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弦站在门边,背对舞台,听完《完美夏天》。
艾青映双手把着话筒,笑着说:“八月的最后一天,希望大家拥有的这个夏天,都是完美夏天。”
说完,他离开话筒,和乐队所有成员对大家鞠躬。
他们的表演结束,观众们纷纷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去。
青映目前是上海地区,甚至可以说是全国范围内,地下乐队里最火的一个,与艾青映超高的颜值分不开,更多也是因为他们的表现力与写的歌的确都很好。
但接下来的乐队还有很多,观众再不舍,也很快又投入到新的表演中。
即便是云远山,兴奋得脸颊通红,发现景弦不见了,也以为是哥哥终于受不了吵闹,提前走了。礼堂中,继续被热闹填满。
景弦走出礼堂,松了口气,抬脚就往停车场去。
走到一半,身后追来一人,脚步声静静飘荡在校园的夜晚里,他的脚步再一顿。
艾青映大步跑到他身前,喘着气,面上却都是笑容,眼睛里的星星顷刻间都全都为他而苏醒,朝他喜悦眨眼,艾青映不错眼地看着他,轻声道:“我没看错吧?”
“…………”
“你那天怎么就走了?”艾青映的声音里竟然还有一些委屈。
景弦冷冷道:“睡完了,当然就走了。”
艾青映噎住,似乎还挺有道理?
景弦绕过他,继续朝着停车场走,艾青映跟上他。离正式开学还有一周,学校里的学生并不是特别多,更何况此时学生都在礼堂里,路上极为安静,前几天刚下过雨,路过小池塘时,还有青蛙在“呱呱”叫。
是个挺不错的夏夜。
艾青映始终走在景弦身边,倒也没有非要跟景弦说话。
景弦却有些不适应,他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如果是熟悉的人,不说话倒也罢。偏偏是这个人,如果不说话,他反而有些紧张。紧张着,他又想到刚刚在礼堂里,两人对视时,他身上瞬间立起的鸡皮疙瘩。
他不知该如何描述那种感觉。
他不知艾青映的心思,路却只有那么一段距离,很快,他就走到了自己车前。
他不得不回头看亦步亦趋地跟着的艾青映,问道:“你还有事?”
艾青映懵懵摇头:“好像也没有了。”
“那就让开。”景弦绕过他,艾青映也忽然一动,两人胳膊碰到了,景弦迅速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凉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艾青映担心问。
景弦变得更为紧张,不知不觉便道:“感冒刚好,有点冷。”
艾青映担心道:“那赶紧找个地方待着!别站外头了!”
景弦恼怒自己,指着身边的车,不快道:“这是我的车,你让开。”
艾青映“哦”了声,瞄了眼车,赶紧先将车牌号记到脑里,面上倒还是一派无辜。看着他的无辜面容,景弦心中更不自在,想说些什么,却又找不着话。
艾青映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他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景弦莫名又想到那天看到的几句微信,眉头不由皱紧,趁艾青映看手机,立即上了车,他甚至想开车赶紧走。
艾青映回过神,赶紧敲他的车窗,一遍遍地敲。
不下车,还有什么好怕的?
景弦滑下车窗,没有看他,冷漠问道:“干什么。”
艾青映趴到车窗上,笑着说:“其实我本来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但是,刚刚在台上看到你,就只想给你唱首歌,现在与你面对面,也只有一句话想要问你。”
景弦到底忍不住,回眸看他一眼:“什么话?”
“你的这个夏天,完美吗?”
“…………”景弦面对他些微缠绵,搀着水汽与夏夜的眼神,忽然发现自己有些词穷。
那个人却是青涩一笑,对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的这个夏天,很完美。因为你。”
笑容挠到了景弦的心窝深处。
景弦不由有些茫然,他想问,你是对所有人都可以笑成这样吗?
他想亲吻这样的笑容。
他想到场内那些疯狂的少女,他其实连那些少女都不如。
艾青映却又叫他:“喂。”
景弦抬眼看他。
“你叫什么?”他压低了声音说话,仿佛在耳边呢喃。
景弦不受控制地开口:“景弦。”
“怎么写?”
“风景,琴弦。”
“风景,琴弦。”艾青映念了一遍,笑道,“果然是我见过最美丽的风景,也是最能撩拨我心的琴弦。”
性格各有不同,艾青映不是内敛之人。
严格说来,他没有真正喜欢过谁,但是景弦的确给他这种感觉,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也无所谓是不是。他只是想把自己最当下的心情,诚实地告诉对方。
景弦却是内敛之人。
听到耳中,再度想到微信上的那些话,以及关于他到底是不是鸭的事,还有礼堂中那些疯狂的少女,心中苦笑。
可是怎么办。
景弦知道,他应当不至于喜欢这种以往在他看来,甚至是轻浮的人。
可是真的还能怎么办,他现在就是轻浮地喜欢这张脸,喜欢这份笑容,喜欢他眼中的夏夜。
此喜欢非彼喜欢。
人生苦短。
也许他明天又会发病,选择自杀,真的要死了,那就不如,对自己好点?
