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握着她冰凉的手,顾谨彦想将她的手放入被中,可手松开的那一刻,那双小手就焦急的抓住他的大手。
或许是害怕大手再次溜走,另一只手也紧紧的抓着他,急迫的说:“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她用尽了所有力气抓着顾谨彦的手,力气大到竟会让顾谨言觉得他的手掌有些疼。
幽深的眸子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如此惊恐?
“婉儿不要怕,不管当初你为何入府,但如今你既已经是我顾谨彦的女人,我便会护你周全,不会离你而去。”
宽厚温热的手掌一遍遍轻轻安抚着床上小人儿的脑袋,另一只手拉着她小手,直到这小人的惊恐渐渐消退,直到她渐渐传来均匀的呼吸。
他当初只知婉儿的母亲被周闻雄送去大安寺,当日婉儿便进了王府,但却竟不知周闻雄以婉儿母亲的性命对她相要挟,逼迫她同意嫁给他。
记得她入府那日的晚上,他深夜回府去墨轩取画,见到塌上正在熟睡消瘦的她,娇小的身子蜷缩在被子里,秋日的夜里寒凉,屋里没有暖炉,她就和她的两个婢女抱在一起取暖,她虽生的娇弱,可性子却不娇弱。
他进屋时榻上三个人,他本是认不清那个是她,可三个人躺在一起,能走进他眼中的竟只有她一个。
见着她蜷缩在冷风中,想着她住在墨轩瑟瑟发抖的样子,他便怒气冲冲的去质问王妃,怎么把府里的细作安排到了他的书房?
王妃本是毫不知情,被他这么质问后便也吓的心惊胆战,墨轩王爷虽不常去,并没有什么紧要的东西,但却也马虎不得。
他看着王妃斥责张嬷嬷背着她擅自将周婉然安排在墨轩,并亲自为周婉然安排入住合芳苑,心中的怒气才逐渐消散。
王妃只以为他是因为把细作安排在了书房而被惹怒,可真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不想她住在那间冰凉的屋子,不想她刚入王府就被人欺压受苦而已。
房门被人慢慢的推开,萧敬然拿着公文走进来。
“我说我只不过是出去喝了顿酒,你们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顾谨彦冷撇他一眼,“夜不归宿只单单是喝酒而已?”
萧敬然心虚的笑道:“这美酒自然是要有佳人相配才最为助兴。”
顾谨彦冷冷一哼,拿过他手上的公文,不再看他。
“官员押送的事情都办好了?”
萧敬然得意,“万事大吉,咱们随时都可以出发回京!”
顾谨彦看着床上昏睡的小人儿,“回京的事不急,眼下为婉儿和采青解毒最要紧。”
“可皇上那边?”
顾谨彦冷声道,“父皇那边我自有打算,你只管官员押送之事便可。”
顾谨彦说话向来不容质疑,萧敬然虽心里担忧不立刻回京会对顾谨彦不利,但眼下他又不敢再多说什么。
“你若是还想你父亲同意你的婚事,就少在外面花天酒地。”
顾谨彦向来是不屑于萧敬然的那些风流事的,但今日却不知怎的竟然变得婆妈了。
但顾谨彦的苦口婆心萧敬然却并没有听进去,他痴笑了几声,“如今就算我萧府肯娶,也还要人家肯嫁才行!”
顾谨彦自是没有心思听他在这伤情,他看了看手中的公文后递给他。
“你帮我给你父亲写一封书信,告诉他我晚几日回京,让他和兰将军一同安置好这三十八名官员,确保他们安全。”
萧敬然十分理解的拍拍顾谨彦的肩膀,“你尽管照顾好小嫂子,朝廷的事你就放心吧。”
顾谨彦只看了一眼萧敬然,便没再说什么。
他从小就是这么玩世不恭,而他从小却是沉稳内敛,他们两个脾性相差甚远,很多人都不解他们为何会成了兄弟?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萧敬然表面看似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可做起事来却是十分认真谨慎的人,交给他的事,他向来放心。
从这里赶往曹家镇,来回快马加鞭也要一日的路程,夜色渐渐的变暗,周婉然的手还紧紧的抓着顾谨彦的手。
顾谨彦坐在她身旁,时刻观察着她细微的变化,莫佗将晚上的汤药熬好端了进来。
这碗药喂下,周婉然便可再苏醒一会。
“莫佗神医,若得不到解药会如何?”
他藏在心中许久的话,终于问了出口。
莫佗深深叹了口气,“若没有解药,夫人和采青姑娘怕是要有性命之忧。”
“除了这一个办法,就再无他法了吗?”
莫佗摇头,“骨蝶之毒是天下奇毒,除了这一个办法,再无他法。”
顾谨彦接过药碗,有些落寞,“劳烦神医了。”
莫佗自然知道顾谨彦心中所想,可他只是医者,只会治病救人,若得不到那饲养骨蝶的药方来配制解药,他也只能束手无策。
莫佗离开屋子后,顾谨彦便把药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喂周婉然喝下。
此次林之恒和信仁前去,只单凭一只骨蝶出没的地方来找这方圆几百里的一个人,怕是犹如大海捞针般的困难,可他们除了大海捞针又别无他法,若三日后他们没有带回药方,他该如何?
“夫君,你怎么这么难过?”
周婉然喝下了这药,便渐渐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看着顾谨彦眼眸暗淡,神情担忧,她从没见过他这般模样。
“没什么。”见着周婉然醒了,顾谨彦便回过神,拭去了方才的神情。
他笑道:“你醒了,莫佗神医说你喝下这药要半柱香之后才能醒,没想到你这么快醒了,如此见得神医也有说的不准的时候。”
周婉然怎会看不出顾谨彦在强颜欢笑的逗她开心。
“你方才那么失落,是我的毒解不了了吗?”
周婉然的话让顾谨彦心尖如刀割般疼。
“谁说你的毒解不了了,我方才是在为朝廷的案子伤神。”
“你要处理公事,还要照顾我太辛苦了,我有婢女照顾就好,你还是安心处理公事吧。”
从她中毒后,他便片刻也未离开过她身边,她虽一直昏迷,可却一直能感觉得到他的存在,如此他担心她的安危,她又何尝不担心他太过劳神。
“贪污案已经处理妥当,现在手头上除了一些琐事,已经没有什么可伤神的了,你无需担心我。”顾谨彦说着笑了笑。
周婉然看着他的眼眸,可他却下意识的有一刻的闪躲。
他方才明明还说他在为朝廷的案子伤神,下一刻却说案子已经处理妥当,叫她无需担心。
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会说话漏洞百出,能让他这般的不能自圆其说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便是她中毒太深,怕是无药可救了。
她终究是上一世重生而来的人,能多活一世已经是老天的厚待,如今她身边最重要的人都安好,她也算不枉此生了。
“夫君,妾身这一生有幸遇到您,就算是离开也再无遗憾了。”
他终是她这两世中除了母亲最深爱的人,虽然这一世依然短暂,但却比上一世活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