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人决定即刻启程前往洪河上游,寻找第三个部族。
无人知晓第三个部族和所谓的‘神域’是什么情况,玄兵族屡次派人前往都无一人返还,这一去难易未知,凶吉未卜。
于是颜生问吴鸣:“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不敢保证大家能顾上你。你是想跟我们一起去,还是留在这里等消息?”
战车后座并不怎么好坐,行进中又很颠簸,吴鸣已十分难受。
但他想了想,还是说:“虽然他们称之为‘神域’,不见得玩家就能来去自如吧。你们要是和npc一样回不来,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说不定连传送点都回不去。”
米璃道:“如果真的是单向设定,只能去不能回,那第四天的传送点说不定会开在神域里。”
颜生点了下头,对吴鸣道:“那好,你还是跟我们一起。”
大家将三辆战车驱至市镇西侧。
得知仙神们要出发去神域,子煜带着一群民众匆匆赶来送行。
“两族存亡,皆仰仗仙神也!”
他语音发颤,90度弯腰,向7人深深鞠躬。
后面饥饿难耐的民众们也跟着鞠躬,有的还噗通一声跪下祈求。
“仙神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
每一张脸上,都写满渴望。
大型送别现场,米璃忽然觉得,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了。
心中竟生出一丝莫名的眷恋。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帮你们渡过难关。”
她微笑着对众人道,“锯巧族和玄兵族,都不会灭族的。”
“你们一定能在这片土地上,千秋万代!”
*
三辆战车,颜生驾驶一辆,载米璃和蒋依歌。
何成然驾驶一辆,载吴鸣。
余对对和江南经过简单培训,共同驾驶一辆。
7人出发。
颜生在前开路,余对对和江南在中间,何成然断尾。
有兵护神的神力加持,战马跑速快得飞起。
看着它们只是在小跑,气都不待喘的,但周围的景色却飞速后移,那感觉,堪比坐高铁~
从锯巧族地界出来,是大面积的平原。
沿着河道往西行驶,左侧是延绵不断的堤坝,右侧则是一望无垠的大地。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若不是有要事在身心头不敢松懈,这真是场不错的旅行。
大约一小时后,地形由平原渐渐变为浅丘,地势不如之前平整,战车的速度稍有减慢。
而在进入浅丘地形的同时,锯巧族修建的堤坝也到此终止。
又过了一个小时,丘陵的起伏度慢慢增加,地形逐渐转变成山地。
当两岸不再有足够的平地供战车行驶时,大家突发奇想,干脆把战车开到了河道里
——这一路,洪河里全是堆得满满的泥沙,一滴水都没有。
河道里形成的泥地大致相当于江河两侧冲出的泥滩,不够硬实,战车行进速度又慢了些,却刚好能将周围的景物看得更清楚。
进入河道不久后,前面的颜生忽然大喊了一声:
“停——!”
语音急迫,后面两辆战车急忙停下。
“怎么了?”大家齐问。
颜生迅速停下战车后,跳下来转身往后看。
“刚才通过某个地方的时候,有种很奇怪的不适感,果然……”
要不是他感知力极度敏锐,这极其微小的异样根本无从察觉。
众人跟着他转头往后看,观察到身后的风景时,全都大吃一惊
——刚刚才经过的一段景色,竟然瞬间变得不一样了!
明明是山顶的地方,现在变成了洼地;明明是山麓的地方,现在凸成山峰;而刚刚经过的一段河道明明很直,现在却呈现一个大拐弯!
“靠!这……神马情况?”余对对惊。
“嘶……”江南缩起肩膀,“我没看错吧,见鬼了?妖魔鬼怪的幻术?”
蒋依歌害怕,立刻打住他:“你别瞎说!”
“你们再看前面。”米璃道。
众人闻言,再回头往前看:
“……!”
带着巨大的震惊,大家一前一后来回对比了好几遍
——不得不承认,这般神奇的现象闻所未闻:刚刚行驶过的来路就像一幅被橡皮擦擦掉的风景画,而擦去的边缘上,被竖起一块巨大镜子,将还未到达的前路的一切,映射了进去!