再放纵一次?
景弦胡乱给自己找着理由,忽然伸手去抚摸艾青映的脸颊。
艾青映十分上道,侧脸亲了亲景弦的掌心,景弦在窗内,朝他缓慢移去,艾青映在窗外,伸手抱住他,已经吻住他。
后来很疯狂。
两人交缠在车里的时候,景弦悲哀又兴奋地想,他是疯了,露天的停车场里,随时都会有人来到的车里,他在与一个依然是陌生人甚至可能是鸭的人做着这样的事。
可是,他停不下来了。
但是他想,八月的最后一天,他到底还是拥有了一个完美夏天。
打电话找艾青映的人特别多,一个接一个地电话来,艾青映索性直接关机。两人做完,景弦闭眼趴在艾青映的身上,还在平缓呼吸,艾青映小心翼翼地问:“今天表现还可以吧?”
景弦睁开眼,看他一眼,再翻了个白眼,艾青映笑出声,外头传来脚步声与说话声,看来是快散场了。
一折腾就折腾了这么久,景弦挣扎着起身,面无表情地开始穿衣服。
艾青映躺着继续委屈:“用过就扔嘛……”
景弦平静道:“你没爽?”
艾青映又是大笑出声,他觉得景弦这个人格外有意思,看起来冰冰冷冷的,却常常冒出金句,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话可有意思了。
景弦继续道:“快下车,我得走了。”
艾青映问道:“还没问呢,你今天怎么会在?”
“我陪妹妹过来。”
“云远山?”
景弦不置可否,没理他。
艾青映眨眨眼,又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无可奉告。”
“那留个联系方式吧。”艾青映说着就打开了手机。
“免了。”
“太狠心了吧。”艾青映嘟囔,“你也不问我的名字嘛?”
“下车。”景弦继续实践他的狠心。
艾青映还要说话,手机再响,这次,他接起了电话,也不避讳景弦的面,点头道:“好,我等会儿就来。”说完,他看向景弦,“是募捐的事。”
景弦点头,等着他下车。
艾青映哀叹:“真的不留联系方式啊?”
“留了干什么,以后当炮友?”
“也不是不行,呃——”
景弦瞪他,艾青映笑着也坐起身,套上t恤,穿好裤子,景弦打开车锁,艾青映到底是下了车。他走了几步,又回来,敲敲车窗,景弦平静问:“干什么。”
“你猜,我们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没有下次。”
“这么冷酷无情——”
景弦直接关上车窗,艾青映笑着在车窗外看他,实际景弦心中的鼓疯狂乱擂。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又在做些什么,自从半个月前遇到这个人开始,很多事就开始变了。
只要没有这个人,他就还是他。
窗外,艾青映笑道:“我猜,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你信吗?”
虽说隔着玻璃,景弦听到了,他默不作声。
艾青映说完这话,朝他挥挥手,倒也不曾久留,回头就走。
跑开几步,他又回头看黑夜中那辆奥迪,嘴角又是一抹笑容。
从小,他就是个求知欲很旺盛的孩子,不怕困难,就怕困难不够难。
他知道名字,也知道了车牌号,甚至连妹妹的名字都知道,又还有什么是打听不出来的?
他由衷地期待着这个出现在他人生中的崭新的又无比可爱的小困难。
后视镜目送艾青映跑远了,景弦才松懈下来,瘫在车座上,他不禁伸手揉揉腰,后知后觉地打算以后还是得多锻炼。
过去十几年,觉得精神愉悦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倒好,尝了两次鲜,倒发现过去的自己到底是浅薄了?
景弦又气又好笑,他是觉着,以后只要自己避着青映这个乐队,以及那家酒吧,应该就会平安无事。
才见过这么几次面,第一次酒后乱xing,如今倒好,直接车|震了,谁又知道下回还能干什么?
他是个敏锐的人,对于这种危险分子,还是离着点好。
刚车|震完,他哪里还有脸用这样的车送妹妹们回家。
景弦另外请了司机来接云远山她们回家,给云远山发好微信,他赶紧开车跑了。
因为快散场了,许多人纷纷离开,校门口排了许多车,在等门卫收回通行证,景弦有耐心地等着,眼睛无意识地往外瞄,这么一瞄,瞄到了不远处,学校主干道上站着的艾青映。
他一惊,甚至还往里缩了缩,后来发现艾青映身前还站了个人,艾青映正说话,压根没看到他和他的车。
是个男孩子,比艾青映矮了大半个头,仰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艾青映在点头,他又说什么,艾青映摇头。
男孩子突然扑到艾青映怀里。
景弦蓦地一个哆嗦,这人还真是……处处留情。
惹不起惹不起。
千万别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