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情况该如何应对?嘉惠帝生死不知,心腹大患仍然是两位野心勃勃的皇叔,尉迟锦弘心中有了计较,便高声喝到:
“速战!将尉迟景、尉迟轩即刻斩杀!”
蒙面人得令便起杀招,刀锋含冰纳雪翻飞而至,招招凌厉,式式狠辣,在尉迟景与尉迟轩身边形成一个密闭的漩涡。
“杀!”尉迟轩站在光影的分界处,身形颀长,神情淡漠,嘴角吐出冷然一句,单一个剪影就让人倍感压迫。
“杀”字一出,就像搬开了堵塞洪流的石头。
一个烟雾弹冲天而起,沉重整齐的脚步声变得急速起来,仿若一瞬便到了近前。
亮白色的甲胄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暗红色窄袖劲装将士兵称得更加雄健肃穆。
是禁军!
怎么会是禁军?
尉迟景彻底傻了,不是自己的玄武军,亦不是尉迟重的乌合之众,怎么会是禁军!
“主上,”严松将剑架在了尉迟景的脖子上,“其实玄武军出了东山就被朝廷的军队围剿了,五万人啊,啧啧...都死在东山脚下了。”
“什么!不可能!你骗孤,你是在骗孤!”
“玄武军早就被朝廷盯上了,知道为什么吗?齐子睿...”严松又贴近了尉迟景几分,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道,“是细作。”
尉迟景双腿一软险些摊在地上,严松拎着他的衣服将其拉了起来:“我是骗了你,告诉你玄武军即将大捷,不过是帮着礼王将你骗入宫中,让你与朝廷相争,礼王从中渔利罢了哈哈哈。”
“你...你...你是尉迟轩的奸细!”尉迟景嘴唇青紫,哆哆嗦嗦的说道。
“我不是!我是被你逼的!良禽择木而栖!你既然不念恩情,我只得另寻明主。”
“明主?哈哈哈”尉迟景忽然狂笑,他指着殿外黑压压的禁军,“那些是禁军,朝廷的禁军!你觉得尉迟轩能讨得到什么好处?”
“只要礼王能坚持到最后,让你们一个个死在他的前面,尉迟家只剩他一人,这皇位还能是谁的?主上,原来你不是也打着这样的算盘吗?”
严松牵起一边嘴角笑道,架在尉迟景颈上的剑已经见了血。
此时,御林军统领萧驰带兵冲入了大殿,加入战局。
只见他们的利刃皆向蒙面人而去,招式虽不凌厉,但阵法森严,配合得当,时攻时守,颇有章法。一会的功夫就打散了蒙面人攻势,逼得他们只能勉力防守,节节退败,一溃千里。
当当当当,战刀相继落地,尉迟锦弘大势已去。
尉迟锦弘现下面容扭曲,他在朝臣堆中拖出一人,厉声问道:“唐中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骗我父王!”
众臣已经看愣,这大殿之中你方唱罢我登场,乱糟糟一片好热闹,已经分不清谁是忠良,谁又是奸佞了。
如今,朝廷股肱之臣被尉迟锦弘胁迫,大家竟一时不知是该援救还是该旁观。
无人施救的中书大人被尉迟锦弘扼着脖子,急急喘了几口气才沉稳地开口:“老臣不知小王爷此言何意,尉迟重被羁于皇家别院,我又如何能骗得了他?小王爷现在不去平叛,无故攀扯老臣何用?”
几句话成功的让急怒的尉迟锦弘清明了一些,他一把将唐中书推回人群,看了看尚在抵抗的蒋云燕等人,悄声说一句:“撤!”
霍栖风护着尉迟锦弘向密道逃去。尉迟锦弘抬腿刚想迈入隧道,就听到一个淡漠的声音传来。
“贤侄,这是要去哪啊?”
尉迟轩漫步而来,身带凛凛之风。
“哼,这就不需四皇叔过问了。”尉迟锦弘咬着牙根吐出一语。
“少主,你先走,我断后!”
待尉迟锦弘钻入密道,霍栖风手握金银双剑以身躯堵住洞口,眸中睥睨之态尽显,一派宗师在气势上就压人半头。
“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霍栖风轻蔑地看了众人一眼,从鼻子中哼出一声嗤笑。
“我来与你会会。”御林军统领萧驰分开人群而来,带着一身血色,犹如从阿鼻地狱而来的夺命使者。
“没想到我一介朝官今日也有为武林除害的机会。”萧驰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缓缓抽出佩剑,起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哪里来的小崽子好生狂妄,今日便你有来无回,下辈子再好好做人!”