完全对称,一模一样!
有一种用镜面增强室内空间感的设计,把墙的一侧做成镜面,晃眼一看,就会以为房间是原先的两倍大。
此处的效果便同那种设计如出一辙,而这无形巨大的镜面竖立的位置,就是颜生察觉到异样的地方。
颜生:“来路被隐去了,现在能看见的只是前路的镜像,是虚幻。”
江南:“但应该只是幻象吧,被遮住了而已,不可能真把那么大的区域一下给弄没了吧?”
“我去探探。”
最后面的何成然跳下车,奔着分界点而去。
他走得小心,伸着双手,一步步缓慢往前试探。
大家看着他的背影,都替他捏着一把汗。
不一会儿,何成然似乎触到了什么东西,脚步停下,站在某处来回摸索。
“有空气墙。”他说。
又使使力,发现推不动:“挡住了,过不去。”
还好……
大家松了一口气。
余对对:“真怕你一下给变没了,或者穿过去一半给卡住什么的。”
何成然:“……”
看来没有危险,余对对和江南也跳下车,跑过去一人往一侧摸索。
两人摸了半天,往两侧拓展了不小范围,却连一个缝隙也没找到。
余对对:“确定了,这玩意儿没边,无穷大。”
江南:“嗯,密不透风,没有地方可以过去。”
米璃:“看来这就是玄兵族士兵有来无回的原因了,‘神域’指的,就是壁障的这一边。”
“我们已经进入了,而且玩家和npc是一样的,都是有来无回。”
蒋依歌嘟嘴:“那些士兵都被困在神域里了吧?过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他们?”
吴鸣倒是长呼出一口气,挪了下被颠得几乎无法动弹的身体,脸上挂着侥幸的笑意:“跟你们来是来对了,要不,我真是彻底落单了。”
没有回头路,只能往前走。
大家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再度出发。
*
离开分界线,三辆战车沿着洪河河道继续往前行驶。
渐渐地,河道里的泥沙开始变得不平整,有越堆越高的趋势,车轮的滚动随之变得越来越颠簸。
而同时,四周原本青翠的山野渐渐变色——植被在减少。
从茂密的森林,到稀疏的树丛,再到低矮的草地,最后化为一片荒芜。
山峦失去绿色,就像被剥去了一层皮,裸露的泥土和干裂的岩石暴露在空气中,被大风和爆流慢慢侵蚀消磨出一道道深深纵横的沟壑。
大地成了一张脆皮,被一把大刀千刀万剐。
大风刮过,裸露的土地沙尘飞扬,混杂在空气中,将视线晕染得浑黄一片。
蓝天不再,阳光在沙尘中变得灰蒙蒙的,气温也蓦地升高,有种被罩在蒸笼里熏的感觉。
空气吸入鼻腔有明显的颗粒感,浑浊而干涩,刚来的几人很不适应,忍不住打起喷嚏来。
余对对大声道:“这就是游戏模拟的‘黄土高原’吧,搞得比现实还糟糕啊,哎呀……”
他说到一半猛地闭上嘴,然后“呸呸呸”往外吐唾沫,大概是进了满口的沙。
风声萦绕耳畔,“呼呼”作响,再加上马蹄声和车轮声,人声听得不太清,没人回应他。
但前面的颜生却再次停了车。
他跳下车来,向旁边走出几步,望向满视野的黄色山坡,单手捂着口鼻,眉头紧皱。
米璃也跟着下车走到他身边:“难受?”
颜生低下头来和她说话,手仍保持捂口鼻的姿势。
“有股气味,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
“诶?”
米璃往四周看,“没有什么在烧啊。”
颜生:“远处飘来的……咳……咳……”
被空气中的泥沙刺激到喉咙,他咳嗽起来。
米璃拍了两下他的背,朝更远的地方望去。
“璃璃那边!”
蒋依歌听见了,跟过来,抬手指向远方的一处山峦,“那边有火光,是山在烧!”
