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杀死艾青映,胃中酸水再度上涌,景弦的腰往下弯得更多,他伸手捂住嘴,立即起身,往不远处的墙壁大步走去。
艾青映这才察觉他都说了些什么瞎话。
他将手中的碟子赶紧放到桌上,追着景弦跑去。
景弦伸手扶墙,弯着腰,想吐,却又吐不出来,极其难受,艾青映在他身后着急道:“怎么了这是?哪里不舒服?啊?吃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哪里难受?怎么会吐呢?到底怎么了啊?”
景弦要被他聒噪死了,脑袋更疼,往前走几步,就想离艾青映远些,偏偏艾青映亦步亦趋。景弦再往一边移,可能是走得太快,他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步子便有些晃,眼前发黑,艾青映赶忙伸手扶住他,将他半搂在怀里。
景弦难受得直喘气,艾青映见他面色发红,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滚烫。
艾青映的手缩回来,眉头蹙紧,将怀中景弦打横抱起,回头就往弄堂口走,大爷阿姨们,上班族的男女们,纷纷紧盯着他们。要是平常,艾青映估计还要说些瞎话,这会儿哪还有心情?他对摊子老板说了声抱歉,回头再来付钱,他常来吃早饭,老板认得他,摆手连说没事。
艾青映抱着景弦直接就走。
景弦闭着眼,眼前依然发黑,脑中还记得丢人的事,只觉得自己倒霉,遇上这个人的确就没好事!
他都能想象到摊子周围那些人是用如何眼神打量他,越想,眼前越黑。
偏他已经没劲再从艾青映的怀中跳下来,他的头越发的晕,一动就更晕。
艾青映到门口就伸手拦出租车,景弦再难受,也得开口:“不坐车。”
“啊?”艾青映低头看他,“我们去医院啊,你别怕!”
景弦咬牙,他有什么好怕的!
他再开口:“晕车。”
艾青映明白过来,也是,这种状态哪能坐车。
他四处看看,走过去绝对不成,医院虽然不远,景弦这个状态,走过去少说也得半个小时。他想到自己还有辆自行车停在酒吧楼下,赶紧抱着景弦进去,找到自行车,将景弦放到后车座,自己跨到自行车上,不放心地回头说:“抱紧我啊,我们这就去医院!”
景弦根本就不想抱,此时却由不得,他浑身无力,且身上越来越冷,估计折腾之后再被弄堂口的晨风一吹,又发高烧了。
他不得不靠在艾青映后背上,艾青映的后背很暖,这让他暖和许多。艾青映踩着自行车,穿小巷带他去医院,景弦还是想吐,路过不平的地方,酸软无力的他差点被颠得掉下车,艾青映着急地停下车,回身将景弦的手臂扯来,环住他的腰。
景弦的手往下滑,压根没劲抱他。
艾青映便一手把着车龙头,一手握住景弦的双手交握在自己身前,牢牢地护着景弦。
冲出小巷,骑上大路时,街道的喧闹声迎面而来,景弦睁眼看了看,兴许是因为他们这样与工作日的清晨有些格格不入,挺多人诧异地看着他们,尤其是他们交握的手,以及不得不紧紧靠在艾青映身上的他。
他有些怯懦,他害怕这样探究的眼神,他害怕这样的眼神变作鄙视。
他想松开,艾青映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背对着他说:“快到了!快到了!你再坚持一下!”
景弦的嘴唇动了动,再看看那些人,索性闭眼,往艾青映靠得更紧。
他生病了,顾不上这些,他就是想离这个暖和的人再更近一些。
到医院,量了温度,都快到39度了。
也是听景弦与医生说话,艾青映才知道景弦本就发过一次高烧,病还没完全好,这些天偶尔还会低烧,结果昨晚胡闹,今早直接再高烧。再听到具体的日期,还恰好分别是酒后乱xing那次、车震那次,以及这次。
艾青映无比自责。
景弦懒懒与医生说过话,就没了劲,医生开了水,让他去挂。
明明只要去输液室挂水就好,艾青映愣是要了间单人病房,抱着景弦进去,将他放到床上。来挂水的护士,满眼八卦,却也没有多问。景弦实在是没劲再说话,全程由着艾青映。护士挂好水,艾青映又问护士要毯子,还道:“要干净些的。”
护士笑着应下,果然去给他拿来条毯子。
景弦靠在床上快要睡着了,察觉到搭在身上的毯子,掀起眼皮看了眼,艾青映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上,景弦心中复杂依旧,只是他这会儿难受得很,眼皮沉重,药水的副作用上来,什么话也没说,他闭眼睡着。
景弦睡着后,艾青映又去请护士过来帮他陪着景弦,他则是匆匆下楼去买东西。
医院对面是家商场,他去买了两条新羊绒毯。进病房时,他的步子迈得极大,却又踩得极轻,看起来有些怪异,尽职陪着的护士笑着起身,朝他点点头,也不多待,帮他们带上门就走了。
艾青映换下原本医院给的毯子,将新买的毯子给景弦盖上,便坐在床边陪着。
一个多小时后,药水全都挂完,护士过来拔了针,景弦依然还在睡,艾青映没有叫醒他,依然陪着。
中途不时有电话打进来,艾青映不是闲人,相反还挺忙的。他起身出去接了几个电话,接到最后一个时,电话接得有些久。他害怕吵到景弦,往外走走,站得比较远。景弦醒了过来,睡了一觉,又挂了水,他舒服许多,还出了一身的汗。
他揉揉眼睛,撑着床半坐,看到盖在身上的簇新毯子,与睡前的不一样,商标还在上面。
病房内也只有他一个人,他脑中还有些迷糊,回头看到墙上的摁铃,便伸手摁了。不一会儿,先前那个小护士推门进来,见他醒了,笑道:“先生你醒啦?”
