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的雪越下越大,气象台预计明后两天会有中到大雪,午夜会有冰冻发生。全市人民都很兴奋,对这十年一遇的大雪,一个个都在拿手机拍雪景发朋友圈。反倒是没人理会一再跳出的雨雪天气,注意湿滑,做好防寒防冻的预警短信。
许哲森抱着怀里的人,听着耳边浅浅的呼吸声,紧绷近一天的神经,终于渐渐放松了下来。
她的情绪很消极,即便许哲森一再和她说钱不是问题,可林文静只是摇头。
或许,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他蹭蹭她的脑袋,原本失而复得的喜悦又淡了下去。
“我从来没和你说过我的父母吧。”
她看着他指节分明的手指,沉默中突兀地问了这么个问题。
“小时候别人都说我很幸运,有一个很疼我的父亲,一直顺风顺水的。可是,我小时候的记忆里,是没有妈妈的。她工作很忙,常年不顾家,即便回到家,也很少和我说话。我的作业都是我爸辅导的,家长会也是他去开的。一直到初中,因为我妈妈的牵线,她学生的家长和我爸有了业务往来,我们家自此开始发迹。我爸开始忙着赚钱,没空管我,我家有了钱,我妈便说这一切都是她的功劳,父女两个必须听她的指令,谁要是不顺她的心,她就会骂难听的话。我爸,原本是一个把钱看成身外物的人,从此只能拼命赚钱,供我妈去偿还买房的贷款。就我知道的,她自己名下已经有不下四套的房产,又租赁给别人,我猜想她应该很有钱。可是她从没有帮我支付过学费,生活费,一直到我读完大学,零用钱都是我爸偷偷给的。我妈,可能真的很爱钱吧,从前,她不愿养育我,现在,她想拔掉我爸的管子,一了百了。“
林文静平静地把这些久远的记忆给身边的人听。
他们家,在外人看来,或许是一个很漂亮很结实的糖果盒子,只有里面的人才知道,藏着多少不堪。
她舒了一口气,笑着看许哲森,觉得现在的他真是好看极了。
“我是真的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弄明白,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人都爱自己的孩子的。二十一岁的寒假,驾车科目二的前一晚,驾校教练来敲了我的房间,他企图......”
她停顿了一下,见许哲森脸色已变,知道他听明白自己刻意省略的话,便拍拍他的手宽慰道:“教练没能得逞。我连夜打车从新区考场逃出来,我给我爸打电话说我要报警,但他阻止了我。而我的母亲当时也在家,她见我的第一句话,真让人记忆深刻。”
“她说,‘林文静,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事情,不然人家怎么会来敲你的房门。’当时,我的父亲就躲在她的身后,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刚说完,许哲森就一把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只是她一时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如果我还是十八岁,我可以选择,假装这个世界人心是向善的,假装这个世界没有龌龊之事,假装我的父母爱我胜过一切,那我或许就不是现在的我了吧。那天以后,我去跑步,去学近身格斗,身边不公平的事都想去掺和一脚,我看不得欺负弱小,看不得假情假意,我是从那天开始,一步步变成现在的我。”
“在云南的时候,你真以为我脆弱到会为爱情自杀吗?不是的,我只是终于明白,用爱情去弥补原生家庭的问题,这种做法太可笑了。所有人都会离开我,像罗辰那样,像我父亲这样。哲森,我不想欠你,你的钱我不能要。况且,我爸也不是没钱救,而是他的妻子不肯救。”
医院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流,反倒衬出这两个人之间的静谧。
林文静说完,感觉面前的许哲森把她抱得更紧了。
“冷吗?”
感受到怀里的人摇摇头,许哲森还是当即脱下自己的羽绒服,整个儿把林文静包裹起来。
“睡一会,这里我帮你守。”
他将自己的胳膊从衣服外围环住她,让她的背脊舒服地贴着自己的胸膛。
他好似在故意忽略她刚才说的话,林文静也只好沉默。
两人走到这地步,也该彼此觉悟。
谁知,许哲森突然又贴住她的耳朵。
“文静,你是有人爱的。我爱你。”
他的这句话就像一针强心剂,让林文静原本已经暗淡的眸子又亮了起来。
感觉到怀里的人抽了几鼻子,他心疼地亲了亲她的脑袋。
“快睡。”
“那你呢?你昨晚不是也没休息好吗?”
林文静摸着他下巴上刚冒出来没来得及修剪的胡渣,心疼道:“你把墨镜摘下,我帮你按摩下眼睛。我知道它不舒服.....”
“恩?”
他先是一惊,随即偏过脸去。
“你看到了”
他一路都戴着墨镜,就是怕林文静发现。从昨晚被小孩子无意撞到后,两只眼睛就不时抽搐几下,再加上早上他们吵了一场架,惹得神经更是一阵一阵抽痛,若是用手指一直按压住眼皮,确实可以减少震颤,可这样手就没法腾出来做其他事,最后只好拿墨镜遮掩一番,免得吓到别人。
他来医院之前,以为林文静已经嫌弃他,所以更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病眼的丑陋,时不时要去摸一摸墨镜,确保安然无恙地架在鼻子上。
“你早上来的时候就不舒服对不对?”
林文静心中愧疚,若不是她,许哲森何必跟着吃这个苦头。
见他点点头,她便更心疼了。
“睁开眼,让我看看。”
感觉到墨镜被人抽走,许哲森赶紧单手捂眼皮,“别看。”
他转开脸,有意避开林文静的注视。
“它们现在肯定很不好看,你别看。”
见许哲森很是抗拒,林文静也没有像平日里那么强势,反而幽幽地说:“最晚,我在这里待了一晚,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也许因为是第一次在医院过夜,林文静一个人也睡不着,便观察那些进进出出出的患者。
“这里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河。河里都是被暂时抢救过来的病患,有些人很努力地想上岸,但结果还是要死。有些人眼看着将被河流冲走,却又被救上来。”
她拍拍许哲森的肩膀。
“人有时候,得信命,或者说,得接受。不喜欢自己或者不原谅自己,这才是痛苦的根源。就像我这样,也渐渐接受自己有这样的父母,这样的家庭。无论你的眼睛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因为它是你的一部分。也希望你能够喜欢它,好好保护好它。”
她一说完,便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拽紧,紧接着就被反问。
“早上你说从没爱过我,现在又说都喜欢,你告诉我,我到底还能不能信你的话了?”
“啊?”
这她摸摸那张委屈的脸,偷笑着转过脸去。
“你爱信不信。”
“你......\"
面对这个口是心非的臭丫头,许哲森气的牙痒。
然后他感觉到有人用温暖的小手搂住自己的勃颈,把他的脸转过去。
眼皮突然被小心翼翼地吮吸着,那些带着湿润的亲吻,有舌尖在睫毛根部轻轻痒痒地打转,惹得他一阵酥麻。
“文静,你.......”
“我收回早上的话,那都是骗人的假话。我和你一起不是玩玩的,我是正儿八经地喜欢。许哲森,我也爱你。”
唯独你是不可取代。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老许的翻身仗进度条50%,原本还想写下去,可是今天可能来不及了。那就等明天吧!老许一定会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