后面的战车也都停了下来,大家凑过来一起看。
“呀,真的!”江南吃惊,“真的是山火!”
余对对:“我好像也能闻到味儿了,是那种烟味儿,东西烧焦了的那种味儿。”
何成然:“不止远处,近处的山其实也像是被烧过的,只是不是现在,是很久以前。”
大家这才将目光再次放到那些山坡上仔细观察。
之前没注意,这一观察猛然发现,那些沟壑底下,竟跌落着大量碳化的植物残枝和焦化的动物尸体!
量大到已经过去许久都没能被微生物分解掉,仿佛是这一片山林全部的遗留!
将可见范围内的山峦全部扫视一遍,无一例外,处处一样!
曾经烧过的大面积山火,现在还在烧着的山火……
不同于现实中黄土高原的形成原因,这里植被和生态的死亡,竟是源于大火!
“居然是这样……”
大家唏嘘不已,“大火将上游的植被全部烧毁,形成了比黄土高原水土流失还严重的地方,洪河才会在几十年间变成那样!”
所谓的“神域”,原来丝毫没有想象中美丽仙境的样子,有的只是荒凉、残破、和死寂。
与其说是神域,不如说是地狱……
*
时间紧迫,大家不再关注周围叫人心寒的景观,继续往西前行。
但这次,还没驶出多远,就遥遥传来了水声!
是洪河的水吗?
众人心头噗通一跳。
急忙往前赶,就在一个河道拐弯处,众人惊然发现,面前的河道上,泥沙竟骤然增多,多到堆出了一座山!
而泥山的背后,就是水声的来源!
这处地形十分奇特,河岸两侧都是陡峭的高山,中间夹着一条窄窄的河流穿山而过。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属于典型的河流峡谷。
然而河道里的泥沙就在这狭缝中堆出了一座山,和两侧峭壁紧紧相接,形成了一道固若金汤的石壁,将洪河水死死拦在了后面!
这很可能就是洪河断流之处,众人急于想要前去查探。
但前方拦死了,战车无法直接通过,只能从两侧找路绕。
颜生道:“前方左侧有水声,从北岸绕。”
三辆战车便驶向右侧山壁的背后,通过一处较平摊的沟壑,踏着遍地的木炭和焦尸绕过去。
绕到石壁西侧,伴随着越来越响的湍急的水流声,久违的洪河水,终于再次出现在眼前。
尽管含着滚滚泥沙,像条泥龙一样汹涌奔腾,但这是真实的,在流动着的——水!
洪河流到此处,泥沙在两侧峭壁的挤压下渐渐堆积成山,阻力逐渐攀升,能通过的水量则逐渐减少。
而绕过来后大家才看到,就在这道石壁前,南侧峭壁的西面,有一处明显的低洼,呈一条长带,向南延伸而去。
原河道受到石壁阻拦,河水堆积,水位升高,当超过南侧的河岸时,河水便朝南面的低洼处倾泻而去!
看到此处才明白,原来洪河是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天然改道口!
而水流在此处倏地拐弯往另一条通路流走的同时,极大的冲击力又将原河道里的泥沙不断往前推。
于是,原来的洪河就成了泥河,本就沉积了一路的泥沙慢慢往下游推移,直到多到再也冲不走,最终成了死泥……
“我们是不是把这里打通,就能让洪河流回原河道丫?”
余对对兴奋。
“不行。”米璃道,“现在整个河床都是满满的泥沙,只打通这一处水流不会通畅。”
“必须清理掉河道里所有的泥沙,让河床沉下去才行。”
“这个,需要很长时间的努力。”
颜生:“而且你看这含沙量,只怕是我们刚打通,很快就又会被封起来。”
“彻底疏通河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必须根治上游的水土流失问题。”
“这同样不是短时间内能办到的。”
这是早就预料到的,水流的问题,一时半会儿不可能解决。
而且即便是确认了问题的根源,也不知该怎么把消息传回去。
“车到山前必有路。”米璃道,“继续往前,找到第三个部族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