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这一次回来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比原先还要勤奋百倍,每天几乎和鸡一起起,睡得比那宫里的内官都要晚,不停地读书。顶点x23us
丁毅听了,反而一笑,看来这一趟出去历练是值了,知道孰轻孰重了。
就是摸了摸自己的腰带,上边空荡荡有点不美气。
抬头又看了看房梁,那里也许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影子动了吧!
新上的暗卫,都是这么多年暗七一手调教出来的,只有他那个老头子,站在梁上久了才会颤抖,其余的人即使站一天,许是都不带动弹分毫的。
日光荏苒,这夷人犯边虽然被打退,可摄政王和太子一道大力整合大晋的军事力量,战时能战,和时能建,十几年过去了,终于变成了国力强盛,带甲百万的状态。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了好多年了。
这一天,丁毅做了个梦,梦到了父王。
当时父王病重,已将摄政王之位传于丁毅,御医几次三番会诊也无济于事,可有一日,父王竟然自己起床洗脸,还唱起了当年北境的军歌,这把丁毅喜得不行。
爷俩在花园里坐着,周围鸟语花香,莺歌燕舞,老信王很开心,和丁毅聊了很多家里的旧事,可说着说着,竟然沉默了。
过了良久,老爷子跟丁毅说,“大晋朝,不能再出一个摄政王了。”说完,老爷子竟然表情凄然,似是无比的悔恨。
当天夜里,老信王就走了,走的时候竟然怎么都合不上眼。
这时丁毅醒了。
他终于明白父王的意思了。从那天起,虽然有许多人帮他相亲,但他的母妃虽然再也没当面跟丁毅提过成亲的事儿。
太子终于诞下了长子,这是举国欢庆的大喜事儿,丁毅也显得特别高兴,这天早朝,丁毅便跟皇帝商量着下了道圣旨,大赦天下,也召全国各地所有的丁氏一族旁系亲戚,要求全家集体上京,恭贺皇长孙诞生。
这旁系里边,其实他信王府势力最大,但其他一些王府,也都体量不小,这一上京男女老幼,整个京城好不热闹。
庆典当晚,所有人都喝多,丁毅也是一样,可他喝多了竟直喊着要下棋,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端上来几个棋盘都掀翻了,皇亲国戚们都暗地里笑摄政王上了年纪,有点老糊涂了。
洗三礼后的第二日,摄政王让所有丁氏一族族人一起祭天,祭祖。
第三日,摄政王在王府设宴,给所有人践行。
席间,觥筹交错,大家都喝的好不乐呵,这大晋朝虽然一日比一日兴旺强盛,可这族人们却也是越来越聚少离多,若非这次皇长孙诞生,其他时间要想一个不落的全部聚到一起,几乎是不可能的。
“丁氏族人们,我摄政大晋多少年了?”丁毅喝得有点高,笑眯眯的问。
二十年?三十年?底下的答案五花八门。
“我从父王手中接过摄政王印和虎符,已经三十八年了。这些年,我做的可还行?”
这时候皇帝跳出来了,“王叔,您摄政三十八载,我大晋国富民强,不断开疆拓土,这是建国以来最强盛的时期了,我们全体族人,理应向您叩拜。”说着皇帝竟是要跪丁毅。
丁毅上去一把扶住他,但其他人已经噼里啪啦跪了一地。
“三十八年,不长,可也不短了,我再在这儿耗着,怕是有人要说闲话啦,再说前日,太子大婚,多饮了两杯,晚上竟然咳出血来,御医给看了,我这阳寿,就在这一两日了。”
全场先是一静,而后也不管是真的假的,反正底下是隐隐出现了哭声。
“这次呢,把全族所有旁系都叫来了,其实有三个事儿,一个呢,是让大家看看,这些年,大晋发展的不错,二个呢,是庆贺皇长孙诞生,三个嘛,我要告诉大家一件事。”丁毅握着酒杯,站了起来,这一次,他站的比自己活这六十九年来站的都直。
“第三啊,就是咱大晋,永远不会再有摄政王了。我要做一些事情,让咱们大晋的繁荣昌盛,再延续几百年。”说着,丁毅把酒杯往地上一掷,摔了个粉碎。
此时宴会厅大门被一脚踹开,上百羽林卫面带恶神面罩冲了进来,把所有人围住。
一时间,满场的皇亲国戚都吓得抖似筛糠,这丁毅疯了?
“同族一场,都是大晋的子孙,我想,你们会明白我的,”丁毅说着,又进来无数的宫女,皆手持白纱和近一人长的木签。
丁毅继续说道,“都是丁氏子孙,开国先祖留下过话,凡我族人,见天不死,见地不死,见光不死,见君不死,见铁不死。
我不能违背了老祖宗的话,我不让你们的死状被苍天和祖先看到,这楼台离地五尺,自然也不会被大地见到,蒙上那白纱,也就不会见到光,不让男人杀你们,不让你们被钢铁夺去生命,这是我给你们保留的最后尊严。”
说罢,丁毅一摆手,宫女们展开白纱将所有丁氏的旁系盖住,用木签开始反复的戳着,大人们开始挣扎,但是羽林军虽不出刀,却控制着场面。甚至有些孩童,想从白纱下逃出,都被硬生生塞了回去。
宫女们捅了有半个时辰,整个宴会厅开始还是哭声一片,后来却只剩下一片血海,和宫女们精疲力尽粗沉的喘息声。
太子和皇帝瘫倒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帝,这里有一封诏书,你即刻签了吧。
昭告天下,即日起,你禅位于太子,隐居后宫。”做罢一切,丁毅坐在地上,用手绢捂着嘴不停的咳嗽,拿下手绢一看,不出意料,全是血,可丁毅竟然看着血笑了起来。
走出宴厅,丁毅抬头看着天。
如此之后,大晋朝必能享百年安定,大晋朝再经不起任何内讧了,罪人就让他一人来做吧!
第二天,两个消息飞快的传遍了大晋的每一个角落,第一个,是皇帝禅位太子,第二个,是摄政王年老失心疯,将丁氏一族所有旁系无论男女老幼,全部诛杀。
又几天。
丁毅躺在床上,新皇跪在一旁,门外地上趴满了御医,无一人敢抬头。
“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新皇逼问,数十御医却无人敢答话。
“皇帝……”丁毅缓缓睁开眼。
“摄政王爷爷,你不要急,我一定想办法治好您...我可以去请各国名医,我可以找方士为您求福续命,我可以...”新皇说着说着便开始语无伦次了。
丁毅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皇帝,我是说,你不要跪着。
一国之君,跪天,跪地,跪祖先,不跪其他。”
新皇强忍住泪水,站了起来。他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丁毅,这张脸直到此时虽然依旧俊美无比,可却爬满了岁月无情的侵蚀,而渐渐的,血色爬下了丁毅的脸庞。
“棋...棋...”丁毅指着自己床头的柜子,一遍遍喃喃地说着。
新皇愣了半天,打开了柜子,里边最上边是摄政王印,旁边放着能调动大晋全国兵将的虎符,最下边藏的最深压着的竟是一个破旧的棋盘。
皇帝拿起棋盘,放在丁毅手中,丁毅反复摩挲着棋盘。
此时丁毅的双眼已经一片漆黑了,但是手触之处,却有一行小字,“丁二是个大傻逼!”
摸到了这行字,丁毅释怀的闭上了眼,虽然他一直都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其中既然有个傻字,那个疯娘们肯定是在骂自己。
丁毅留下了最后一滴眼泪,告别了这个世界。
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在那棵挂满夷人人头的大树下,看见了那个丑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