霍栖风话音未落,金银双剑已至。
金剑削,银剑挑,一个由上夹风而至,一个由下破空而来,上下夹击,令人防不胜防,一招便可乱人心绪。
高手过招,技艺确实重要,但心态尤甚,若心态慌乱,神思不宁,往往一个破绽,失之一式便溃之千里。
霍栖风打的便是这个主意,金银双剑上下翻飞,剑气、剑势、剑招无一不绝,无一不妙。
这招是霍栖风的独门绝技,叫做双龙分影。
左右手功法不同,上手忽而“零花飞雨”,下手忽而“长天一啸”,金剑时而飘忽若风,银剑时而重击如锤。
这样怪异的武功在江湖上久负盛名,是霍栖风的看家本事,也生生将萧驰逼退了一步。
霍栖风挑了挑眉,并未收剑,凌空借力又向前追了一步。
不料,一道寒光浩荡而来,自上向下撞在金剑上,又击在银剑上,连压两剑,这是何等的力量!
未等霍栖风回过神,萧驰又顺势推出一掌。
霍栖风压下心中惊讶侧身而躲,堪堪躲过了这凌厉的飞来一掌。
谁知萧驰这一掌只是用来蓄力,下一式才顺势爆发出惊天一击。收掌出剑,剑锋厚重刚猛,带着劈山之势而来,兜头压下。
霍栖风擎着双剑去挡,利刃相接时,感到压顶之势犹如天火劈入骨髓,体内血流震荡,奔腾着涌向喉咙。
霍栖风咬紧牙关将口中腥甜又咽了回去,他双臂一展将萧驰的剑推开,向后一滑退开了半步。
“妈的,这人倒真还有两下子。”霍栖风在心里刚划过这个念头,就看见萧驰的剑正在来的路上。
萧驰哪会给他喘息的机会,提剑而上。一个变招,手腕一挑,直取霍栖风的腋下之处!
霍栖风只得再退一步,萧驰得势不饶人,又是一剑挥出,不料霍栖风也出剑,又是双手两个杀招,萧驰手臂连忙一沉,反过来去削霍栖风的胳膊......
如此这般萧驰与霍栖风你来我往拼了五十多个回合,亦未分胜负。
就在胶着之时,霍栖风换了招式,以游龙步法晃了几招,以虚打实,以实打虚,剑势绵软,却花哨的很。
萧驰只得随着他的招式去挡,一式劈两剑,也不见霍栖风恼怒慌乱。
绵软的剑势挡的多了,萧驰剑上的力道便收减了不少。
忽然,金银双剑收了花哨剑式,由绵软迅速切换为凌厉,两剑回旋,似飞速旋转的轮盘,带起罡风一片。
趁着萧驰收减力道之时,回旋的利剑刮到了面门,直奔咽喉而去。
萧驰剑上卸了力,再要蓄力,便要起势,起势便需要时间,命悬一线,现在哪里还有时间?
眼见锋利的寒光已在萧驰的颈上划出一道血印,形势危及,时间似乎停止,众人屏息,施救已然来不及了。
砰!正在关键之时,霍栖风忽然左膝一软,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手中双剑也因此失了准头,偏了方向。
成也一瞬,败也一瞬。萧驰抓住这个机会,偏头避过双刃,须臾之间,一手抓住霍栖风的肩头,身子一旋翻到其背后,反手举剑压在了霍栖风的颈上。
“别动!”萧驰气息微乱,但亦不影响他的胜者之姿。
霍栖风挣了一下,恨恨而言:“是谁?是谁暗算我!卑鄙!胜之不武!”
尉迟轩从人后走了出来,脸上罕见地带上了一点笑意:“成王败寇,霍掌门多说无益。而且,你这样就能护得住尉迟锦弘吗?”
霍栖风重重地哼了一声,将头别转了过去。
“那就把我那侄儿带上来给霍掌门看看吧。”
“什么?”
门口一阵骚动,几个护卫押解着尉迟锦弘从殿外而入。
尉迟轩偏了偏嘴角,扯出了一个没滋没味的笑:“你以为只有你们有皇宫密道图吗?本王手中也有!”
“洛...”
