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清绝笑了：“所以，你是要与我比试这欢场中的功夫？弹琴还是唱曲？打双陆还是抹骨牌？”
花弄影道：“双陆。”
宫清绝嗤笑：“不管双陆还是骨牌，都看运气，你要比这个？”
花弄影道：“自然不会是普通的双陆。”
“原来还有特别之处。”宫清绝冷声道，“可惜我没兴趣。”
“公子进了山鬼居，能不能出去，是小女说了算。”花弄影垂眸轻笑，含羞带怯，“也就只能答应了。赢了，才能出去。”
身后轰隆一声，不知何处机关启动。三人顿时一惊，许林手按刀柄，却被宫清绝伸手拦住。
花弄影身旁两名女子捧着那双陆棋往案上一放，她道：“不过，下双陆本就是两人之事，还请另外两位公子先到别处休息。”
她要支开卓绝和许林两人，卓绝便有异议：“没有人在旁，若你输了，却咬定自己没输怎么办？”
花弄影转而注视着他道：“若我存心不守约定，那有没有人在场，我都可不履诺。放不放你们走，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
宫清绝面色未变，淡淡道：“你们就先出去吧，我与姑娘好好玩上一局。”
卓绝呵呵一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有什么好去处吗？给我安排一下。”
花弄影道：“自然。倩娘，汜人，送两位公子去休息吧。”
她身后那两人应声：“是。”
许林却道：“不必，我在门外等候便是。”说罢甩开正朝他过来的那女子，径自出门。
另一人上前挽住卓绝手臂，笑道：“真是个木头，软玉温香都不要……看来还是卓公子解风情些。”
卓绝一笑：“怜香惜玉这种事，当兵的木头自然是不会懂了。”
女子柔柔一笑：“我名倩娘，公子这边请。”
地下的通道都狭而长，明明只走了几十步，却有种走了几百步的错觉。良久之后，才见得一扇雕花木门。
倩娘推开木门，拉着卓绝进屋。
屋内该有的都有，跟地上那些青楼没什么两样。
卓绝懒洋洋躺在榻上，接过倩娘递来的那杯酒，却没饮下，只是凑近闻了闻那酒液的醇香。
倩娘轻轻道：“公子，这是山鬼居的一晌欢，别处可是尝不到的。”
卓绝眯着眼，目光只在倩娘脸上逡巡：“你这唇看着就让人想一亲芳泽。”
倩娘面上微微红了些：“那公子……何不试试呢？”
卓绝大笑一声，勾过人腰肢，便要凑近一吻。
他现在用的这张脸英俊风流，没几个姑娘看了不心动的。这位倩娘就算是久经风月，此时面上的羞也有一半是真，脑子一热便少了些防备。
结果便是卓绝吻到她之前，她便软软倒了下去。整个人被卓绝拖到床上，随随便便放着。
卓绝看了她几眼，心中想的却是她这妆可描得好看，以后他要是易容成什么美女，可以参照参照。
而后他便端起桌上的酒，自斟自酌起来。
这什么一晌欢，喝着也没什么感觉，尝不到妙处。喝下五六杯也不得滋味，反倒是被自己身上的酒气熏得有些晕。
他便推了门去，想透透风。
不过这地下也没什么风，只是屋外酒味不重，能让他清明些。
也不知是不是那酒起了作用，他竟然听到了一点怪异的轻响。
幻听了么？
正当他如此思考时，那声音又一次响了。不大，极轻，听着不切实，所以不太真切，仿佛是幻觉。
卓绝不禁眯起眼，细细打量四周。
凝神细察之后，他能感觉到一股气息，非是他以为的幻觉，显然有个人偷偷摸摸溜了进来。如果是花弄影的人，用不着这样，大可光明正大地走。如果是宫清绝的人，见到他也不必躲。
那就只能都不是了。
看来这地下，还是挺有意思的。
卓绝饶有兴致地道：“是哪位兄台啊？你要是不出来，我可就喊人了。”
无人回应。
他再道：“我说真的，现在这里就我一个，你出来一切好说，不出来我可就真的要坏你好事了。”
不等那人决定，地道那边忽然传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那些人还不听吆喝，说的似乎是什么“跑不远”、“绝不能让人混进来”……
原来这人已经被发现了啊？
也是，这地方可不好藏，就算是专门训练了十几年的暗卫和刺客，也不一定能不留任何痕迹。
就在此时，不知何处冲出一个人影，银光一闪，卓绝便见雪亮剑身横在自己颈前。
那人道：“进去！”
这声音……卓绝不敢乱动，只有转转眼珠子，朝旁边一望。
是无厌。
他心中顿时冒出无数疑惑，可已经来不及细想。无厌已经一脚踹开房门，挟持着他进了门去。
身后“砰”的一声，那门怎么被踹开的，现在就怎么被踹了回去。
那些人的声音还在传过来，越来越近。
卓绝长出一口气，道：“我帮你，先把剑收回去。”
无厌只稍微犹豫了片刻，便把剑收回鞘中。
门外响起声音：“倩娘！山鬼居进了刺客，恐怕对你不利，我们要进去搜查！”
卓绝拉着无厌就往床边跑，一把将人摁进被子里，朗声道：“这里面就我和倩娘两个人！你们去别的地方！”
门外道：“此人极擅隐藏，不得不小心，得罪了，还望见谅！”
