雪千寻猛地拉住沧浪青,道:“你们熟悉闸门构造,快找人把闸门修好!”
沧浪青怎可能听从雪千寻的命令,不悦道:“你们若是自己爱管闲事,在下送你们一句‘保重’。你有什么道理逼别人一起送死?”
雪千寻一道掌风扇了沧浪青的脑袋一下,道:“快去修闸门!我们谁都不会死。”
“凭什么听你的?!”
雪千寻二话不说,一脚踢在沧浪青的腿上天骄武祖。
“好野蛮的丫头!”沧浪青正骂着,后脑勺突然一痛,回过头才知道是玉楼弹了他一指。
“你们……你们欺侮人!剑神……”沧浪青想要向玉良讨个说法,却见玉良偏过脸去,恍如不见。
论武功,沧浪青也算高手,只是眼下玉良、玉楼、何其雅都在,加之西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追上,他便不敢作,只有忍气吞声。
沧浪红拉过族兄,悄声道:“青兄,吾主东王正自不遗余力地拯救海霸,我等岂能背信弃义,独自逃生?”
雷致程插口道:“青弟所言不无道理,留在城中确是死路一条。羲奴此劫,无人能救,哪怕是东王也不能。”
雪千寻道:“能救!”
雷致程道:“你说怎么救?”
雪千寻无暇讲与他们听,道:“你们先带人去修闸门,莫再耽搁。”回头又对玉良、玉楼、何其雅道,“请姑父、哥哥、何兄同他们一道去,若是有人想逃走,便杀了他。”
雷致程不满地瞪了一眼玉良:“剑神家当真是后生可畏。”
玉良道:“正人行邪法,邪法亦正。阁下对我们家小孩有何见教,不妨边走边谈。”
沧浪红说了声:“我去找人。”便疾步离去,没有人对她表示不信任。
北冥织娘扯了扯何其雅衣襟:“俊哥儿,你去哪人家就去哪。”
雷致程和沧浪青则是被胁迫着前往“丙”字号闸门的。
最后只剩下雪千寻、伊心慈、巫美和仍在酣睡的小影子。
伊心慈道:“雪妹妹,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雪千寻道:“寒冰是借助土遁者之力暗算羲奴并逃走的。看来土遁者挖洞的度奇快无比。”
巫美道:“那与我们现在有何关系?”
雪千寻道:“海霸背心属火,炽热无比,是以琉璃城中专门建造了一条流经海霸背心的散热水道。那水既然能散热,那么也必然能散寒。炎心殿与腾云阁相距并不很远,倘若有土遁者迅挖通一条隧道直通天心阁,把温水引到那里,不就可以帮助海霸散寒了么?”
巫美道:“土遁者早已跑了。”
雪千寻道:“那个土遁者是跑了,城里却还有一位土遁者。你们忘了么?第一场赌战之中,孔雀的部下操纵一团湿泥裹住了他的身体,使他不受瘟神傀儡虫的伤害。我想找的,就是那位土遁者。”
巫美这才恍然大悟,道:“此人我也见过,怎么就没想起来?”转而又担忧道,“他不肯听你的怎么办?”
雪千寻道:“你和小伊姐姐将他催眠,我便打他。”
三人议定,放下小影子,打算去寻人。正在这时,忽然听得噗通一声,紧接着传来一阵呼痛声。三人转过头来,只见地上摔落一人,竟然正是在第一场赌战中见到的那位土遁者。西风亭亭立在那人身旁,后面跟着孔雀和十几个陌生面孔的海盗。
“我们去炎心殿。”西风道。
炎心殿就建在海霸背心之上,正是那条散热水道的流经之所。西风和雪千寻心有灵犀地想到了同一个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小影子,就你最安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