霍栖风刚吐出一个“洛”字就被一阵骚乱打断。
只见陷在合围之中的蒋云燕大喝一声,刀刃向外凌空一旋,利刃过处,血浪翻飞,围攻他的禁军错落倒下,痛苦之声接连传来。
以蒋云燕的身手,禁军当然不是对手,但双拳难敌四手,合围之势已久,蒋云燕如今已近力竭,刚刚那式是他拼劲最后的力气使出的杀招,如今他单膝跪地,以剑相持,才不至于瘫软在地上。
霍栖风、蒋云燕被羁,那边严四海也已束手就擒。
几位高手被重兵看押,尉迟景与尉迟锦弘失了最后的依仗。
此时的尉迟景魔魔怔怔,口中反复嘟囔着:“玄武军死了,都死了,五万人都死了...”
尉迟锦弘倒还维持住了最后的风范,他负手而立,头颅高扬,看起来虽败犹荣。
乱了几个时辰的大殿终于静了下来。
“四皇叔好本事,竟与禁军联手,看来是谋划已久啊。”
“正是。”尉迟轩语气淡淡,听不出半分得意。
“那四皇叔现在意欲何为?将我们都杀了然后登基称帝吗?”
“有何不可?”
“你!这样得来的江山你就不怕坐不稳?就不怕遗臭万年!”
“呵呵,”尉迟轩低笑,“贤侄确实有乃父风采,扮演忠良总是颇有心得。”
尉迟锦弘语迟了半刻:“你这是什么意思?”
“尉迟重去年六月便已经逃出皇家别院,这段日子一直隐迹与嵩山,五日前集结两万人乌合之众于都城之外,以待时机直入宫城。
此番让你由密道先行入宫,是怕尉迟景得了先手,先他一步执掌了乾坤,没想到尉迟景与嘉惠帝皆被我辖制。
因而你才装起了忠良,打算借正义之名杀了我,然后趁乱将你的绊脚石一一暗杀,再将罪名安在我的头上。”
“贤侄,我说得可对?”尉迟轩一番轻描淡写,就将尉迟重父子二人的心思昭于天下。
尉迟锦弘心有惊雷,面若静湖。
“世道污浊,乌云蔽日,欲加之罪,锦弘不辨。四皇叔,是杀是剐悉听尊便,能够追随皇上而去,也算拳了我与皇上的君臣之情。”尉迟锦弘嘴硬心慌,百般思量着脱身之道。
“君臣之情?”一个威严的声音由殿后响起。
群臣怔愣,不知是谁弱弱地说了句:“皇...皇上?”
殿内众人皆默,便是一隅之处低低的女子哭泣声也停止了。
大家伸着脖子向龙椅的侧后方看去,有人眼含期待,有人目露震惊,亦有人慌乱无措,面如死灰。
沉稳的脚步声踏在众人心上,一步、两步、三步...
明黄色的龙袍露出了一角,随即嘉惠帝威严的面貌进入众人视线。
安然无恙的嘉惠帝由张公公扶着坐到了龙椅上,他目光如炬一一扫视了殿中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尉迟锦弘身上。
“尉迟锦弘,听说你与朕有君臣之情?”
“我...”尉迟锦弘脚下一软,向后退了两步,刚才故作的雄姿泄了十成,连话都说不成一句。
“说!尉迟重现在在哪里?”嘉惠帝面色阴沉的喝问。
直到现在一些大臣才恍然大悟,原来尉迟锦弘亦欲窃国,并不是帝王的心腹重臣。
“尉迟锦弘,你刚刚的嘴脸好生恶心。”
“真是应了那句俚语,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真与你父亲尉迟重一般无二!”
几个一直被诓骗的大臣恼怒异常,指着尉迟锦弘跳脚开骂。
这在此时,尉迟景像忽然从梦魇中清醒过来一般,疯魔地大吼:“尉迟易!一切都是你在搞鬼对不对?向我身边派细作,截杀我五万大军,诱骗我至皇宫,让我引出尉迟重,逼尉迟轩出手,继而伏杀我们于此,凡此种种都是你的阴谋是不是?”
听得此言,许久未骂人的王尚书跳了出来,他曾官至尚书,自然心有韬略,他把尉迟景的话与如今情况稍作联系,便将事情猜出了七七八八。
“颠倒黑白!尉迟景你是戴罪之身,本应永羁漳州。没想到你非但不思悔改,还豢养私兵!你调动私兵趁皇子大婚混入都城所为何事?不就是起兵谋反吗?我皇圣明,将你奸计看透,将计就计拆穿你的面目,撕了你的伪饰,让你的罪行昭于朗日之下。你恶行累累,为天下所不容,事到如今你反倒嗔叫起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