卓绝蹬掉鞋袜，压到无厌身上，又把锦被扯过，一切做得极其迅速。那门紧接着吱呀一响，便是冲进来几人。
“我说你们……怎么非要进来？”卓绝把人搂在怀里，锦被把床上两人都捂得严严实实，就只露出卓绝一个脑袋来。
这样子，怎么看都是正在办什么好事，那几人不由愣了一下。
卓绝有些恼怒道：“你们这山鬼居在地下，连个窗户都没有，就那么一道门，还能有人穿墙进来啊？”
为首那人顿时支吾道：“公子，倩娘……对不住。”
“快滚！”卓绝无奈扶额，仍旧气恼至极。
绕是如此，那几人还是走几步散开，仔细观察四周。
为首那人竟然直直朝床边行来，卓绝不由有些慌神，下意识地搂紧怀中之人，生怕露出了什么让别人看了去。
可怜倩娘，昏了过去还被拿来挡枪，那人在外也就能看到个金钗发髻，顿时便信了七八分。
卓绝不耐烦道：“你干嘛啊？有看别人行房的癖好？”
倩娘的声音忽地响起：“这里没人进来过，快去别的地方找吧。”
这声音顿时令无厌讶然，震惊地瞪大了眼。而后他的嘴唇就被卓绝的手掌死死捂住，连那惊讶时的抽气声都没能发出。
倩娘的声音显然极为管用，那人步伐一顿，低头道：“对不住。”转身朝其余几人道：“走！”
见他们纷纷离开，卓绝才松口气，还好他会的东西杂，腹语术这种东西，有时候也是派得上用场的。
他松开捂住人嘴的手，而后便是对无厌道：“你怎么在这儿？”
无厌一怔，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道：“你，起来。”
这人还压在他身上，刚刚演了一出要跟倩娘亲热的戏，现在还是一副准备干点什么的模样。
实在是有点让人难受……
卓绝这人有个优点，就是非常会看人眼色。
他已经看出无厌内心的尴尬，所以决定让人更尴尬些。
“你这就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卓绝勾起嘴角，凑得极近，“无厌大人，这样不好吧？”
无厌果然是受不了他这种流氓行径，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可整个人都被压着，又能躲哪儿去，最多不过就是偏了个头罢了。
眼见无厌逃脱不成，卓绝得意地笑了两声，又对遮了他上半张脸的玩意儿充满好奇，道：“你为什么非要戴个面具啊？”
说罢作势掀他面具，手才刚刚触碰到那面具的冰凉，就已被一股猛力给推开。
卓绝惊得大叫一声，连忙避让，险些就摔下床去。
无厌趁势起身，没有再动手，两人就这般对视。
卓绝一抹鼻头，还颇有几分委屈：“你不想取面具就说呗……别直接动手啊。”
无厌冷冷看他一眼，轻轻下床站起，理理身上衣服，道：“我在此之事，你若是敢说出去……”
“你就砍了我？杀了我？把我丢去喂鱼？明白明白。”卓绝不等他说完，就接口道，旋即一转话锋，“不过……大人，好像我也能拿这事威胁你吧？你可小心我把这事说出去，你要是不怕山鬼居里这些人，应该也不用躲，是吧？”
无厌冷笑：“我对付不了他们，还对付不了你么？”
卓绝一愣：“好像也是哦？”
无厌瞥他一眼，自己坐到桌边斟茶倒水，却也不喝，手指往水里轻点，便在桌面上画出一个奇奇怪怪的记号。
卓绝正要探头去看，无厌的双目抬起，瞬间令他感受到了一股极为浓重的杀气。微一惊诧，卓绝满头雾水道：“怎么了？又生气了？”
无厌冷声道：“看住宫清绝，他若有什么异常之举，便留下记号。明日我还会再来的。”
卓绝顿时思绪转了百八十个弯，道：“你要我监视他？”
宫清绝不是王府的人么，他还有问题？要自己监视人？可无厌大捕头这是求人的态度么！
无厌只轻轻“嗯”一声，卓绝登时冷笑道：“我可不想答应。”
只见无厌右手往腰间佩剑摸去，卓绝这欺软怕硬的，顿时怂了，忙道：“哎哎，别激动，我话没说完呢。人家赵王府我惹不起，你们有什么恩怨别扯上我嘛。不过我可以帮帮你，这样吧，我把你打扮成倩娘，你要监视自己去监视？”
无厌皱起眉头。
卓绝当他是不解，继续道：“你看啊，我们把倩娘捆一捆带走，你呢就用她的身份。美艳花魁与我春风一度之后，一颗芳心就被我俘获，要跟随我远走高飞，很合理对不对？”
无厌按在剑柄上的五指缓缓收紧。
卓绝依旧未停：“你呢，就可以亲自监视宫清绝，想怎么监就这么监。你是觉得不行？放心吧，我的技术可好了，保证能把你弄得跟倩娘一模一样，不管多难看的人我都能把他易容成倩娘那般的美娇娘。”
无厌冷冷道：“闭嘴。”
卓绝感受到了他的不快，也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话语中的不妥之处：“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难看。”
不过他一直戴着面具，难不成自己真是无意中戳中了人家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