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给大夫人的簪子,大夫人可收了?”
采青回答,“收了,在手里攥的紧紧的,就是晕厥过去也没松开。”
周婉然强忍着眼底的泪水默念,“那就好,那就好!”
王府来的轿子停在周府的西角门,这扇门是平时厨房进食材,运出府里废物,和下人才卖时走的。
就在杂役房和厨房中间,府里的主子平时即便不走正门,也会走南角门和东角门,西角门杂乱肮脏,是从来不会踏足的。
而今日她出嫁,也算是走了一回。
“小姐,小心脚下。”
两边的厨房和柴房,做饭劈柴的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地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菜叶垃圾,稍有不慎就可能滑倒。
采青和碧络小心翼翼的扶着周婉然,“采青,周府这么多门,这轿子为什么偏偏停在西角门,难道他们不知道这里平时都是下人走的吗,怎么能让我们小姐走!”
碧络一边扶着小姐,一边为小姐鸣不平。
“三皇子的人哪里知道哪个门能走,哪个门不能走,是二夫人说今天所有的角门都在修石台,只有西角门留着没修,所以出府只能走西角门。”采青解释着。
“那不是还有正门没修吗,我们平时不就从正门出去的。”
采青看了一下沉默的周婉然,瞪了一眼碧络暗示她别说了。
见采青和碧络都不说话,周婉然自己笑道:“正门侧门又如何,就算从正门出去,进了王府也还是要走侧门的,都一样。”
周婉然知道,按着她的身份,今天出府是该走正门的,到了王府才需从侧门进入,但现在父亲上朝不在府里,府里大小事都由胡氏掌管,胡氏这是用这事故意恶心她,让她心堵,她才不会往心里去。
母亲遭受陷害失了大夫人的身份,现在正是胡氏春风得意的时候,这落井下石的手段也是她意料之中。
眼看着再有几步就到门口了,周婉然看向身边的碧络:“去开门吧。”
碧络上前几步把门打开,却不见王府来接的人。
“门口没有人,到是街对面停着一顶轿子。”碧络探出头,瞧完回道。
周婉然走出门,看到街对面确实停着一顶小轿,四个轿夫。
“去问问吧。”周婉然话落,采青走上前,“你们可是敛王府的?”
轿夫回答,“正是。”
采青有些一愣,觉得这轿子实在简陋了些,但还是说:“那就请过来接我家小姐上轿吧,当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那轿夫有点犹豫,“方才周府里的人说一会要运东西出来,所以让我们在对面等着,免得挡了路,要不还请小姐走过来吧。”
西角门每天来来往往进出东西是常事,轿子停在门口确实是挡路。
采青张口还想让轿夫过去,只听周婉然对采青说:“采青,我们走过去就是了。”
“小姐,哪里有轿子离的远远的,小姐自己过去的道理!”碧络拉着小姐不肯。
周婉然当然知道没有这个道理,但今昔不同往日,她母亲被人陷害,按上了红杏出墙的罪名,自己又被父亲送给三皇子做妾,二夫人胡氏逼她走西角门,故意让她难堪,这些她现在都无力反抗。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尊贵的嫡出大小姐了,重活一世,很多事情都看淡了许多,这些屈辱和上一世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忍辱负重,苟且偷生有时候并不是懦弱好欺,只是在养精蓄锐,等待好的时机反击而已。
“让一让!让一让!”
周婉然刚要走去轿子,就被后面三四个下人叫的靠在一边。
一瞬间空气里弥漫了难闻的气味,臭气熏天让人忍不住捂住鼻子。
“这是什么味啊,这么臭!”
碧络看着从后而来的几个人,一人手里提一个木桶,木桶上面盖着盖子,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但从这散发出来的气味也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这时一辆车子停在角门口,也刚好堵住她们的路。
这时马夫从车上走下来,打开马车上大木桶的盖子,那几个下人提着木桶走过去,打开手里木桶的盖子,把桶里的东西一股脑倒进车上的大木桶里。
在倒进木桶的一瞬间,周婉然几个看到了木桶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也明白了这臭味,原来是府里人出恭留下的秽物,但与此同时三四桶粪水倒出来,这臭气更加浓烈了起来,呛的碧络忍不住咳嗽,又因咳嗽反而吸入更多的臭气,而更加难过。
三个人缩在一起,采青努力的挥舞手中的帕子,想赶走小姐身旁的气味,却无济于事。
直到车夫赶着粪车离开,周婉然三人才算逃脱。
碧络忍不住在墙边干呕起来,周婉然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后走到轿子跟前,正等轿夫压轿,四个轿夫却躲得远远的,谁也不肯上前。
这时周婉然才意识到,因为刚才粪车熏的,她们几个的身上都臭烘烘的。
采青也意识到了,板起脸看向四个轿夫,“我家小姐是周府嫡出大小姐,如今又嫁给三皇子,是何身份你们自己掂量,看看是不是你们这些奴才能看轻的,不想死的就赶快压轿,当误了时辰,三皇子怪罪下来我们可不会说好话!”
这一路采青都憋着气呢,二夫人是主子她不敢说什么,但这四个轿夫也敢看轻小姐,他们算个什么东西,便一股脑的把火全发在了轿夫身上。
轿夫都是靠出力为生,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见周家不在意这小姐,王府也不上心,就以为自己也能取笑,被采青这么一说被点醒,吓得不轻,忙赔笑压轿。
采青扶周婉然上轿,这时碧络也赶过来,一行人就这么离开了周府,向着北城的敛王府而去。
轿子晃晃悠悠,周婉然想着母亲离开时的悲痛欲绝,心里便难过起来,她今天说了那么多狠话,也不知母亲冷静下来能否明白她的用意。
她给母亲的簪子,珠花和簪体可以分开,这是她小时候把玩的时候发现的,只有她们母女知道。
她把给母亲的信放在了空簪体里面,希望她们母女能够心意相通,只要母亲看了信,就会明白她的用意,安心呆在大安寺,这样她也能安心进王府。
“采青,还有多久的路程?”
这一路她听着外面的声音,一会喧闹,一会安静,想着应该是走了很远,过了好几条街了。
“小姐,轿夫说过了这条街就到了。”
“这么快!”
周婉然只觉快了,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眼看要进王府,心里不禁紧张起来。
虽然上一世她被胡氏迷晕卖给那个老色鬼受尽屈辱和折磨,这一世她深知自己只有嫁给三皇子才能翻身这一条路。
但她与三皇子素未谋面,根本不知道这位皇子是何脾气秉性,好不好相处,这王府内又有多深的水,她顶着大宰相的帽子入府,能否化险为夷达到她的目的?
前路不明,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