“嗯。”景弦想问艾青映哪里去了,刚要开口,又觉得对方完全没有必要在这儿陪他,他也没有立场询问,他的嘴巴微张。
护士却是上前,给他量体温,边随口道:“你男朋友在外面接电话呢。”
“…………”他接过护士的体温计,想解释些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护士笑:“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呀!特地去给你买的新毯子,一直陪着你挂水,我给你拔针的时候,不停叮嘱我小心些,就怕弄疼你,把你吵醒。”
“…………”景弦闭上嘴巴,将体温计塞到腋下。
护士以为他精神不好,没再继续说话,在一旁等他。
时间快到时,艾青映回来了,他见景弦已醒,立即笑了:“醒了?好些没有?”
景弦本还想说些什么,护士先笑出声,他顿时什么也不想多说。
小护士还以为他不舒服,替他道:“在给这位先生量体温呢!时间差不多了。”她回身看景弦,景弦将体温计交还给她,她看了看,“降了点,还烧着,回家吃药,早些休息,睡一觉,明天再来。”
艾青映不放心,又多问几句,护士有耐心地一一答了,艾青映这才放心让人走。
医院没什么好待的,他们打算离开,艾青映拿上那两条毯子,回身便要去抱景弦,吓得景弦又倒回去:“你干什么?”
艾青映理所当然:“抱你啊。”
“不用。”景弦赶紧从另一边下床,艾青映也不尴尬,挺高兴地笑:“有劲走路了?那就好啊!”
景弦皱眉赶紧往病房外走,艾青映抱上两条毯子追上他,医院里的人从来都是不少的,走廊里有些吵嚷,两人没有过多交流,艾青映倒也没有觉得怪异。景弦心中组织着语句,先前挂水和病房的费用,全是艾青映帮着垫付的,他得把钱还给对方。
从电梯出来,到医院大门外,身边人少了,景弦停下脚步,回身道:“我把钱还你。”
“啊?”艾青映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打开微信或者支付宝,给个二维码我,我付钱给你。”
艾青映“噗”地笑出声,景弦怎么这样可爱,就这么不愿意留自己的联系方式?
搞得像两人在做什么生意似的。
瞧他笑,景弦不悦,催他:“快点。”
艾青映还当真拿出手机,故意道:“咱俩直接加个微信得了。”
“拒绝。”
艾青映再笑,景弦掀了眼皮看他,极为不满,艾青映点头:“好好好,你等着,我给你,二维码在哪儿啊,我找不着,真的不能加微信嘛,我不会打扰你的,我们就是日常交流,我——”
话太多,景弦不耐打断他的话:“一共多少?”
他打开微信,找到收款的二维码给景弦扫。
艾青映其实已经忘记多少了,他便道:“你给个一千就成了!”
景弦便往里输了“1000”,刚要按下确定,艾青映又顺口问:“和上次一样,是嫖|资?”
“…………”景弦抬眼,瞪着他,再度咬牙。
艾青映说完就后悔了,他就是成天嘴上没数!他跟朋友常瞎开玩笑的,眼前这人可不成,一点儿也开不起玩笑的!他慌忙要道歉,景弦已经手快地将“1000”改成“2000”,边按下确定,边朝着艾青映一字一句道:“给你翻倍!”
说完,景弦回身就走。
艾青映追上去:“我送你回去!”
景弦伸手拦出租车,艾青映在他身边着急:“你明天还要再来挂水呢,我送你,明天也去接你啊!”
景弦拦到了出租车,车子缓缓开来,艾青映更急:“别呀!我送你!”着急着,能气死人的那张嘴偏又道,“你这不都翻倍给我钱了?我理应服务到位啊!”
景弦气得手都有些抖了,出租车停在面前,他打开车门就钻进去,关车门前说:“给你翻倍了,银货两讫!”
“噗!”听到那个词,艾青映第一反应又是笑,也太可爱太可爱了吧!
笑完,他才看到景弦已经被他气得脸色发白,他赶紧调整面目表情,端正态度,还要说话,景弦用力拉上车门,车子开走。
艾青映抱着毯子追过去,车子又不会等他,只能瞧见景弦的后脑勺。后来有车子挡住那辆出租车,他就连后脑勺都看不着了。
正着急,“!”,身后有人叫他,他回头看去,瞧见熟悉的脸,满脸感动地赶紧冲过去打开车门上车,指着因为红灯,停在五十米外处的黄色出租车,“就那辆,追上!”
他先前打电话,便安排助理将他自己的车开来,他是打算开车送景弦回家的,也好知道景弦住哪儿。
虽说景弦到底没上他的车,他好歹还能追啊!
偷偷跟着,照样能知道景弦家在何处。
银货两讫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